半壁圖

第一百一十章 不知好歹

第一百一十章不知好歹

萬仙樓。

因著上次接穆玟的事,阿朱也認識了江淮,見她進來,忙收了勢利眼,好說好笑的領去了二樓,邪乎道:“大人,小的多句嘴,里面這位可不好惹,脾氣大得很那。”

江淮知道他說的是董太行,輕聲問道:“怎么了?”

阿朱撇嘴,看來是剛被收拾了一頓:“那一看就是吐個吐沫砸死人的主,剛進來就摔了兩個上等盤子,可苦我們家掌柜的不在,也不好說什么。”

江淮見他一通擠眉弄眼,會心一笑,取出一枚碎銀錠給他:“有勞你了,今天的事,可千萬別張揚出去。”

阿朱見錢眼開,忙不迭的接過笑道:“那是自然,我們家掌柜的說了,只要是咱們御典大人吩咐的,都得照辦,一樣不許差呢!”

江淮點頭,推開隔間的門走了進去。

這隔間看裝潢也不便宜,邊邊角角皆精致至極,中間那張雕花桌子上擺滿是珍饈,迎面撲來的是上好的杜康酒香,董太行端坐在椅子上,正一杯接著一杯的呷著,面色已有醉意。

江淮合上木門,斂了笑意,道:“董伯父。”

董太行聞言抬頭,枯槁的老臉一閃松泛,隨意一指:“你來啦,快坐吧。”

江淮見他沒起身,連假裝客氣客氣都沒有,臉色登時有些沉,更何況,她最不快這種把她當做小孩子的口氣,但對方畢竟是和自家父親同行過的長輩,只好過去坐好,道:“伯父來的真是快,我上午才收到那封信。”

“本想和你在信上商量,但你伯母說還是當面說的清楚,就催著我來了。”董太行臉色微紅,渾身盡是頹唐之氣。

江淮冷笑,好歹這家里還有一個明事理,辨輕重的人。

只是,信上之事已經被寧容左壓了下來,她按時赴約的目的,也不過是警醒警醒他罷了。

“汴州離長安到也不遠,一路勞頓,伯父辛苦了。”江淮說著,又倒了杯酒給他。

董太行接過,冷哼一笑,嘆道:“想我董太行三十四歲入仕,從一個小小的縣令主簿,坐到現在的一州長史,整整花了三十年啊,反看你,一個黃毛丫頭,初上任就是正五品,到現在,還不滿桃李年歲,就是正三品啊,還在京中任職。”

他說著,卻是抱怨的語氣,還夾雜著一絲難查的妒忌:“你瞧,長信王去了,因為他升的,升的高高的,因為他降的,降的低低的,同是舊臣,卻是霄壤之別。”

江淮聽到這里,心里大不自在,在外人眼里,她是高高在上,遙不可攀,可這其中的兇險,他們怎么就看不到呢?

“伯父醉了,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她小心提醒道。

董太行一愣,知道自己剛才提到了最忌諱的長信王,忙住了口,可又不想在江淮面前失了長輩的氣概,遂道:“也罷,我現在在汴州,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逃來長安,還能清閑些。”

江淮目光淡然,沒有答話。

董太行又喝了幾杯,吃了兩口花生米,突然氣沖上頭,一撂筷子怒道:“曹璋那個狗東西!從前和我稱兄道弟,說什么手足之親,還要把自己女兒許給向勤呢,要跟我親上加親!”

他又猛喝了杯酒,罵道:“現在出了事,不說替我擋擋,就連一分薄面都不給,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大張旗鼓的要革我的職……狗養的。”

江淮也聽不下去了,將他面前的酒壺往后拉了拉,道:“伯父……”

“哎!”董太行一把奪過酒壺,硬臭道,“怎么!話不能隨便說,連酒也不能隨便喝了嗎!”

江淮松開手,心底的怒火一股一股的堆壓起來,她點頭賠笑:“是,當然可以隨便喝,只是我這不是擔心您的身體嗎。”

“擔心身體?”董太行態度強橫,做錯了事好像還蠻光榮一般,“你現在要擔心的,是怎么保住我的職務,還身體?”

江淮已經掩不住眼底的怒意,低了低頭,道:“辦法是有,就是不知道,伯父肯不肯聽。”

“別拐彎兒磨腳的,有什么辦法就直說。”董太行也不顧及江淮越來越黑的臉色,直截了當道,“反正這么說年,聽不聽,都得聽你的。”

江淮手握的酒杯發出一聲細微的碎裂聲,她悄悄地放在桌下,道:“汴州您是待不下去了,索性在曹璋革您的職前,自己先辭了吧,我幫您在揚州置辦處宅子,那里天暖水軟,正好養老……”

“你說什么?”董太行借著酒意,差點轟然而起,“要我辭官養老!笑話!”

江淮皺眉,語氣已不如來時那般平和,明顯利了起來:“那您想怎樣?”

“我這不是大老遠的來找你了嗎?”董太行猛地拍著桌子,憤怒道,“你就給我想這么個主意!”

“事已至此,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江淮盡量不讓自己發火,“曹璋擺明了想要弄您……”

“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董太行仍舊不顧及的拍著桌子,一下一下的震耳欲聾,“你是看我老了!十二年都沒升官了!覺得我沒有用處!幫不上你的忙了是嗎!”

江淮臉色繃得極緊,剛要開口,就聽外面阿朱小聲問道:“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伯父醉了,你去取一碗醒酒湯來。”

“是。”

“誰說我醉了!”董太行仍不知收斂,“我清醒的很!你江淮是什么人物!那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紅人!長安呼云喚雨的江御典!我年輕的時候不得志,老了也沒升個高官!你開始嫌棄了是不是!”

江淮冷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也是為了您好。”

“為我好,就幫我保住這個長史的職務!”董太行喝道。

“我保不住!”江淮也厲聲喝道。

董太行被喊得一怔,復又坐下來喝了杯酒,冷笑道:“這天下還有你江淮做不到的事?”

“那伯父以為,我現在過的如魚得水嗎?”江淮步步緊逼,氣勢如同刀鋒般傾軋而下。

“難道不是嗎?”董太行醉得有些厲害,卻還是被她的態度弄得清醒了些,“即便不能如魚得水,也定是無所顧忌。”

江淮微蹙眉,干脆不和他多糾纏,直接撂話:“伯父,我今日就把話放在這,你是要頭上的烏紗帽,還是要你這條命。”

董太行愣了愣,不屑道:“你在這兒威脅我呢!”

江淮見他這么不識時務,轉身索性要走,卻聽董太行在身后又氣喊道。

“江淮!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要不是我們這些老人在后面保著你!你能有現在的地位!你們江家能在長安這么風光!”

江淮腳步驟停,面容冷的可怖。

“現在有事求到你身上!你推三阻四!還叫我什么……辭官養老!你還真是不把我這身老骨頭放在眼里了!”

江淮緩緩轉過身,猶如一座將要迸發的火山,渾身燃著怒意。

“我告訴你!我為長信王效力的時候!你還沒從你娘的肚子里爬出來呢……”

“董太行!”

江淮暴喝一聲,可穿透天地的憤怒一瞬爆發!

“你別給我得寸進尺!”

追擊的厲聲又高了八度。

董太行被她席卷而來的氣勢嚇了一跳,酒也登時醒了不少,恍然發覺方才說了那么多不該說的話,本是來求她的,現在看這樣子,是不太妙啊……

阿朱端著醒酒湯站在門外,好懸灑了,手抖的厲害,心也跳的厲害,躊躇了半天,還是悄聲退回去了。

比起手上的醒酒湯,還是江淮的聲音更醒酒吧。

與此同時,樓下一群被那喊聲吸引去注意力的客官中,有兩人眨了眨眼。

穆雎縮著手指頭,疑惑道:“這聲音?怎么這么像盲兒啊?”

黎涇陽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片刻,不在意道:“管他是誰。”

穆雎也覺得江淮不會在這里大呼小叫的,遂繼續看戲。

“對了,靈兒。”黎涇陽最近好容易得了穆雎的信任,試探著笑道,“過兩日中秋,我帶你去江邊放孔明燈啊。”

“真的嗎!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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