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章節(12點)

當年若不是靠著孫家的關系，曹志孝一個寒門學子，又怎么可能十幾年便授了六品？如今孫家一日不如一日，曹志孝借口膝下單薄，這幾年沒少抬通房姨娘。

只是曹姨媽又哪是好惹的，這幾年除了她自己主動開臉的杜姨娘生了一個姑娘，曹家其他的姨娘通房們都不曾有過身孕。正是因為如此，曹志孝這才起了養外室的想法。可恨的是她這幾年的心思都撲在請名醫尋方子治曹迪的隱疾上，連這外室剩下孽種她都是后來才察覺。

可笑當初曹志安撫她時，還說若是曹迪的隱疾治不好了，還可以把這個外室子的兒子過繼給曹迪。可是按照曹姨想法，她寧愿去曹家遠房里過繼一個嫡子來，都不肯要這個外室生的外室子。

曹迪若是攀上了定遠侯府這門親事，日后前程自然是有的。她只要把顧三姑娘捏在手里，曹志孝瞧著曹迪的岳家，都在她跟前硬氣不起來。

盤算的滿滿的事情，顧老夫人一句話便做不得數了，曹姨媽很是不甘心。只是見顧老夫人主意已定，曹姨媽又不敢放肆，便想著至少要借這件事情得一些好處。

“姑媽打定了主意，我這個做晚輩的自然不好拂逆。”曹姨媽說著臉上的表情悲戚起來，“也只能怪我們迪哥兒不好，他福氣薄。”

此時大夫人和顧青姝都已經不在，這屋子里都是孫家的人，顧老夫人見曹姨媽沒有自知之明，還不肯就此打住，心中無由的厭惡起來。

見小孫氏也是一副委屈的樣子，顧老夫人眼睛一瞇，牙咬說道：“這一聲‘姑媽’，我卻是不敢受的，你們今日可是丟盡了我們孫家的臉面，這個時候了還好意思在我跟前道委屈。見好就收便行了，別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

曹姨臉色即刻就蒼白了起來，她嘴唇干裂的緊，只覺得顧老夫人不停的在她耳邊回響。（最穩定，給力文學網)

過了半晌，曹姨媽才強笑道：“老太太，老太太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顧老夫人瞟了曹姨媽一眼，眼神卻是牢牢的釘在小孫氏臉上：“我的意思是，我打發人去潞州走了一趟，巧的是還遇到了你們曹家幾個送到莊子里的嬤嬤。”說罷顧老夫人臉上又露出了幾分笑意，“聽說你那個哥兒原先也是定過親的？”

曹姨媽瞠目結舌的坐在位子上，天已經到了四月，晌午的日頭還有些灼人了，曹姨媽卻覺得自己的后背早已經汗濕了。她嘴唇抖了抖，半晌都未曾說出一句話來。

小孫氏臉色也變了變，卻又瞬間恢復了過來，只是笑道：“卻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情，我也是聽過的。當初迪哥兒確實是定了親，只是女方不對在先，曹家大度，沒有計較只退婚了事罷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曹姨媽忙不迭的點頭附和道：“確實是二夫人說的這個樣子，江家那姑娘原來早就跟人有了首尾，我們家這才退了親。”

顧老夫人冷笑了一聲：“反正是誰的問題你們心知肚明，不用到我跟前來裝糊涂。這親事便作罷了，若是再糾纏，或者日后我在外頭聽到什么風聲，也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小孫氏心下一驚，便偷偷朝曹姨媽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走。

曹姨媽見事已至此，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拿遮羞布擋了自己的臉。她臊著臉匆匆給顧老夫人行了禮，便灰溜溜的打了簾子出了檀松院。

小孫氏的表情便慌亂了起來，聲音也有些發抖：“老太太，我雖然不知出了什么事，卻也知道老太太心里也覺得是我的不是。老太太何不把事情說清楚，媳婦也不想不明不白的蒙了冤。”

說罷便起身在顧老夫人跟前跪了下來，臉上十分委屈，似乎對曹家的事情毫不知情。

而曹姨媽出了檀松院，便撤下了遮著臉的帕子。她一路快步上了回廊，等走到盡頭，見四處無人了，這才恨恨的跺了跺腳，發狠的啐了一口：“也不瞧瞧你們家的三姑娘是什么貨色，若是平日里，我們曹家還看不上眼，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

跟在曹姨媽身后的丫鬟緊閉了嘴不敢說話。

“誰當自己是個東西了？曹姨媽一個人在這里嘀嘀咕咕的，莫不是撞了什么邪？”

曹姨媽打了個激靈，便見不遠處顧青婉正帶了她的丫頭桂葉上了游廊。見顧青婉說話間臉上還帶著笑意，想著大概是沒聽清楚她前面說的話，好歹是松了一口氣。

只是見到顧青婉，又想起方才顧老夫人給了她一頓沒臉，曹姨臉色又板了起來。先前是因為想著要和定遠侯府做親，曹姨媽才對顧青婉關心有加，如今這親事是做不成了，曹姨媽也沒什么心思應付顧青婉。

“三姑娘聽錯了，我走了一陣子有些燥熱，便在這里休息一會兒。”說罷抬腳便想走。

“我每個字都聽的清清楚楚呢，什么‘貨色’、什么‘看不上眼’、什么‘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一邊說著，顧青婉一邊走到曹姨媽跟前，輕聲道，“曹夫人方才說的三姑娘，竟然是我不成？”

曹姨媽被顧青婉古怪的語氣又驚出了一身汗，等她回過神來想否認的時候，顧青婉卻是早已經帶了桂葉走遠了。

曹姨媽也不敢再說氣話，生怕又被人聽了去，罵了幾句自己身邊的丫鬟不長眼，便匆匆出了定遠侯府。

顧青婉一路進了檀松院，見院子里站了不少丫鬟，則是繞過了她們進了屋子里。

在外屋里候著的玉盞見顧青婉進來，臉上多少帶出了一絲詫異：“三姑娘怎么這個時辰過來了，老太太正在里頭和二夫人說話，現在不好進去傳話。若不然姑娘去隔間里候一會兒，等二夫人說完了話，我再請姑娘進去。”

顧青婉臉上卻是一絲笑意都沒有，只是從桂葉手中接過兩個香囊道：“我昨日里做了兩個香囊，本想著趁老太太午覺起來時來給老太太瞧一瞧，只是在游廊里遇到了曹姨媽。”

玉盞對曹家的事情還是知情的，又瞧見顧青婉的臉色不好，聞言心中一跳，卻只是溫聲道：“曹姨媽正是從檀松院里出去的，她跟姑娘說了什么？”

顧青婉沒有回答，反而道：“我知道二夫人在里頭跟老太太說話，二夫人也在不是更好？我現在就要見老太太，還麻煩玉盞姐姐去里頭傳個話。”

顧青婉的臉色十分難看，玉盞便揣度著她很可能是從曹姨媽口中聽到了什么，心下也對她有幾分憐憫。嘆了一口氣，玉盞才輕聲道：“姑娘若是執意要見老太太，我便去里頭通傳一聲，姑娘……稍等片刻。”

像是想說什么話安慰顧青婉，卻終究是沒說出口。

而里屋里，小孫氏早已經跪在地上啜泣了起來：“老太太，迪哥兒有隱疾這件事情，我確實是不清楚。若不然，我也不會贊同這樁親事，三丫頭雖然不是我生的，可是這些年來我對她如何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的。”

“我是續弦，自然是怕人說閑話，這些年也從未曾苛待過三丫頭，不管什么都是三丫頭先挑了再留個嫣兒，就是親生的也不過如此。”小孫氏的聲音十分尖細，玉盞在簾子外頭候了一會兒，卻沒尋到進去傳話的時機。

“我雖然是三姑娘的嫡母，可這些年三姑娘對我不是橫眉冷眼便是破口大罵，我也忍了下來。便是怕別人戳我的脊梁骨，說我容不下原配所出的姑娘。”小孫氏越說越委屈，聲音也清晰了起來，“迪哥兒有隱疾的事情，我姐姐鐵了心瞞著我，我又如何能知道。三姑娘如今都十五了，還不曾定親，我也是心中焦急，這才積極了一些……老太太說我存心欺瞞，這我可是萬萬不敢認的。”

顧老夫人雖然還是不相信小孫氏的言辭，可態度還是有些軟化了。

把這件事情都推到曹姨媽身上，總比說她們府中的二夫人暗害原配嫡女要好聽一些。

“罷了，這件事情不管你先前知不知曉，總歸是逃不了責任。”沉默了一會兒，顧老夫人正想大事化小時，簾子便猛然被掀開了，進來的是滿臉怒氣的顧青婉，玉盞一臉焦急的站在她身后，想是沒攔住。

玉盞進屋子里去傳話，顧青婉卻不似以前那般安安分分的在外頭候著，而是輕手輕腳的跟著玉盞進了屋子里，自然也聽到了小孫氏和顧老夫人的談話。

“三丫頭，你……你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顧老夫人一時有些錯愕。

只是還沒等顧老夫人反應過來，顧青婉便大步上前，越過小孫氏，在顧老夫人腳邊跪了下來。

因為走動的速度太快，路過倒是把小孫氏撞了一個趔趄。

小孫氏心中暗恨，這個關頭卻不敢拿這些小事來給顧青婉使絆子，轉眼間又眼淚汪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