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0126【宋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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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解試(州試)時間不固定、大體來講、距離京城越遠、考試時間就越早、方便偏遠士子第二年春天進京趕考。

洋州雖然距離開封不算遠、但考試時間跟成都一樣、足足提前了兩個多月。

到得洋州城外、李含章向眾人告辭、他要獨自去興元府參加漕試。

已經走出幾步、李含章又轉身、把朱銘拉到一邊:“大郎、解試你肯定能中、就算不中也能發解。所以、不須擔心、放松了考便是。”

“不中也能發解?”朱銘有點沒搞懂。

李含章解釋說:“我爹和楊知州、可以薦舉士子直接發解。只要薦舉數量不多、中書省那邊一般不會駁回。”還有這種操作?

朱銘是真不知道啊!

也就是說、朱銘即便不參加地方考試、也能被保送去京城趕考。

這屬于地方官“薦舉權”的一種、原則上需要中央批準、實際上中央懶得管。反正宋代舉人又沒啥特權、地方舉薦考生再多、中央也無非多閱幾張卷子。

沒有真才實學、舉薦也沒用、該落榜還得落榜。

李含章又說:“薦舉雖然便利、但總不如考上的好聽。大郎可以寫篇文章、讓我爹熟悉一下筆跡。我爹……是洋州解試的主考官。”

“不必了。”朱銘婉言謝絕。

后門都開成這樣了、還要讓主考官幫忙、實在是太過跌份兒。

在王安石改革科舉之前、州判主考進士科、錄事參軍主考諸科。改革之后、還是由州判主考進士科、錄事參軍主考不常設的明法科。

跟明代相比、顯得非常不嚴謹正規、明代的主考官是提學使(道試)和監察御史(鄉試)。

但還是那句話、宋代舉人沒有特權、再作弊你又能咋地?

李含章離開之后、朱銘與其他士子一道、前往文化用品店買紙。

試題紙、需要自己掏錢買。

“幾位小相公里面請!”書鋪老板熱情招待。

鄭胖子說:“每人一套試紙、俺來給錢。”

王昶不高興了:“這是俺家的書鋪、誰要你給錢?一人一套、記俺賬上。再多來兩張、寫家狀和保狀。”朱銘都不好意思再買墨條了、一旦開口、肯定免費。

眾人就在書店里、把各種狀子寫完。

家狀的內容、有姓名、年齡、家庭狀況、祖宗三代、是否中過舉、中舉過幾次等等。

保狀就是考生互相擔保、保證家狀上的信息為真。若查出是假的、另外兩個擔保人一并坐罪。

搞定這些、大家又結伴前往州衙。

就連鄭胖子都去了、考不考得上無所謂、重在參與。

禮案吏員辦事挺利索、也不存在吃拿卡要、畢竟大部分考生他們得罪不起。

家狀和保狀、官府驗明后蓋章。

按理說要出示戶口本、朱銘沒帶在身上、但那文吏也不管。畢竟是八行士子、刷臉即可、咔咔兩個大印就杵上去。試題紙也蓋了章、并寫下名字、然后發還給考生。這玩意兒得好好保存、若是造成污損、今年就別想考試了。

朱銘把試紙放在書箱底部、用幾本書壓著、也沒咋當回事兒。他參加科舉純粹體驗生活、順便找理由拒絕皇帝征辟。

橫豎今后是要造反的!

白崇彥卻特別小心、專門準備了一個竹筒、將試紙卷起來放進去。蓋上蓋子之后、又在外面包裹油紙、生怕下雨天給淋壞了。

他又對朱銘說:“大郎、這有多的竹筒、你那樣放著容易折損。”

“也行。”朱銘從善如流。

“成敗在此一舉!”白崇彥給自己打氣兒、按照流行說法、他這種鄉下土財主的兒子、已經稱得上“貧寒士子”。

朱銘拱手說:“祝君高中。”

鄭泓完全沒想考試的事兒、他在山里無聊得發霉、回到洋州就想著玩耍:“今日沒有相撲戲、可去俺家酒樓觀看雜劇。”

朱銘說道:“行李還沒放好呢。”

“俺自使人拿回去!”鄭泓當即叫來驢車、帶著朱銘、白崇彥去酒樓看戲。

到得酒樓、又讓親隨和車夫、把他們的行李送去鄭家。

白崇彥害怕試卷紙遺失、抱在懷里不肯交出。

這間酒樓挺大、有上下兩層。

鄭泓邊走邊介紹:“以往只吃飯時、酒樓的客人才多。自從有了君子茶、喝茶的客人也變多了、一邊品茶、一邊看戲、實為人生樂事。”

宋代也有茶肆、但大部分都很低檔、為普通老百姓提供散茶。

高檔茶樓也有、數量稀少、主要存在于大城市。鄭家這個酒樓、在洋州算高檔消費場所、客人一般喝不慣散茶、而團茶又比較費事兒、并且還不能反復沖泡。

綠茶的出現、填補了市場空缺。

現在酒樓里一直演戲、偶爾還有相撲。即便不在飯點、也有客人前來、有錢人喝一二等綠茶、囊中羞澀的喝三等綠茶。

即便是三等綠茶、這里也賣得貴、二十文一碗、茶葉分量要多些。

看戲可以免費、泡一碗茶能看半天、票價全都在茶水里。綠茶的反復沖泡功能、提供了持續喝茶看戲的可能。

此時正是半下午、酒樓里都快坐滿了。

洋州再怎么商業凋敝、也是整個利州路排第二的城市、從來不會缺少有錢人。

鄭泓選了一張靠前的桌子、泡上三杯一等綠茶、又叫了些蜜餞果脯。

“這演楊貴妃的、是洋州名伶王壽奴、唐明皇是她丈夫。”鄭泓嚼著蜜餞做演員介紹。

朱銘好奇問:“他們夫妻是自由身嗎?”

鄭泓說道:“朝廷不再養官奴、也奉勸民間不養私奴。其實奴不奴都無所謂、養奴不劃算、還得供他們吃喝。簽文契更省事、有五年的、有十年的、到了期限、各不相欠。”

這是經濟繁榮帶來的社會轉變、以契約形式雇傭演員、比養一幫演員做奴婢更劃算。MM。

宋代也不分什么坤班、女人照樣能登臺、有名有姓的女明星就一大堆、她們的收入甚至遠遠高過小商人。

越是大城市、老百姓就越“重女輕男”。

北宋開封是“中下之戶不重生男、生女則愛護如捧璧擎珠”、南宋杭州是“風俗尚侈、細民有女則喜、生男則不舉(丟棄男嬰)”。

原因很簡單、城市居民又不種地、養那么多男丁也沒啥用、反而是女兒更容易找工作、結婚的花銷也沒那么大。“哈哈哈哈!”

觀眾們忽然爆發出一陣哄笑、卻是舞臺上在插科打諢。

這出雜劇、是根據北宋短篇小說《楊太真外傳》改編的。大部分臺詞為念白形式、演著演著突然又唱起來、中間還夾雜著諸多笑料。

朱銘還是第一次看宋代雜劇、覺得頗有意思。

臺上演完一幕、中間還有串場表演。

兩個演員在那兒翻跟頭、又有個媒婆樣子的、由男演員涂脂抹粉反串、嬉笑怒罵有點像單口相聲。

這些串場表演結束、媒婆也翻著跟頭離開、中途故意把塞在胸口的布團弄掉。媒婆翻跟頭都快下場了、匆匆忙忙又跑回來、撿起布團塞回胸前、還雙手托了托、朝臺下觀眾拋個媚眼。

“哈哈哈哈!”鄭泓被逗得拍桌子大笑、他是俗人、就喜歡看這種。

白崇彥也看得津津有味、鄉下只有逢年過節、婚喪嫁娶、才會請來戲班子演出。他平時在書院、也沒啥娛樂活動、這種表演他并不討厭。

媒婆走后、楊貴妃再次回到臺上、換了身行頭邊走邊唱。

看著看著、朱銘感覺味道不對、舞臺上的某些對話、怎么好像在暗諷蔡京是奸相?

朱銘問道:“這出雜劇、演多少年了?”

鄭泓回答:“已經有幾十年、今年有位興元府的雜劇名家、將這《楊太真外傳》又改動了些、比以前演的老戲更滑稽逗趣。”

朱銘沒有再問、他已經可以確認、有人在故意諷刺蔡京。

這種還屬于小兒科、開封雜劇才狠呢。

那出雜劇的內容為——蔡京的弟弟蔡卞、想把老丈人王安石捧上去、在祭祀孔子時重新排座位。

孔子請王安石坐下、王安石請孟子上座。

孟子推辭、對王安石說:“座次該按爵位排、我是公爵、你是真王、你該坐我前面。”

王安石又請顏回上座。

顏回說:“我只是陋巷匹夫、沒有建功立業、你才是世間真儒。”

于是、王安石落座、僅排在孔子之下。

孔子也坐不住了、連忙避位退讓、請王安石坐自己的主位。

王安石惶恐推辭。

子路在外面、看得憤怒不已、跑去禮室找到公冶長(孔子女婿)、把公冶長拖出孔廟就一通臭罵。

公冶長懵逼道:“我犯了什么錯、你罵我干啥?”子路指著殿內:“你也不知道護著老丈人、你看看別人家的女婿(蔡卞)。”

那出雜劇、把蔡京、蔡卞、王安石黑到天際、而且就是在今年開演的。

蔡京、蔡卞為了鞏固自身地位、去年攛掇宋徽宗追封王安石為舒王。

而在此之前、王安石已經配祀孔廟。

爵位一改動、座次也該改動、孔子和王安石都是王爵、孟子、顏回等人全是公爵。

民間傳來傳去、就變成了王安石要排到孔廟第二。讀書人對此義憤填膺、遂編雜劇諷刺此事、絲毫不給蔡相公面子。

孔廟事件、是王安石被儒生唾棄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謠言越傳越真、就連當世大儒都紛紛發表反對意見。

眼前這出《楊太真外傳》、明里暗里諷刺蔡京、估計也是受去年的孔廟事件影響。

王安石若地下有知、估計要掀開棺材板、跑出來胖揍蔡京一頓。

時間漸漸過去、鄭胖子喊了些酒菜、三人便在酒樓里吃喝。

直至傍晚、結伴前往鄭家。

客房已經安排好、行李便在客房中、朱銘住東廂、白崇彥住西廂、都在一個院子里。

剛搬出交椅、在院子里坐下聊天、忽然就有人進來。

鄭元儀盛裝打扮、不但頭上插滿發飾、身上還掛著一些玉飾、搞得就像要去禮佛一般。

“二哥不在嗎?”鄭元儀似乎是來找鄭泓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朱銘、還驚喜道、“哎呀、朱家哥哥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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