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

第484引 說誰歹毒

延昱立在亭上,看亭外兩人掌對掌,氣勁卷起滿地枯葉,似乎功夫相當。不過,他內心卻再度驚詫。節南不僅比庵主年輕得多,還只是單掌對戰。以她今日的功夫,實在不難想象將來,成為宗師級的人物也不在話下。

庵主顯然也感覺到了,本來還有前輩的自覺,不欺節南的右翼,然而二三十招下來沒討得便宜,她就有些心急了,突然手掌成爪,捉進節南的右袖之中,打算抓住那只廢手,再踢斷其右肋骨頭,速戰速決。因為這姑娘一身叛骨,不斷不折骨氣。這種骨氣,如果是為了魑離,當然好,目前只能挫其銳刺。

但,節南的右袖,突然卷裹了庵主的手。

庵主暗道不好,想要收手。

節南笑叱,“哪里走!”

庵主慘呼一聲。

杏花雪袖鼓風張開,一支三寸長的鐵箭,插透庵主右手掌心。

“你好歹毒!”庵主又痛又怒,面目猙獰,不顧右手穿箭,雙掌化觀音千手,以畢生絕學困住節南,朝她天靈蓋打下。

節南腳下雖然動彈不得,但翻花袖,左掌護住頭頂,右手五指扣拳,沖著庵主的臉,袖中彈出四道青煙。

庵主自覺已有準備,拿袖子去揮青煙。煙散開,卻驚見暗器竟穿破了她的衣袖,直直朝她的臉打來。她吃過節南暗手的虧,只得收勢讓開,但還是讓什么打中了額角。

一層黑霧飄入眼簾,庵主右眼刺痛,眼前立刻敷了一片艷紅色,隨即黑下。她下意識用手一摸,額角皮焦肉爛,鮮血發熱。

一而再,再而三,被暗算,瞎了一只眼,穿了一只手的庵主,終于有了殺意,然而氣勁才膨起她那身尼姑袍,突然噴出一口血霧。

黑色的血霧!

庵主一屁股坐地,抬起右臂,盯著掌心那支黝黑的鐵箭,驚道,“箭上有毒!”

延昱也大吃一驚,急忙奔過來,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給庵主服下。

庵主吃力盤坐,左手裹袖,將右掌中的毒箭拔出,嗆咳道,“別放這丫頭走。放虎歸山,后患無窮。”

說完這句話,已疼得滿頭大汗,嘴唇發紫,眉宇發黑,再無力說什么,閉目調息。

延昱嘆口氣,起身,回頭看向冷著神情的節南,“她不過試探你的功夫底子,你何必下盡毒手?”

節南笑了起來,“明知我右手使不上力,卻攻我右翼,這叫試探?延大公子身邊高手如云,我要是毫無心眼,獨自赴今日之約,豈不是傻子?一上山,延大公子的人就偷了我的劍,我手無寸鐵,不靠暗箭,難道還讓你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而且,我也就不說你們以多欺少了,拜個年還搞這么多事!”

身上讓老尼姑打了好幾掌,只不過她耐打,沒老尼姑會喊疼而已。

延昱竟無法反駁。

節南走進亭子,看著桌上茶杯,再看地上跪墊,立得更加筆直,左手擺弄著杯子,忽然往下一按,杯子竟縮進石桌里去了,再單腳往跪墊上用勁一踩,再踢墊子前的一塊紅磚,石桌下發出啪一聲,露出一條地縫。

“有機關就說有機關,說什么端茶磕頭,非要看人屈膝的小心眼也是夠幼稚的了!”

節南卷起右袖,卸下手臂上的暗弩,再卷左袖,給延昱看清楚再沒帶暗器,“現在放心了吧?請延大公子帶路。”

延昱沉眼,冷盯著節南腳上那雙繡花鞋,“小六兒鞋子里沒藏東西?”

節南蹙眉,目光更冷,利落脫了冬袍,拍拍全身,再脫了鞋,脫了襪,干脆赤足,甚至露了露小半截腿,才重新直起身,挑眉嘲問,“滿意了沒?”

延昱走過來,“你這性子實在——”拿起冬袍,似要給節南披回去。

節南一把搶過,不著痕跡退一步,“不勞延大公子動手,我自己來。”

她知道自己,怕這個人,怕這個人身后那團深不可測的黑影。

可她也并不膽怯,敢面對自己的恐懼。

“打我一掌,還搶了我蜻螭的那位,不會就是我要拜年的人吧?”無懼,才敢問。

延昱推開桌下石板,“隨護這樣的小事,怎能勞動她?”

“可那位隨護的本事比庵主大。”節南跟延昱鉆下去,不意外發現自己在一條地道里。

延昱突然拉住節南的手腕,感覺節南要掙脫,“你可以自己問他,他在你身后。”

節南驚回頭。

真的!

一團藏在黑斗篷里的影子,離自己一劍蜻螭之距,而蜻螭就在他手里。

節南訕笑,“要不,我走延大公子前面,給你開道?”

延昱對這姑娘說風是雨的性子覺得好笑,“小六兒方才周身殺氣凜冽,比得最狠毒的殺手,轉眼卻活潑俏皮,討人喜愛,性子是否也太極端?”

“可不是嘛,這毛病自己控制不了,還叫人膽戰心驚。延大公子最好離我遠一點,可以不用看那位的面子對我好。等會兒見了她,我也保證不會埋怨你冷落。”節南往自己臉上“抹黑”。

結果,只引得延昱笑了一串。

之后,任延昱說話,節南再不回應一個字。

密道走完,兩人進入一間寬敞石室,但節南發現黑斗篷不見了。

“這里是隱弓堂密議廳,上面就是觀音后庵……”延昱看節南堵住耳朵,不由又好笑,“你作甚?”

“延大公子不用告訴我這些,我沒興趣。”秘密知道的越多,她這只老虎會被直接關籠子,還是被宰了剝虎皮?

延昱明白了,“但你知不知道這些,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琴聲又錚錚。

延昱靜默片刻,忽道,“現在你可以上去了。”

節南看著石室中唯一的石階,卻完全不明白,“上去?”

“這是她的琴聲。上去之后,你就會知道她是誰。”延昱卻往密道口走,“不過,你大概不至于嚇一跳。”

節南心口一緊,“她既然在庵里,你為何要大費周章領我走密道?”

“這不是明擺著么?”延昱沒回頭,“庵主想要先教教你這個常年放養的野丫頭,見她之前,先折你幾根骨頭,讓你學乖一點,免得大過年的,沖煞她的福氣。”

節南上石階,淡笑,“煩請延大公子給庵主捎句話,來世再對那位盡忠吧。”

小柒制毒,豈是普通解毒丸能解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