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戰事剛起,還未影響到京城。
除了城里重新起了宵禁,其他的都一切如常。
朱仲鈞輔助太子監國,一開始還好,太子給他幾分薄面。沒過一個月,太子就和朱仲鈞有了矛盾。
朱仲鈞非常嚴格。
而太子覺得,朱仲鈞沒有這嚴格的資本。他受不了朱仲鈞的約束,就發起了脾氣。
開始,他只是在背后偷偷發脾氣,希望朱仲鈞可以聽說,然后收斂點。哪里知道,朱仲鈞并未收斂,太子就當著朱仲鈞的面發火。
他指望朱仲鈞一生氣,再也不去朝堂了。
朱仲鈞卻不以為意。
他和太子爭吵得津津有味,太子還吵不過他。
這些事,他偶然提及,說給養胎中無聊的顧瑾之聽。
燕山和彥穎跟著陳鼎文習武,顧瑾之只要照顧彥紹,輕松了不少。
到了三月底,她的小腹隆起已經能隱約看見,她的身子狀況也好轉了很多。
顧家那邊忙著替煊哥兒說親,顧瑾之也常去湊熱鬧。
煊哥兒精神也天天好起來。
他似乎從陰霾里走了出來。
煊哥兒不是個鉆牛角尖的人,這點顧瑾之頗為欣慰。
顧瑾之也隔三差五,約了姜昕到別館做客。
姜昕非常愿意來。
她性格孤傲,在京里并沒什么朋友。她和她大姐、娘家的大嫂、二嫂關系比較密切,平日里常來常往。除此之外,旁人一概的有意結交,她都視若不見。
她只喜歡顧瑾之。
她到廬陽王府別館做客,說話也不客氣,偶然會打趣顧瑾之。
顧瑾之有時會反擊,但大部分的時候,她自己先笑倒了,任由姜昕拿她取笑。
姜昕還是會說徐欽。
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喋喋不休說著她心愛男子的點點滴滴。
顧瑾之含笑聽著。
有時候。她也會通過姜昕的話,反思自己和朱仲鈞的生活。
“……我們新架的秋千,可以坐兩個人。都過了端午,天氣暖和。正好有樹蔭,我讓他陪著我坐。然后我就遣了丫鬟,院子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靠著他裝睡。他以為我睡了,他偷偷摸我的頭發和臉。”姜昕說起去年的事,臉上都是笑。
她的丈夫,是個不擅長表達感情的人。
姜昕覺得。他是喜歡她的。只是不好意思說。
她從各種小事里分析給顧瑾之聽。
顧瑾之就愣了愣。
她也想起念初中的時候。和朱仲鈞同桌。
有次上體育課,顧瑾之因初來月事而請假,趴在桌子上睡覺。教室里只有她自己。
課上了一半,朱仲鈞也回來了。
顧瑾之沒力氣說話。就繼續裝睡。
朱仲鈞身上,散發出一種運動后的熱量,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雖然他不聲不響。
然后,他也摸了顧瑾之的頭發。
輕輕的,緩緩的。
顧瑾之就坐了起來,問他干什么?
朱仲鈞當時愣了下,然后很淡定的說:你頭發油了,真丑。你今天沒洗頭?
那天,顧瑾之真的沒有洗頭,但自認為頭發很干爽。
朱仲鈞的話,她還是聽了進去。
而后,她上學幾乎是每天洗頭。她以為朱仲鈞怕臟。會嫌棄她頭上的味道…….
聽了姜昕的話,顧瑾之神不知鬼不覺想起了那段,有點走神。
她忍不住想,那算不算朱仲鈞給她的第一個曖昧?
當時也沒人告訴她,那就是曖昧,她又不像姜昕能對這方面無師自通……
姜昕卻沒有留意到顧瑾之走神。
她繼續滔滔不絕,繼續說著她和徐欽的事。
顧瑾之覺得,姜昕講故事很有天賦。
她說的小事,顧瑾之并不覺得煩,反而是感嘆,姜昕真的很細心,去發現生活里的小感動。
姜昕和她聊了一整天。
顧瑾之受了啟發,也想了很多朱仲鈞小時候做過的事。
比如,下雪的時候堆雪人,他故意當著整個年級的面,大聲喊顧瑾之的名字。那時候,怎么沒人傳他們的八卦呢?
也許有,顧瑾之卻沒有聽說過…….
晚上朱仲鈞回來,顧瑾之就和他閑聊,問他當年為什么摸她的頭,是不是那時候就喜歡她。
“是啊。”朱仲鈞道,“你太蠢了,我暗示過你多次的……”
顧瑾之表示不服。
“我沒有感受到。你后來說我頭發油,你忘記了嗎?”顧瑾之道,“這算什么鬼暗示啊?是你的錯。”
朱仲鈞也不服。
“分明是你遲鈍。”朱仲鈞道,“你在那個年紀,幾個男孩子摸過你的頭發?這點敏感都沒有,你怎么做女生的?”
這倒叫顧瑾之無言以對。
她笑著,捶了下朱仲鈞。
“剛剛結婚的時候,每次陪你去買東西,我都故意走得很快。你跟不上,然后我就有借口牽著你的手。”朱仲鈞說。
顧瑾之錯愕……
“你至于嗎?你想牽著我的手,直接說就是了。那時候我總以為你是不耐煩。”顧瑾之道,“你這人太過分了。”
“胡說,分明是你不解風情。”朱仲鈞笑起來,眉宇間都是得意。
“你這風情,我著實解不了……”顧瑾之也笑。
話匣子打開了,他跟顧瑾之說了很多從前他做個的事,希望顧瑾之能明白他的心意。
但顧瑾之都不知道……
她根本沒有留意,所以不記得了。
然后,朱仲鈞又說起當年顧瑾之留學,他偷偷去看她,然后他就坐在她和錢詹身后的不遠處,她卻沒有留意到朱仲鈞的事。
“那天你頭發很干凈,臉上也很干凈,衣裳也干凈……”朱仲鈞笑著說。他瞇起眼睛,似乎在回憶。
他記得顧瑾之最好看的樣子,就是干干凈凈的。身上有種沐浴露的微香和陽光的氣息。
顧瑾之又是愣了半天。
而后,她輕輕抱住了朱仲鈞的腰,她覺得心酸不已。
她罵了句傻瓜。
然后她總結說:“我是個不解風情的人。”
“我知道。”朱仲鈞道,“現在想想,對我來說,其實這是你的優點。”
顧瑾之依偎著他。
朱仲鈞低頭wěn她。
她也回wěn了朱仲鈞,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屋子里的氣氛,頓時就曖昧起來。
朱仲鈞的手,沿著她的后背緩緩游走。
顧瑾之倏然動情。
她把自己,貼著朱仲鈞。又怕傷了肚子里的孩子。心情變得既謹慎又急迫。
“……顧瑾之。我會輕點。”朱仲鈞道。
他們已經快三個月沒有同房了,朱仲鈞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忍得有點辛苦。
懷孕已經到了穩定的階段,同房是不會傷到孩子的。現在。顧瑾之又動情,朱仲鈞就不想放過這次機會。
顧瑾之咬了唇,點了點頭。
朱仲鈞果然溫柔不少。
第二天,他都不愿意起床。
他從背后摟著顧瑾之,手擱在她的小腹上,輕輕喊彤彤。
顧瑾之轉過身,問他:“你確定孩子出世,要叫彥彤?”
“大名再取,小名就彤彤。”朱仲鈞專斷道。“我覺得彤彤非常好聽……”
他之前也想要個女兒。
可他這個人,在感情上比較刻薄。
除了顧瑾之和榕南,他對其他人很難投入半分感情。當年,他也想要個女兒的,但是政策不允許。他們的身份。是不好違背政策的。
顧瑾之領養的槐南,朱仲鈞不怎么喜歡她。
他想過多次女兒的小名,但是當著槐南,他喊不出來。
他覺得,槐南和他隔了一層。
那種隔膜,是從小就有的。
在顧瑾之和外人面前,朱仲鈞還能勉強保持點笑容。但單獨和槐南相處,他很少給槐南父親般的溫暖。
槐南慢慢長大,很早熟懂事。
她知道朱仲鈞不喜歡她,她也不敢親近著朱仲鈞。
朱仲鈞心里那個適合他女兒的小名,便一直沒有喊過。
他覺得彤彤,就是適合他女兒的。
“彤彤,很一般。”顧瑾之道。
朱仲鈞立馬不愿,蹙起眉頭。
顧瑾之只得改口,說:“但仔細想想,蠻好聽的。”
朱仲鈞這才滿意。
顧瑾之見他絲毫沒有想起床的意思,就道:“你不去上朝嗎?”
“這兩日事情多,我先偷個懶。”朱仲鈞笑道,“太子和你大伯較上勁了……”
顧瑾之忙問:“什么事?”
“太子想任命他的老師袁裕業為吏部尚書,你大伯反對,昨天兩人就爭得面紅耳赤。今日還算要爭的,我被他們吵得頭疼,先躲躲清凈。”
“袁裕業,他太年輕了吧?”顧瑾之道。
“倒也不年輕,只是有些天真。”朱仲鈞道,“他和太子親近,少年得志,妄想將來宣麻拜相,權傾天下,有點不把老臣放在眼里。眾人對他不滿是日漸加深的……”
顧瑾之沒接話。
她也不喜歡袁裕業。
朱仲鈞果然這日沒有進宮。
他在家里,陪著顧瑾之說了半個上午的話,下午又去看著兒子們習武,他在一旁指點。
到了第二天,他一大清早起來進宮,發現朝臣們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著什么。
等開朝的時候,朱仲鈞發現顧延韜沒來。
朱仲鈞有點驚訝。
他想,早上朝臣們交頭接耳,應該是議論這件事吧?
太子怎么就惹得顧延韜告假?
首輔是不可兩日離朝的,顧延韜這個時候,鬧什么脾氣?
朱仲鈞覺得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
顧延韜那么重權yù的人,又經歷過風浪,最是知道輕重的,他不會無故不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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