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智慧!”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不用回頭她就知道,黑臉的連陰天來了,趕緊立正站好:“隊長好!隊長辛苦了!”
連陰天還是沒接她的話茬,瞪她一眼:“衛生打掃完了嗎?”
“報告隊長,還有隊長大人您的桌子沒擦!”吳智慧搖頭晃腦地回答。
“不用擦了,跟我走。”
“啊?”吳智慧愣了愣,“去哪?”
連陰天回過頭,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笑著說:“你不是嫌不刺激嗎,我帶你見識一回刺激的。”
“有兇案嗎!”吳智慧兩眼放光,扔下抹布就追了上去。
下樓之后,吳智慧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對,她左瞧瞧右看看問道:“隊長,就咱們兩個嗎?黑哥呢?還有睿哥,他們不去嗎?”睿哥是另外一個外勤,也是四十多歲,白白凈凈,文質彬彬的,原來大伙兒經常開玩笑說連城就是個閻王爺,手底下按著黑白無常,黑是程武,白是姜睿。
“他們早就到了。”連陰天說。
“哦哦,好。”吳智慧爬上警車,連陰天親自開車,她可不敢在副駕駛待著,老老實實縮在后排。
沒想到連陰天問她:“你吃飯了沒?”
“吃……吃了。”吳智慧舌頭打了個結,那話怎么說,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連城突然的關心,吳智慧覺得自己冷汗都下來了,有一種要有不幸發生的預感。
“哦,我還沒吃,”連城說,“先拐個彎兒,吃點兒飯吧。”
“啊?隊長,這……這不好吧,隊長,大家還等著您呢。”
“沒事兒,他倆都熟門熟路的,沒有我照樣干。”也不和吳智慧多說廢話,就這么專橫地把她帶到了拉面館。
“老板,要兩碗面條,大碗的牛肉面!”連城本來就是大嗓門,一開口就像有個炮臺架在吳智慧耳朵邊上。
吳智慧有點兒傻眼:“隊長,我吃過了。”
“再吃!”
吳智慧持續傻眼:“我……我不餓。”
“不餓也吃!說不定吃了上頓就沒下頓了!”
“哈?”老板已經把面端上來了,比臉還大的碗擺在吳智慧面前,她看看連城,還是陰天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隊長,您真的只是要帶我去案發現場吧?”
“你想問什么!”
“您……您不是……”吳智慧都結巴了,“您不是要帶著我,創造一個案發現場吧?”
“你什么意思!”連城一瞪眼,吳智慧抖三抖。
吳智慧瞬間低下頭:“不是,我就是好奇,我好奇那個……只是去個案發現場,不至于吃了上頓沒下頓吧……”
“唉!小同志啊!”連陰天難得的語重心長,“隊長是過來人,這是照顧你!很多新來的同志啊,去一回現場,是三天吃不下飯啊!所以你就得去之前多吃,要不后幾天你撐不住啊!”
“隊長我沒事。”吳智慧滿臉拒絕,她吳智慧可是親眼目睹過活人炸成肉沫,她會怕尸體嗎?可是她又不能說,一說出來就解釋不清楚。
“吃!讓你吃,你就吃!服從命令!”
完蛋,吳智慧看著連陰天就害怕,吃就吃吧,在連陰天的注視下,她真的吃了滿滿一大碗,還沒到現場,就覺得自己快要漾了,最崩潰的是,她因為被連陰天盯得太緊張了,一不小心吃的太急,不停的打嗝,怎么都停不下來。
“哎,這就對了!”連陰天難得和顏悅色地拍拍她肩膀,“走,出發!”
吳智慧直到去了現場還在打嗝,把姜睿嚇了一跳:“小吳啊,你吃什么好東西了,撐成這樣?”又有些擔憂地說,“你這個樣子,等會兒看了現場受不了吧?”
“怎嗝怎么了?是隊長關心我,怕我看了現場吃不下飯,嗝,讓我多吃點,其實嗝,其實我沒事,睿哥,嗝。”
姜睿聽完,臉上露出一絲惻隱的神情然后拍拍她肩膀什么也沒說,扭頭走了。
吳智慧有點兒蒙:“這是嗝,怎么了?”
她想,自己巴結了連陰天這么多天,難得他肯大發慈悲,終于肯請自己吃頓飯,雖然只是一碗面,但難得的是他這分關心下屬、不計前嫌的心,自己再怎么說也不該拒絕他的,于是很開心的跟著連城進了發生兇案的“愛唱KTV”。
剛走到KTV的公共洗手間門口,程武堵著她:“哎,你行嗎?我聽姜睿說你吃撐了?”
吳智慧摸摸肚子:“沒事,就是吃的有點多,嗝,不,不好意思。”
“你別進去了,你這樣肯定受不了。”程武說。
話沒說完,里面傳來連陰天的聲音:“吳智慧呢?讓她進來!”
“沒事,黑哥嗝,”吳智慧傻乎乎地笑,“你看,隊長喊我呢,嗝,我進去了。”
“哎!這傻閨女。”程武無奈。
愛唱KTV在商城二樓,一樓是游戲廳,三樓有個網吧,兇案發生的地方來在KTV的公共男洗手間,從遺留下的身份證得知,死者名叫劉威,男性,27歲,其他的暫時不知道。
根據法醫提供的死亡時間來看,死者應該是死在昨晚21:00到22:00前后,死后被人反鎖在廁所隔間里,直到今天一早,保潔來打掃衛生,這才發現尸體。
尸體的頭上都是血,且血跡已經干了,很明顯是受到某種撞擊的結果,衣服上也粘滿了血跡,甚至還有腦漿,死相極其慘烈。
“你就是這里的廁所保潔?”
連陰天對面站著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尸體就是被他發現的。
老頭說:“我每天早上起來都得來這兒打掃衛生,這里邊兒哪個馬桶是好的,哪個是壞的我都知道,今兒早上來了我一看這個隔間兒關著,我就奇怪啊,因為這個是好的,這個我是知道的,我就使勁兒拽了拽,也沒拽開,后來我一想,這里頭來來往往的什么人都有,好些個那種吃飽了沒事兒的搗蛋孩子,備不住是哪個給我在這兒發壞的,我就干脆用那鐵絲鉤給它鉤開得了,這不打開就看見這人兒在里頭。”
連陰天從他手里接過鐵絲鉤,細細的一根鐵絲,問道:“你們這鐵絲平時干嘛用?”
“就是干這個的。”老頭說。
“專門彎個鐵絲用來開反鎖的廁所門?”連陰天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我不說了嗎,這里頭來來往往的皮孩子特別多,有一段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這男廁所里頭的門全都讓人反鎖了,但是里頭根本也沒人,客人來了沒法用,還投訴了我們好幾回,就這么著,老板干脆讓我彎了個鐵絲鉤子,再有這種情況就從門縫里給鉤開。”老頭兒回答。
“嗝!”背后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音。
連陰天回頭就看看吳智慧捂著嘴,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受不了啊?”
“沒,沒有……”吳智慧捂著嘴又“嗝”一聲。
然后默默地走到放著尸體的那個隔間,發現這家KTV廁所的鎖都是用的那種最簡易的鐵插銷,雖然聽上去這是個密室殺人案,但這密室也根本算不上是密室。
更何況,隔間擋板也不高,就算是個小孩子也能踩著馬桶沖水桶爬出來。
她又彎下腰去細細地檢查了一下尸體,雖然尸體上全是血,但還是能看到尸體的額頭和后腦都有傷口,尤其是后腦那個,即便她不懂驗尸也能看得出來后腦的傷口尤其嚴重。
她就那么跪在廁所的地板上對著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看了很久,然后爬起來舉手說道:“報告隊長!”
“說。”連陰天明顯的愣了一下,好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覺得這個死者的狀態有點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
吳智慧說:“我剛才聽法醫說他的死亡原因是撞擊,但是他額頭有傷,后腦勺也有傷,到底是哪個導致了他的死亡呢?”
連陰天的臉抽搐了一下,頓時爆炸:“我還以為你真能發現什么!這種問題還用問嗎?你剛才趴在地上看了那么長時間,你眼瞎嗎?”
“報告隊長,我看得出來!”吳智慧又狗腿地湊過去說,“隊長,我的意思是說,這個人的致命傷是在后腦勺,那假如說兇手是背后偷襲,先襲擊了他的后腦,然后他轉身,兇手又襲擊他的額頭前部,沒有理由第二次下手和第一次下手的力道差那么遠。”
姜睿從外面走進來剛好聽到吳智慧一番推論說道:“嗯,這么說是有點說不過去,如果反過來,兇手當面擊中死者前額,然后死者轉身逃走,這樣有可能嗎?”
“嗯,好像有可能。”吳智慧點點頭可是又有點猶豫,“但是我覺得他這個表情和動作又不像逃跑。”
“表情?”姜睿吃了一驚,忍不住又多看吳智慧兩眼,好像沒有想到她竟然敢看尸體看得那么仔細。
“你們看呀,”吳智慧指著尸體,雙手學著尸體的樣子擋在胸前,“他這個動作不像是逃走吧,倒像是兇手在他面前,而且他前額的頭發也很亂,我就想,會不會是兇手抓著他的頭發用他后腦勺往什么上面磕,只有這樣他才有可能在死的時候保持這種狀態吧?”
“那前額的傷呢,怎么解釋?”
“摔的。”連陰天不假思索地開口,“只能是這樣,如果他真的是像吳智慧說的這樣被人打死,要么兇手和他力量極其懸殊,要么就是他本身已經昏迷或者將近昏迷。”
“有道理!”吳智慧一拍手,“他不小心先摔了額頭,摔成這樣怎么也會有點暈,然后才被人揪著頭發一頓猛磕,一定是這樣!隊長不愧是隊長,果然很英明!”
連陰天忍不住翻個白眼兒,立刻安排物證在現場搜索血跡,重點搜索諸如墻壁、臺階、桌角之類堅硬又有棱角的地方,然后轉身問保潔老頭兒:“這個死者你認識嗎?”
老頭兒搖搖頭說:“我不認識,應該是來這兒唱歌的客人。”
連陰天轉身看向姜睿,姜睿說:“黑子去找老板核實了,一會兒就來。”
話音剛落,程武就拿著客戶登記冊風風火火地走進來:“隊長,找到了。”他把登記冊交給連陰天說道,“這個劉威是昨天晚上七點半和幾個朋友一起來的,而且他那幾個朋友里頭有一個是宋星星。”
“宋星星是誰?”連陰天一臉懵。
“宋星星?是那個宋星星嗎?”吳智慧問。
“哪個?”姜睿也一頭蒙。
“就是那個,魅力新聲音的那個!”吳智慧一個不留神有點激動,畢竟八卦和娛樂圈才是她最熟悉的范疇。
可是連陰天還是一臉懵。
姜睿反應了一會兒:“是明星嗎?”
“嗯……算是吧,不過應該是叫剛出道,現在還在比賽呢。”吳智慧解釋道。
“到底是什么玩意兒?”連陰天看向姜睿,那感覺就好像姜睿比他知道多少似的。
而姜睿也言簡意賅地解釋道:“就是他們小孩兒的玩意兒,追星啊什么的。”
吳智慧對姜睿的這個解釋深感無語,她心想,就這種解釋,要是連陰天能明白那就見了鬼了,可是萬萬沒想到,連陰天突然“哦”了一聲,然后說:“懂了懂了,那這個劉威和她什關系,也是參賽的嗎?”
“那倒不是。”程大黑說,“我去的時候老板不在,前臺就一個服務員在那,也是巧了,他說這個劉威和他們老板認識,好像以前是一個樂隊的,昨天他們包廂的開銷也全是他們老板請的,昨天晚上七點半來,九點四十才走的。”
“這么巧?”
“就是說啊。”程大黑又說,“而且還有更巧的,今天那老板沒來。”
“為什么?”連陰天問。
“說是有事兒,但反正他是老板,那個服務員也不好意思多問。”
“老板叫什么?”
“張建。”
“這個張建,還有那個宋星星,回頭都跟他們聊聊,還有誰?”連陰天問。
“還有兩個男的,好像他們也都認識,不過登記也不需要把人名都寫上,所以那個服務員也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他說其中有一個好像是宋星星的經紀人。”程大黑說。
說完這句,沉默了一會兒,姜睿想起什么問道:“黑子,你說他們是21:40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