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64.藥女們的大師姐與禍根

64.藥女們的大師姐與禍根

64藥女們的大師姐與禍根

從外邊進來的藥女身上。都積著些雪花,肩上裙角都有些濕了,一個個面帶著笑,身上卻透著寒意。阿容不禁哆嗦了一下,又迅速端坐了露出慣常有的癡傻笑臉來,一邊的黃藥師看了又不由得搖頭。

這時藥女們錯落響起問安的聲音,在藥侍的指引下一一問候了黃藥師和鐘藥師,讓阿容沒曾料到的是,那藥侍竟然還領著藥女們向她這邊來,似是要給她問禮似的。這認知讓她更加坐不住了,腳微微一用力,人就站了起來。

那名藥侍這時指著阿容說:“這是你們的大師姐,也見個禮吧。”

幸是見禮,不是問安,要不然阿容覺得自己一時一刻也待不住,藥女們行了禮,她自然得還個禮,還完禮后黃藥師咳嗽了一聲,說:“你們小姑娘家好說話一些,既然今兒你們師姐在,就讓師姐領你們坐坐。”

“黃藥師大人至好給人放水。瞧瞧又上我這做好人來了,本是該好好垂訓一番的,但黃藥師大人要做這好人,我也沒話說。就讓阿容領著你們坐坐,你們這大師姐對施藥制藥一事最執著,在旁的事兒上自然不靈泛,你們可別欺她。”鐘藥師說話間就和黃藥師一起出了堂里,進內廂房去了,連帶著那藥侍也一并侍候去了,只剩下阿容和一干藥女們在那站著各自發愣。

一見眼前的場面,阿容看了看藥師們的背影,又看了眼齊齊看向她的藥女們,不由得默默淚流滿面,右手掐了左手一把,直覺得疼到沒感覺了才撒手,心說:“我就知道這黃藥師不安好心,竟然讓我干這得罪人的事,這可不是把我扔她們眼里當針嘛,她們以后可少不得要記恨我。”

其實,阿容不知道,黃藥師和鐘藥師并沒有走遠,在連云山還有個沒寫進規矩里的規矩,那就是“垂訓見品行”,藥師們會每年從來垂訓的藥女、藥童里留下一二人做弟子,要是沒有合意的,不留也不礙。

而阿容之所以沒有經歷過這件事,全是因為她已經是黃藥師的弟子了。自然免了這個環節。

“也別看著了,都坐吧,我也是什么都不懂的。你們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問我一二,我要是能答就一一答了你們。要我說別的我也不會說,就看你們有什么疑問吧。”阿容以為所謂的垂訓,就是像年底老師考核學生一樣,好就表揚,不好就指正,然后順帶的調養調養脾性。

她可不知道,她這話一說完,后頭的耳房里倆藥師各瞪了一大大的白眼,鐘藥師說:“你這徒弟真是傻得可以。”

“哪里是傻得可以,分明是傻到有余有剩了。”黃藥師也不由得扶頭額頭,直懷疑自己的一世英名,將來會全毀在阿容這小小姑娘手里。

在藥師們說話的時候,前頭有名藥女特小聲地問了一句:“什么問題都可以嗎?”

“當然了,只要是我能回答,必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們。”阿容心說,你們難道還能問天上有多少星星,地上有多少株草。人有多少根頭發之類的問題,當然得問種藥和炮制藥材上的問題了。

也好在藥女們初到,師房里教的東西畢竟少了些,很多藥女至今還存著疑惑,正好這不是有位“大師姐”么,自然應該很厲害的。藥女們一存著為難為難這位看起來癡癡傻傻的“大師姐”的心思,二是確實也有些問題需要答疑解惑。

于是一名藥女站起來問道:“請問大師姐,羅生葉應該怎么種植炮制,如果出現了黃斑該怎么辦,有黃斑的羅生葉藥效會不會變化,還能不能入藥?”

一問到藥了,阿容就信心十足,于是也忘了小申的事情,這當然也有她刻意忽略的因素在:“羅生葉育苗后約寸余時入土,要選雨后的陰天,這時羅生葉最好成活。羅生葉好養,只是注意別澆爛了根,如果有黃斑病出現,就用二兩圖木律煮水,開鍋后再滾一盞茶的時間,晾涼之后往羅生葉上噴灑就可以了。至于你說的羅生葉生黃斑會不會變化藥效,答案是肯定的,枯黃的菜葉尚不能入菜,枯黃的藥材又怎么可以入藥。”

說到這兒,阿容頓了頓,心說自己好像還有什么沒說的,啊……對了,是炮制,瞧她真是越來越不記事了:“藥材和菜更要細心些。藥材是給病弱之人服用的,所以一定要用心。至于羅生葉怎么炮制,羅生葉傳統可以烘干,但烘干的羅生葉容易呈粉末狀,這樣對藥材本身的口感有礙。所以羅生葉可以放在通風處陰干,不但可以保持色澤與藥性,而且容易保持整株的完整。”

這長篇大論說下來,知的藥女直接愣掉了,因為人來沒想過,羅生葉還有這么多注意事項,羅生葉是最好種植的藥材。就算生黃斑,一進了烘房成了粉末,誰還能看得出來,至于藥效差什么的,也并不是每個人都會放在心上。

不過阿容這一手,還真把在場的藥女給震撼著了,連帶著在耳房里聽著的倆藥師也愣愣地互相看了一眼,藥材曬干或進烘藥房,那是最長見的,通風處陰干在衛朝壓根沒見人使過。

“你徒弟哪撿來的,小小一片治牙疼的羅生葉,竟然也能說出這么多門道來。”鐘藥師感慨了,從前不信別人說的。現在才知道,絕對不是這姑娘運氣好,而是黃藥師運氣好!

摸了摸沒胡須的下巴,黃藥師頗有幾分得意,全忘了剛才還怕自己的英名毀于一旦:“那是自然,你要是想聽,她還能說出一大堆來。別說治牙疼的羅生葉,就是敗火的青衣草她都能扯上個把時辰。”

這話讓鐘藥師瞪了黃藥師一眼:“你少得意,將來我必找個更出挑的弟子來,省得天天看你這嘴臉。”

這時堂里又有藥女問道:“烏心木該怎么養護,取枝時應該怎么看。烏心木怎么炮制?”

“烏心木屬陰,喜濕寒,厭干熱。最好種在背陽的山坡,一天只需要兩個時辰左右的太陽既可。取枝時從上而下,取三年齡以上的枝,可以每長出一根枝來就做個標記,待三年以后來割取,這辦法雖然聽著愚笨了些,卻是最好用的。畢竟人總是有疏漏,而標記總不會錯的。至于烏心木的炮制……”

關于藥材的問題,基本上難不倒阿容,反而她還挺喜歡這一問一答的形式,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從前,爺爺說一個藥材名,她就把所有相關的說出來。

不管藥女們問的什么,阿容基本上都答出來了,而且答案極漂亮,連帶著耳房里倆藥師都覺得受益匪淺。畢竟阿容是結合了現代的醫藥知識,真讓她來答衛朝的標準答案,她也是得抓瞎的。

“我認為你這徒弟要是去師房,肯定是這些小藥女們的福音。”鐘藥師感慨了一聲,這回答得即細且準,而且還有一些屬于她自己的領悟。做為一個藥師,自然對藥材有著十分的了解,阿容的回答是否可行,一聽就能聽出個大概來。

“那可不成,我這徒弟,將來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藥師,哪能為這些小事牽絆住了。”黃藥師愈發地得瑟了起來,那得瑟勁兒,就跟偶爾得逞了的阿容是一副模樣。人都說徒肖師,但在黃藥師這兒卻直接成了師肖徒了!

“走吧,出去,我現在聽你說話就煩心。這些藥女里,怎么就沒有一個資質還成的,連你那徒弟的一半都比不上。”有阿容在那當樣板,鐘藥師當然是看誰都不合眼了。

這時外頭已經討論得差不多了。原本的問答早成了討論,阿容很巧妙地讓自己置身在討論之外,不時地說一兩句,然后又默默地蹲角落里,老老實實地裝著傻扮著憨。

她正扮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身后一聲音響起來:“你倒是會躲懶,讓你垂訓,你卻盡說些有的沒有的,倒成了上課了。”

“啊,今兒不就是答疑解惑的嘛,還能干什么?”阿容又撓上頭了,心說自己莫不是又出了烏龍。

這時藥女們見藥師來了自然停下說話來,齊齊看向藥師們行禮,這時黃藥師特多事兒的看了眼小申說:“咦,這不是你同來的那小姑娘嗎,叫什么來著……”

“回藥師大人,小女申爾雅。”小申站前了一步,低頭躬身,自然是有些喜上眉梢的。

而阿容卻只想抽黃藥師一大大的巴掌,本來在這刻意忽略小申,沒想到就這么被他提溜了出來。

“申爾雅,這名字倒是文氣得很,看來也是個書香門里出來的。既是這樣,等你出了師房就到我這兒來吧。”鐘藥師也是書香門第出來了,所以對于小申這樣的姑娘倍加親切一些。

低著頭的阿容嘆了口氣,其實是很想阻止的,但是各自的緣法,她也不好在這時候跳出來說,小申曾經給姐妹下過毒,她品行不好。

還好小申想從師房里出來,大約還需要個一年二年的,容她再想想怎么處置,總會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