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云嬌

第1230回 不管不顧的底氣

“小九。”秦南風跟上去,伸手攬住她:“等等我。”

云嬌撇過頭去不看他:“你不去救你嫂嫂,跟著我做什么?”

“她自然有人救,再說了,我不跟著你跟著誰?”秦南風笑看著她,見她不高興,故意貼過去問她:“你生氣了?怎么了?”

“你向著她。”云嬌撅嘴,實則有些想笑,方才也不知為何,心里就有些委屈,但見他跟上來這么親昵的同她說話,這一瞬間又覺得好受了不少。

“我哪里向著她了?”秦南風好笑的道:“你這么說我,我真是好不冤枉。”

“你攔著我,就是向著她。”云嬌振振有詞。

“我那是怕你把她打死了。”秦南風摟緊了她,很喜愛她這有些刁蠻的模樣:“咱們不看僧面看佛面,三哥哥如今都病成那樣了,顧氏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還是在我們手里,那豈不是等同于誅他的心?”

其實他想說“那豈不是到以后死不瞑目?”,但是又覺得,這大過年的說這些不大吉利,便改了口。

云嬌聽了他的話若有所思,不曾言語。

“再說,她眼下也不算是無事,被人撈上來之后會不會大病一場還尚未可知。

而且你別忘了,她如今還有著身子,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秦南風說到這里,笑容一斂:“咱們快些回去,看看有沒有法子補救……”

這片刻的工夫,他腦中過了好幾個法子,但都一一被他否決了,都行不通。

云嬌抬頭看著他:“都已經那樣了,還怎么補救?”

“這樣。”秦南風沉吟了片刻,有了主意:“等會兒爹要是問起來,你就別承認是你推的,就說是我氣不過才將她那樣對八兩,才將她丟進池塘里的。”

“你就不怕你爹怪你嗎?”云嬌一怔,盯著他的側臉,只覺得心中一片發暖。

其實現在冷靜下來,她也知道自己方才太沖動了。

若是放在以前,她絕不會如此的,雖然從娘去世之后,她就轉了性子,但也不至于如此大膽,全然不計后果,做事之前還是要盤算一番的。

可今朝,她竟想也不想的便推了顧氏,直到此刻,看著眼前兀自說著如何給她頂罪的男兒,她才明白,這樣不管不顧的底氣到底是誰給的。

“不怕,大不了挨一頓打。”秦南風朝她一笑,見她臉色不對,還當她是害怕了,于是寬慰道:“你別害怕,我皮糙肉厚的挨一頓打不算什么。

不過說起來,除了小時候,我爹已經很多年沒打到過我了,因為他沒我跑得快。”

云嬌叫他逗的笑了起來,眼眶卻禁不住濕潤了,不知為何,從嫁給他之后,眼淚也變得比從前多了。

從前,幾年也不哭一回,如今是時不時的就要紅一下眼圈,大抵是有人護著了,性子也跟著矯情起來了。

“你不是認得鄭御醫嗎?讓丁寅去請他來吧。”她頓了片刻,開口提議。

“好。”秦南風一口答應下來。

兩人進了屋子,蒹葭他們都圍在八兩邊上,見他們回來了,紛紛起身讓開。

秦南風吩咐了丁寅去請鄭御醫,又讓蒹葭他們都下去了。

“應該沒事吧?”云嬌蹲在地上看著窩在火盆邊的八兩。

它身下墊著一件干凈的舊襖子,應該是蒹葭她們的,身上的水都擦的七七八八了,那些毛還貼在身上,眼睛微微瞇著,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

聽到云嬌的聲音,它睜開眼看了一眼,便又闔上了眼睛。

“估摸著不礙事。”秦南風拉過她:“來,先先坐下。”

他搓著她的手:“你別怕,有我呢。”

“誰怕了?”云嬌不由笑了,既然惹了事,怕也無用。

“都讓我請鄭御醫了,還說你沒怕?”秦南風笑看著她,一臉寵溺。

“我讓你請他,是因為我懷疑你嫂嫂根本就沒懷上孩子。”云嬌解釋道:“市井那些醫館的大夫,我信不過,因為很有可能被她買通,所以才想讓鄭御醫來看看。”

“這么大的事,她應該不會撒謊吧?”秦南風有些驚詫,但又覺得不大可能。

“那日她在娘那里說起有身子的事,我也以為是真的,這些日子以來,家里的好東西流水似的往她那里送,也沒人有半句心疼的,畢竟有了身孕是要滋補身子。”云嬌思量著道:“可我細看她,半分也不像是有身子的人,之前我姐姐們有身子,前幾個月都是吐的死去活來的。

我三姐姐說,就算是不吐,總歸也是有些食欲不振的,可她竟半絲動靜也無,胃口更是好得很。”

她在這之前,就已經開始疑惑這件事情了。

“這也不能說明什么。”秦南風想了想:“每個人是不同的吧?”

“對,但前些日子我買了醉蟹回來,送了四壇給娘,我本想著她有身子不能吃,就不曾給她送。

但轉日她便跟娘要走了兩壇,三哥哥那身子骨,肯定是沾不得這東西的,而你嫂嫂,她一個有身子的人,竟然不忌諱這些寒性的東西,且又有酒氣,你覺得,她不值得懷疑嗎?”云嬌抬眼詢問他。

她心中有所疑惑之后,并沒有表露出來,因為顧婉淑有沒有身子這事,同她沒多大關系,她不想平白的做了惡人。

而且,顧婉淑這個謊也撒不長久,若是其他的謊言還有可能圓過去,可有了身子這種話說出來,到了日子,就得生出個孩子來才算,生不出來,那不就露餡了嗎?

所以,她只要靜等著就是了。

可今朝這事,顧婉淑肚子里到底有沒有身子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若是有孩子,真因為她的舉動,孩子沒了,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進門這么久好容易博得的一眾人的好感也沒了,到那時候,被逼得萬不得已,說不準還得搬出去住。

但顧婉淑若是沒孩子,那這事對她幾乎可以說毫無影響,先不說顧婉淑畢竟是庶出兒子的媳婦,又有錯在先這事,單說她假裝有了身子就夠爹恨的了,哪還會為她主持公道?

是以,這個時候請個德高望重的大夫來,就顯得尤為重要。

秦南風成日里被梁承覲叫到宮里頭去,有一回宮里的嬪妃小產了,鄭御醫作為太醫之首,正在梁承覲跟前戰戰兢兢的等著受罰。

梁承覲作為大淵的官家,其實是一個仁君,也是一個明君。

只是,他已經年過半百,膝下卻無子嗣,只有兩個女兒,這好容易有嬪妃懷上了,還沒能保住,他豈會不怒?

恰逢秦南風那日應召進宮,正遇上此事,他同鄭御醫并不熟識,但見他一把年紀了,跪在那處滿頭白發,殊為可憐,他心生不忍,便為他求了幾句情。

梁承覲器重他,加上也知道保胎的事不怪鄭御醫,便依他所言饒了鄭御醫。

當然,鄭御醫也記了他的情,自那之后,這一老一少便慢慢熟識起來。

“不管如何,找鄭御醫來也是對的,她沒懷孩子更好,若是懷了真沒了,也好開個方子給她好好調理身體,那樣我爹打我下手也能輕一些。”秦南風笑嘻嘻的道。

“我不用你給我頂罪,我敢做敢當。”云嬌頗為硬氣的道。

“得了吧。”秦南風輕揉她發絲:“有我在,絕不會委屈了你。”

云嬌情不自禁的窩進他懷中,聲音有些發悶:“小五,你對我真好。”

“說好了娶了你一定對你好的。”秦南風下巴枕在她頭頂上,笑著道:“先前出去了久了,身上到現在還有寒氣,要不要去睡一覺暖一暖?”

“睡什么。”云嬌抬起頭來笑道:“且等著吧,一會兒就來人叫咱們了。”

“好。”秦南風笑著點頭:“今朝的大飯怕是都吃不安穩了。

對了,你讓家里的下人們都歇著了?”

“嗯。”云嬌點頭:“他們一年忙到頭,年三十應該歇一歇,吃些好的,坐下來說說話,守守歲,大家都不容易。

大飯我讓會仙酒樓預備了,到時候他們會差人送過來。”

“還是你會做事,這樣張弛有度的,難怪他們一個個都服你管。”秦南風笑嘻嘻的夸她。

“那也有你的功勞,要不是有你幫我震懾,他們也沒那么聽話。”云嬌也笑著夸他。

“那咱倆都好生厲害。”秦南風哈哈大笑。

“有咱們這么自吹自擂的嗎?”云嬌也忍俊不禁。

說是說一會兒估計就來人叫他們了,可兩人坐著說了半晌的話,直到丁寅請來了鄭御醫,云嬌給他點了兩盞茶吃了之后,前頭才來人了。

“鄭御醫,請。”秦南風客氣的抬手,邀鄭御醫一道往前頭去。

鄭御醫原本和煦的笑臉卻露出了幾分不自然,拉著他道:“秦少將,借一步說話。”

趙忠勇在的時候,眾人都稱他為趙大將軍,稱秦南風為秦少將,雖然秦南風如今已然不任職了,但朝中大多數人,還是習慣于這樣稱呼他。

秦南風疑惑的跟著他遠遠的走到了院墻邊上,鄭御醫還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看,見云嬌和婢女們還在廊下站著,這才朝著秦南風耳語了幾句。

秦南風點了頭,又伸手指了指,回身去接云嬌了,口中吩咐道:“那我們就先去前頭看看,丁寅,你留下來等會帶著鄭御醫去前頭。”

“是。”丁寅應了。

云嬌看鄭御醫去的方向,不用問便知,是要去方便。

秦南牽著她往外走,在她耳邊小聲笑道:“這老頭見你的茶好吃,一時貪吃,要去茅房。”

云嬌早已抿著唇笑了,伸手推了他一下:“快走。”

顧婉淑住在西側房。

原本,她同秦春深是一起住在東側房的。

可從前些日子,秦春深病情日益加重,他自己也察覺到不好,說是怕過了病氣給她,硬是逼著她搬到了西側房內。

云嬌同秦南風一到院門口,守門的婢女行了禮,便小聲道:“還請五少爺、五少夫人小聲一些,免得驚動了三少爺。”

秦南風點了頭,婢女這才在前頭引路,帶他們進了西側房。

婢女掀開門簾,兩人只覺得一陣熱氣撲面,接著便瞧見秦煥禮陰沉著臉站在那處。

秦南風下意識的拉了一,往她身前擋了擋。

趙忠竹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瞧見了他們進來,不由的心里一緊,造孽的,這可怎么辦?

床上,顧婉淑緊閉著雙眼,臉色一片蒼白,就連嘴唇都有些灰敗,床邊踏板上放著三個炭火盆,但似乎根本不起作用,她仍然抱著被子瑟瑟發抖,就連云嬌進門,她都不曾抬眼。

大夫正有些尷尬的站在床邊上,看著這一家人。

秦煥禮沒有說話,只是狠狠的瞪了云嬌一眼,這是兒媳婦做的,他不好動手,要是兒子,他早就一個大巴掌下去了。

秦南風拉過云嬌,藏在自己身后。

“混賬東西!”秦煥禮原本心里就有氣,見他如此,更是氣的抬手就要打他。

“老爺息怒啊,別驚動了春深。”趙忠竹死死的拉著他。

“等出去了,我再跟你算賬!”秦煥禮惡狠狠的放下一句話。

“你好好的,你嫂子孩子沒了。”趙忠竹推了一下秦南風。

她是又氣惱又擔心。

這兩個孩子平時挺懂事的,做事也知道輕重,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就把顧婉淑推進池塘里了呢?

明知道他爹愛生氣,愛擺規矩,還闖下這樣的彌天大禍,這下日子可不好過了,連帶著這個年也過不好。

“娘,你別怪他,是我……”云嬌不忍心秦南風遭錯怪,主動開口承認。

“弟妹……”顧婉淑聽到她的聲音,便睜開了眼睛,她掙扎著坐起身淚眼婆娑的看著云嬌:“好歹我們也是一家人,我在你心里,就不如一只貓嗎?你淹死我也就罷了,你怎么能害的我沒了孩子啊……”

她說著,委委屈屈是掩面痛哭,實則,是在掩飾眼里忍不住的嘲諷與笑意。

當初撒下懷孕了這個彌天大謊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找個機會同碰一碰,到時候賴在她身上,就說孩子被她碰沒了。

她預備是等這個月月信來了,到時候有血才逼真,不曾想這個蠢貨自己送到了她的槍口上,也罷,既然她這么急切的來承擔此事,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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