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62.歸來的黃藥師與寒意

62.歸來的黃藥師與寒意

62歸來的黃藥師與寒意

(伸小手……有啥要啥囧。不厚道地飄過)

晴后雪又來,滿枝滿椏的都折彎了腰身,大多的花草樹木都在雪里被壓得有些不堪重負,藥農們只負責把各有藥的藥田里的積雪除了。而山上的積雪卻依舊留著,早上一起來時,渾覺得藥田就像是白茫茫的雪海里,一顆烏青的珍珠。

雪來了春節也到了,算算年紀阿容心說自個兒也十五了,衛朝的律定女逢十八必嫁,如果不嫁則由戶籍所在的官府進行婚配。好在她現在是連云山的藥女了,衛朝對藥女自是格外寬泛一些,這也是給了謝家天大的面子。

若是升上藥師可以終身不嫁,連云山會給侍奉終老,不再渴望什么的阿容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這世上靠什么都會倒的,只要有這門子手藝在,就算沒有連云山她也能活得下去。

在她感慨著的時候,正逢著田春娘領著羅大嫂一干藥農來賀新年,遠遠的田春娘瞧著立在雪里,朝遠山微微仰面阿容,不由得贊嘆了一句:“自從是姑娘身子了。盛藥女就越來越出挑了,這容色就是京城閨閣里的姑娘們,也少能能拂其左右的。便是那傾城容色的容家幾位姑娘,也不過就是這么一番光景罷了。”

“田管事說的是,盛藥女總比旁人多些什么,我愚笨看不出來,卻總覺得盛藥女是不同的。說是天天頂著張笑瞇瞇的臉,看起來癡憨得很,可真到節骨眼上的時候,卻聰明利落半點不落泥水的。”羅大嫂畢竟是跟阿容相處久了,對阿容橫豎都要更了解著些。

聽了羅大嫂這話,田春娘不由得又多看了兩眼,當下猛地一怔,腳下一滑差點就摔了出去,虧得是旁邊有藥農扶著,這才堪堪穩了身子沒摔下去:“田管事,你這是怎么了?”

但田春娘卻不說話,只是一味地眨眼睛,然后專注地看著阿容站立的方向,穿著白色大氅迎著風雪站立的阿容,多么像是她那姐姐從前侍奉過的人。后來她姐姐卻和那位姚大姑一塊去了,至今連個尸身都沒尋著,這是田春娘心里的一塊心病。

如落葉不能歸根,是不能轉世投胎的,在田春娘心里,這是一件再重要不過的事。

不過田春娘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天下相似的人她也不是沒見過。而阿容的像只有三四分,所以田春娘也沒再想下去,只領著藥農們拜過了再去下一位藥女住所。

賀完了新春,中午就是大宴,還是在主山的曬場里,一年一度的春宴就這么開始了。只是今年的春宴卻多多少少有些不同。

譬如小魚在江藥令那兒跟著,譬如岳紅已經穿上了深綠色的甲子,這時候阿容才想起一件事來,就這么被那件事嚇著了:“為什么我穿的一直是粉色甲子,出師房的藥女不是該穿綠甲子嗎?”

這后知后覺的阿容啊,都穿了大半年了,今兒才記起來自個兒穿的不是綠甲子,也是她平時壓根不注意這些,旁人又不點醒。而且平時不到大宴大聚的時候,壓根不用穿這么正式的衣著,也因此她一直沒想到這上頭去。

“啊……到底是哪里出錯了。”阿容皺著張臉,就差從自己臉上掐出苦水來了,恨不能立馬去差事房找那胖溜溜的管事問問,干嘛給自己發錯東西。可要真讓她去,她又有些不敢,生怕聽到什么自個兒不愿意聽的。她暴躁了!

正在阿容在原地兒急得跳腳,恨不能找個地兒畫圈圈詛咒自個兒的時候,藥師們到了,一條道被讓了出來,眾人紛紛行禮。阿容雖然正暴躁著,卻也踏踏實實地行禮,這時候更不能鶴立雞群,要不然會更悲劇。

可她原想著低調低調,沒想到就在她心里碎碎念著的時候,那頭傳來一聲:“阿容,趕緊過來。”

聽了這聲音,阿容頓時在心里大呼不妙,天啊……今年是流年不利么,大過年的還要出這么一件事兒來玩她。那叫她的可不就是她那捏造出來的“師傅”黃藥師么,正在那穿著件白袍子,領著藥師們極拉風地走過。

而黃藥師可不理會阿容這一臉的小悲催模樣,指著她的腦袋又叫了一句:“發什么愣,趕緊地跟過來,你這愣頭愣腦的傻模樣什么時候能改改,叫人看了真是落我的臉面。”

阿容不想動,心說:我愣頭愣腦傻模樣跟您不是沒關系嘛,再說落您什么面子!

她雖然不想動,可眼下左右都拿眼神看著她,她再不去,只怕會有更多熱切的眼神來圍觀,她低了低頭,把衣裳拉得更緊,把頭耷拉得更低,然后跟做賊似地走了過去。走到黃藥師跟前時。皺眉皺臉地喊了一聲:“藥師大人們安好。”

“盛藥女這些日子長出模樣來了,從前就是一黃毛小丫頭,如今看來卻有了嬌姑娘的樣兒。黃藥師,可看不出你這眼神還不錯,能從丫頭堆里挑出個好模樣的來。”說話的是楊藥師,或許是跟阿容熟悉些,那說話的語氣也帶著些調侃。

在楊藥師看來,黃藥師能撿到阿容這么個寶貝疙瘩,那真是頂頂的好運氣,這樣的徒弟舉一反三,反而能讓當師傅的也有領悟。要有這樣的徒弟誰不捧著跟眼珠子似的,可這樣人總是少的,所以見識過阿容當初春試時的藥師們都看著黃藥師,又羨慕又不由得啐兩聲。

這變態,竟運氣好到這程度!

“楊藥師大人……”阿容頗有些郁悶,心說自個兒假冒人徒弟,人黃藥師明里或許不好說話,畢竟眾口攸攸,可到時候轉了背還不知道怎么責罰呢。

“瞧這苦眉眼真像是誰欺負狠了似的,別這副模樣,我們可不敢把你怎么著。黃藥師啊,你這徒弟可要常到我這來,我就喜歡這苦眉眼的。揉揉捏捏再看她這苦臉,多暢快。”于是楊藥師大人,您得了欺負阿容的精要啊!

藥師們一邊說話一邊走,黃藥師身后還綴著個小藥女,看起來自然是扎眼的,也有新進山的藥童、藥女會問這是誰,怎么好跟藥師們走到一塊兒。自然有先來的藥女們瞪他們一眼,然后厲聲說道:“那是黃藥師大人的大弟子,蔫是你們能說道的。”

大弟子,也許會是唯一的弟子,這身份自然就不是普通的藥侍、藥令能相比的了。更何況人還有可能是藥王唯一的徒孫,那身份就更是水漲船高了。

落座之后,藥師們并坐成一溜,正在這時,連云山的大管事又高聲喊了一然,竟次第的全場都響起同樣的聲音:“迎爺,禮……”

爺……謝長青么,阿容一邊行禮,一邊心里顫抖,怎么不想見的人都扎堆來了,上帝保佑那背了不少黑鍋的郭藥師可千萬別這時候出現,那可真叫一個雪上加霜了。

這時謝長青正走上高臺來,卻不是和藥師們一樣穿過人群來的,是直接從高臺后頭上來的,身側還伴著那姚承鄴。這倆自然是要坐主位的,而黃藥師當然也是主位,于是謝長青坐中間,黃藥師在左姚承鄴在右,而阿容么,就坐在黃藥師旁邊的座上。

“藥師,顧周山那位眼下景況如何了,可好些了?”這時姚承鄴忽然側了側臉,問了黃藥師一句。

說到顧周山,黃藥師的神色就凝重了起來,說道:“那位眼下還是不成,只怕年后還是要去。”

其實黃藥師回來,一是為了檢驗檢驗自己不在的時候阿容有沒有用功,二是想是不是要把阿容帶在身邊教導。他回了連云山一聽說阿容的種種事后就決定,還是讓阿容留在連云山,回頭把自個兒藥山開放給她用就是了。

黃藥師心說這姑娘既然以書為師,回頭跟總房要個名額,讓她去總房看連云山的藏書,等顧周山的事了了,再回來好好給她梳理梳理知識。

可他哪里想得到,阿容壓根就不是以書為師,根本就是從書里印證自己從前學的,然后好以后用起來更得心應手。而且不驚世駭俗。

和姚承鄴說過話后,黃藥師便看了眼在一邊低頭低腦的阿容說:“阿容,你自己想想,是要跟我去顧周山還是繼續在山里待著?”

說到底了,黃藥師還是看重這徒弟,要不然做了決定就不會有置喙的余地。

但是聽在阿容耳朵里,那味道可就大大的不一樣了,那就好比是黃藥師在問,你是選油炸還是刀割:“還是留在連云山吧,您事兒忙,未必顧得上我,我也就不去拖你的手腳了。”

至少連云山有謝長青在,這人其實還挺能讓人踏實放心的,阿容這么想著,卻還沒琢磨出一件事兒來。那就是在她不知覺間,已經開始對謝長青存了幾分依托,謝長青能讓她覺得心里有底兒,所以她才會下意識地做出這樣的決定。

春宴結束后,照例去領紅包聽管事訓話,只是阿容聽完大管事訓話后,還得去黃藥師藥山聽垂訓。一聽要去黃藥師那聽垂訓,阿容就覺得自個兒是送羊入虎口了,還不知道去了有沒有得回!

聽完大管事訓話后出來,見著滿院子正在排成一組組等候聽大管事訓話的藥女們,阿容當然是憨傻地笑著,只是很快她的笑容就像寒風里的枝椏一樣,瞬間透出幾分寒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