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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映蓮過來時,蘇玥一個人在廂房里的木桌上看醫書,一手握著書卷,一手提筆在紙上抄著筆記,專注忘我,絲毫沒有察覺到腳步聲。
“阿玥。”孫映蓮高興地打招呼。
蘇玥這才回過神,抬起頭,看到窗戶上探出頭的姑娘,梳著高高的發髻,穿著金絲銀線織金的褙子,沖著她笑。
“快進來。”蘇玥朝人招了招手。
很快孫映蓮跑了進來,“阿玥,你在忙什么呀?”看著木桌上隨意放著的兩本醫書,好奇,“你要學人家大夫看病行醫嗎?”
“沒有沒有。”蘇玥笑道,“看病行醫說不上,你也知道我娘病了,學些醫理,我娘的病也能好得快些。”
“哦。”孫映蓮嗯了一聲,拿起桌上的書隨便翻翻。
蘇玥看她一副盛裝打扮的樣子,好奇地問道,“你剛才干嗎去了?”
“被我娘拉去看舉人游街了。”孫映蓮嘆了口氣,把手上的書丟在一邊。
“看個舉人游街,還穿這么好看。”蘇玥看著人直笑,“是不是從榜下捉了個舉人老爺回來?”
歷來有榜下捉婿的佳話,到了放榜的這一天,當家主母會把自家的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說不定會得了哪位舉人老爺的青睞。
孫映蓮想到同去的那些三姑六婆,在下面議論前三甲的家世,煩都煩死了,聽到第三甲家境貧寒,父母為了供人讀書,把家中唯一的一頭老黃牛都賣了,大家都不說話了,有人幽幽地嘆氣“寒門啊”。
“你應該也沒想到,吳大春會中了第三名。”蘇玥道。
“看他平時呆頭呆腦的,我還以為他會考不上呢。”孫映蓮忘不了大白馬上的少年那一雙眼睛,眼睛望著前方,透著堅毅,炙熱得如同火紅的太陽,心中好奇是什么樣的家境練就了如此堅毅的眼神。
孫映蓮從屋里搬來凳子,在蘇玥身邊坐下,向人打聽吳大春的情況。
蘇玥看著她,“我也不知道從那里冒出來的,不過,看他的打扮,肯定是從鄉下來的。”
孫映蓮重重地拍了蘇玥的頭,“那么寒酸,我也知道是從鄉下來的,我要問的是他是哪里人?”雙手托著下巴,俯在桌上,透著雕花窗格,望著小院出神。
紅蕉正在院子里的簸箕上翻曬著藥材,秋日的太陽照射下來,灑落一層金輝,藥材散發著好聞的香味。
“等人下次去茶棚喝茶,我幫你打聽打聽。”蘇玥聞言笑道。
孫映蓮抱著蘇玥的胳膊,“下次我也去你的茶棚喝茶,你別攔著我不讓進,我會給錢的。”
“不要,不要。”蘇玥忙道。
“怎么我的銀子不是銀子,放著銀子不掙,你別跟錢過不去啊。”孫映蓮笑著跑開了。
蘇玥看著跑開的人影,搖了搖頭,孫映蓮不是去喝茶的,是去看美男子的吧,吳大春長得憨厚壯實,皮膚又黑,美男子稱不上。
剛送走孫映蓮,蘇玥見蘇遠山一身酒氣地從外面回來,禺山學院今日放了假,經蘇遠山掌眼的秀才好幾個中了舉人,被人拉去酒肆喝酒了。
“老爺。”王氏從房里走出來,看到蘇遠山,王氏眼睛都亮了。
蘇遠山在門口換鞋,關懷又有些心疼地問起王氏的病情,“今日怎么樣?感覺是不是好多了?”
王氏笑著朝蘇遠山走過去,“王御醫真是神醫,才吃了兩日藥,身子骨感覺輕便了許多。”好大的酒氣,王氏皺眉伸手扇了扇,問,“老爺出去喝酒了?”
“今日高興,被人拉去喝了兩杯。”蘇遠山心中很高興,“我不是那些書生的教書先生,我只給他們批過一次文章,但人家心底敬重我,稱我一聲先生……”
“我知道,我知道。”王氏知道蘇遠山為什么高興,她也跟著笑,“你少喝點,要不要我去煮碗醒酒湯?”
“不用不用,我沒事。”蘇遠山大手一揮,說起王御醫的事,“我們得好好謝謝王御醫。”
“是要好好謝謝他。”王氏推著蘇遠山回房,低頭想了想,“別的貴重的東西我們送不起,我們請人吃頓飯吧,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那就去得月樓吃一頓,讓孫大廚給我們算便宜點。”蘇遠山道。
一家人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蘇遠山真心大啊,這個時候還想著請人去得月樓吃,去得月樓吃一頓,沒有百把兩銀子下不來。
王氏失笑,“你還不如讓孫大廚請我們吃一頓算了。”邊推著蘇遠山往房里走,準備沐浴更衣,“我看我們就誠心誠意地請人來家里吃,我做頓好的,做些南方菜,王御醫從京城來的,肯定沒有吃過我們的南方菜。”
蘇遠山暗暗嘆了口氣,王氏口中的誠心誠意,實則是因為家里沒錢。
王氏去給人準備洗澡水,蘇遠山好好地泡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裳,褪去一身酒氣,拿了門貼去了王御醫的住處。
門口站著的內侍以為又是來找鄭大人的,看也不看人一眼,“蘇舉人,請回吧。”這些天來找鄭大人的人太多了,他勸退了一批又一批,如今有些煩了。
剛才蘇遠山自報家門,內侍稱呼他為蘇舉人,這也算合情合理。
蘇遠山把帖子重新遞了上去,“我來找王御醫的。”
來找王御醫的,還是頭一個,內侍收起內心的煩躁,抬眼看人。
蘇遠山見有了希望,恭恭敬敬地把帖子遞到人手上,“請務必轉交給王御醫。”
內侍收了貼子,讓蘇遠山先回去,轉身關上了朱紅大門。
找到王御醫的時候,王御醫正在鄭大人房中,圍著人看輿圖。
鄭大人在桌上鋪了一張羊皮制的航海輿圖,王御醫圍在桌前,嘀嘀咕咕地,“這畫得什么跟什么呀,山不像山,水不像水的。”
航海用的輿圖畫得深奧,一般人看不懂,鄭大人有些煩王御醫,趕他走,“這么有空,去翻翻醫書,我身上的毒還沒解呢。”
王御醫不依不撓地繼續圍上來,“反正死不了,不急著這一時半會。”
手里拿著拜貼站在門口的小童,探頭探腦地猶豫著要不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