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你恨他們?
第50章你恨他們?
種地,多累呢?
自家五代單傳的“小公主”,本該捧在手心里,千嬌萬寵養大的,偏偏,竟因為那對不著調的爸媽,而在自己看不到的地兒,受了那么多的苦!
不待薛玲回答,越想,就越發憤怒的薛將軍,一拍茶幾,那力道之重,竟讓茶幾上的果盤茶壺也跟著晃悠了下,也讓座在一旁的薛玲輕“嘶”了聲,一臉的感同身受。
“我就知道,這小兔崽子不是個好的!以為離京城千山萬水,就能‘海闊天空憑魚躍’,想怎么作就怎么作了?我呸!想得美!”
其實,自家兒孫想怎樣“作”,薛將軍都沒多大感覺。
畢竟,自己選擇的路,哪怕跪著,也要爬完!
這,正是薛家的家訓。
——不論這條路,是一眼就能望到終點,兩旁卻沒什么鮮花荊棘,讓人生不出多大拼搏勁兒的寬闊平坦大道;還是中間彎曲迂回,兩旁卻爬滿鮮花,更多的地方布滿荊棘,就連終點也在云霧飄渺中,無法分辨清楚的坎坷泥濘小道!
都是自己的選擇,后果,也必需自己一力承擔。
但,并不代表薛將軍就愿意將這樣殘酷的家訓,套用到薛玲身上。
“爺爺,我的能耐,你還能不清楚呢?”
薛玲伸手,朝那在月光映照下,顯出一片朦朧冷凄之美的院落指了指,渾身洋溢著所有事情盡在自己掌握中的自信張揚。
“種地這種事,對其它人來說,確實千辛萬苦,只恨不得早早逃離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凄苦生活。而,對我來說,卻是猶如每天吃飯喝水,早已融入身體一部份那般簡單。”
“那怎么能混為一談?”
說來,再往前數幾代,誰家不是“泥腿子”出身?故,種地的艱苦,薛將軍也是深有體會的,更明白毀掉一塊地,可比精心栽種培育一塊地來得更簡單!
就如之前,薛將軍拿手輕點棕竹,就讓棕竹瞬間失去生機,枯葉墜落一地這件事一般,在薛將軍看來,擁有木系異能的薛玲,也必然會是抽取植物生機,毀掉一塊地,快過賦予植物生機,栽種一塊地!
“爺爺,我這人向來實誠,有一說有,有二說二,從不夸大事實,也不會特意縮減幾分。”隱約猜測出薛將軍話外之意的薛玲,眨了眨眼,笑道:“爺爺,事實勝過雄辯。不如,我們明天一起去商店買些蔬菜瓜果種子回來試試?”
“這……”薛將軍心里萬分不愿,“玲玲,我跟你說,種地真得很辛苦的……你看那些老農,種了幾十年的地,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在地里辛苦奮斗一整年,到頭來,卻也只能勉強填飽自家人的肚子……一旦老天爺心情不好,短短幾天內,就下完大雨又下冰雹,再或者直接一滴雨都不下……”
總之,一句話,說服薛玲放棄這個不靠譜的決定!
“爺爺,說了半天,你還是不相信我。”薛玲扁嘴,微抬下巴,看天看地,就是不愿意看薛將軍,一幅“我很生氣,我非常生氣,還不快來哄哄我”的傲嬌小模樣。
當然,這,純粹是薛將軍的錯覺。
就如此刻,薛玲就輕飄飄地丟出一枚炸彈:“沒關系,我將儲藏室里的種子全部帶過來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將過上‘屋前種菜,屋內養花’的悠哉愜意的田園生活了!”
“走之前,我還特意將地儲藏室里裝滿了新鮮的蔬菜瓜果,可惜,時間太短了,要不,我還能挖個地窖出來……”
晴天霹靂,莫過于此!
薛將軍一臉的恍恍惚惚,總算最后一縷心神還堅持著,卻依然差點就沒甩手給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那迷迷糊糊,暈暈眩眩的大腦恢復到平日里的冷靜理智。
“這事……你怎么不早說?”
即便,薛將軍沒有親臨G軍區,更沒關注過家屬院房屋設施配置結構圖,但,由其它軍區反饋回來的消息,再結合薛團長和杜副團長這兩位在G軍區獨一無二的地位,也可猜測到這兩夫妻居住的屋子會有多大,那個用來裝東西的儲藏室,又會有多大!
而,眼下,可是物資奇缺的七八年!
想也知道,一旦這兩人發現儲藏室里那堆成小山的蔬菜瓜果,在褪去最初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之后,就會是深深地疑惑不解,和那刨根究底的探查事實真相的念頭。
“我忘了。”薛玲一臉純然無辜地說道,然而,事實上,她真忘了嗎?這話,連她自己都沒辦法騙過,就更不用說,騙過面前這位征戰沙場數十載,又在軍部任職數十年,可謂是真正見多識廣的老將!
“爺爺,你別這樣看著我啊!”薛玲撇撇嘴,攤手,聳肩,一臉的無奈,“好吧,我坦白,我確實是故意的。”
“我就想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能發現儲藏室里的那些蔬菜瓜果。”
“會不會,等到屋子里的臭氣漫延開來,影響到附近幾家鄰居正常的生活后,他們才會在鄰居們的提醒下,發現那大變樣的儲藏室呢?”
“也不知道,到時候,他們會是什么樣的反應?”
“玲玲,你……”薛將軍心里一個“咯噔”,自見到客廳靠墻擺放的兩個包裹后,心里隱約浮現的那抹不對勁再次浮現!
而,這次,他卻怎樣也沒辦法忽略了!
“……恨他們?”
“爸媽”這兩個字,已經到了喉嚨旁,卻在看見薛玲那無喜無悲,仿若從沒受到過任何傷害一般的淡然如水般的面容時,就被薛將軍替換了。
“不。”薛玲搖搖頭,恨的對立面,就是愛。可,既然,沒有愛,那么,又哪來的恨呢?反過來,這沒有恨,又哪來的愛呢?
“其實,他們也有苦衷。”
滿腹為自家小兒子和小兒媳辯解的話,明明已經到了喉嚨旁,卻怎么也沒辦法順利地說出來。無它,只因,薛將軍自己也明白,再多的辯解,在薛玲這個生來就覺醒了“宿慧”,將周圍眾人待她的態度牢記于心的姑娘來說,全都是無用功!
“我相信。”
薛玲點點頭,易位而處,倘若,自己盼了十來年,終于生下來的“小公主”,竟然是一個“天傻”,哪怕,親戚朋友再如何地用“年紀太小,身體跟不上大腦的發育速度,才會導致說話做事反應遲鈍,但其實心里門兒清,再養幾年,就會收獲一枚世間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閨女”之類的話來寬慰勸說,可,在日復一日的“希望——失望——絕望”的生活中,在無數人“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嘲諷、譏誚、同情和憐憫做派中,也都難免失去平日讓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智和冷靜,而毫不猶豫地牽怒自家的“傻閨女”。
諸如“薛家五代單傳的小公主”之類的話,根本就不能成為自我寬解的理由,反而還讓自己越發地猜疑起周圍那些親朋友人待自己的真心來。
再深厚的情誼,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而,這,也正是薛將軍放任薛團長和杜副團長夫妻倆,帶著兒女到G軍區任職的緣由之一!
“但,這并不代表我就會諒解他們。”
眼見,薛將軍眉頭微皺,正準備繼續勸說一二時,薛玲擺手:“爺爺,你聽過這樣一句話嗎?——距離產生美。”
與其兩看相厭,卻偏偏要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日復一日地折騰著對方的同時,又怎知這不是對自己的折磨呢?
“人的心本就是偏的,就如十根手指都有長短,那么,又怎么能要求做人父母的,對每個兒女一視同仁?”尤其,在她給薛團長和杜副團長夫妻倆帶來的并非幸運,而是牽連不斷的噩運的情況下!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句話。”所以,薛團長和杜副團長這對夫妻漠視冷待她,她又怎么會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對方的冷屁股呢?
“當然,不管怎么說,父母對兒女,都有生養之恩,所以,做人兒女的,必需盡到自己的孝道,就如‘烏鴉反哺,羔羊跪乳’一般。”
“爺爺,如果你還是想不通,就當我提前出嫁好了!”這話,薛玲純粹是開玩笑的,嫁人這碼事,那有自由來得重要呢?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將我當成一瓢提前就潑出去的水,這心里會不會不那么煩悶?”
“混說什么?”一想到自家“小公主”要嫁人,往后就會親近別的人,喊別人一聲“爺”,就讓薛將軍胸悶不已,“小小年紀,就想著嫁人,羞不羞?”
“再說了,嫁出去,就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就算為別人操持家務,相夫教子,像兩頭燒的蠟燭一樣,在最短的時間里,就將自己給熬干了,到頭來,那家人也不會將你當成自己的親人,不會對你的境遇生出任何的同情和憐憫,更不會覺得你做的這一切,給了他們家多大的幫助,而只會將兒子和孫子當成親人。”
“誰讓你的身上沒有流著和他們一樣的血?誰讓說到底,你就是個外人?”
“所以,嫁人,有什么好?”
“行,那我就一直賴在家里,讓大家養就成。”薛玲頗有些感同身受地說道,“自古以來,就有‘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說法,一個‘熬’字,就道盡了做人媳婦的辛酸。可見,這做人媳婦的,確實不如做人閨女來得更輕松。”
好吧,樓,就是這樣歪的。
偏偏,哪怕是“歪理”,這爺孫倆也說得那叫一個盡興。
直到,墻上的掛鐘,指向八點,薛玲才打了個哈欠:“爺爺,我要回房間休息了,晚安。”
“安。”薛將軍下意識地回了句,然后,就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找到自己平時最喜歡看的那個節目,認真地欣賞起來。
在插播廣告,起身倒茶的間隙,薛將軍還有些愣怔。
總覺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然而,再細想,卻發現那顆向來精明的大腦,此刻竟然一片混沌,根本就沒辦法從那紛紛擾擾的思緒中,將困擾自己的東西給揪出來。
萬般無奈之下,薛將軍只能本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念頭,繼續欣賞起電視節目來,偶爾還放空一下思緒,想著明天見到那些老伙計的時候,要如何地炫耀自家貼心乖巧、懂事孝順的小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