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決

第一百零九章 魯克

“贖金。”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知道,自己欠阿道夫一個情。

雖然從某種角度來說,阿道夫和這個名叫里奧的家伙,是站在同一個陣營的。而且,阿道夫開口求情,恐怕更多的也是出于對盧利安處境的考慮,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救了所有人的命。

若不是他放下身段,不惜下跪請求,三大家族的人就連支付贖金的機會都沒有。

所有人都會被這個名叫里奧的瘋子處死,會成為這個雨夜中無數死去的人中的一個。

一想到這個,大家就只覺得背心發涼。

盡管他們都相信,家族日后會展開最殘酷的報復,可人死了,報復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家族把里奧抽筋扒皮大卸八塊,躺在墳墓中的他們也都是看不到的。

而今夜一戰雖然輸了,雖然有些屈辱,但能夠以支付贖金作為結局,已經是大家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結果了。

當啷。

一聲聲金鐵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雨夜中,分外清脆。

火把嗶嗶剝剝的燃燒著,忽明忽暗,映照著一個個解下鎧甲,放下武器依次走出來的三大家族騎士。

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在空地上,數以百計的長劍,騎槍,鎧甲和盾牌,已經堆積如山。

而這些鎧甲和武器的上面,都銘刻著三大家族的紋章徽記。

多少年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慘敗了?

以往的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勝利者。沒有人能夠抵抗他們,甚至沒有人膽敢招惹他們。

只要一看見他們的紋章和旗幟,普通平民,傭兵和小貴族。都會敬畏的彎下腰,讓開道路。而那些盜匪,那些因為某種原因成為了他們的敵人的人。就只能拼命的逃亡。

不敢停,不敢睡覺。不敢暴露身份,惶惶不可終日,直到遠離他們的視線或被他們追上。

可現在,他們卻成為了俘虜。

所有的尊嚴,驕傲和不可一世的強大錯覺,都隨著手中的武器,一同跌落在泥濘中。

一個又一個騎士排隊走出來,丟下武器。走進盧利安衛隊騎士看守的戰俘隊伍。

阿道夫,成為了這場交易的見證人和擔保人。

他將保證羅伊收到他所要求的贖金,同時保證所有俘虜的生命安全。

因此,在這一段時間當中,三大家族的騎士和十幾位大小貴族都將在盧利安的軍營中接受看管。而羅伊、斯嘉麗、李察和奧斯卡,則將以客人的身份,在大公府邸做客。

只不過,羅伊是真正的客人,來去自由。而斯嘉麗三人,則需要受到一定的“約束”。直到他們支付贖金。

很快,三大家族就已經完成了投降。

除了騎士們的武器和鎧甲之外,斯嘉麗三人和跟隨他們的十幾個倒霉貴族。還摘下了自己手上的空間戒指。

按照規則,俘虜除了自己的生命之外,身上的所有財物都屬于勝利者。空間戒指自然也不例外。總共十三枚空間戒指,被裝在一個皮口袋里,交到了羅伊的手上。

這一幕,讓羅伊身旁的矮人們眼睛同時一亮。

半個禱時之后,斷天山脈那遮蔽了一半天空的雄偉身影,已經隨著夜色的消退而漸漸變得清晰。

下了一夜的雨,空氣沁涼清新。

到了阿道夫大公的城堡。羅伊站在客廳的陽臺上,一邊把玩著一枚枚空間戒指。一邊看著樓下空地上,正準備進入副樓的斯嘉麗、李察、奧斯卡和阿道夫大公。

他們正在說著話。

“大公殿下……”奧斯卡和李察躬身道。“非常感謝您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對于之前的冒犯,我們感到非常的羞愧。”

斯嘉麗站在一旁,神情看起來落寞而恍惚。似乎直到現在,她還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

不過,在奧斯卡和李察向阿道夫行禮的時候,她也微微屈膝。

“唉,事情鬧成這樣,實在也出乎我的意料。原本……”阿道夫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李察和奧斯卡對視一眼,嘴里都有些發苦。

在沖突爆發的時候,他們原本認為,自己最大的敵人會是阿道夫大公。

這里是慕尼城,阿道夫又鐵了心要保里奧,甚至在幾大家族聯合起來逼宮的時候,他直接就翻了臉。態度之冰冷,語氣之冷酷堅決,連一絲緩和或轉圜的余地都沒有。

可沒想到,最終還是他出手相救。

不提別的,單單是他以大公之尊,向一個沒落貴族子弟下跪,就足以讓任何一個人為之感動。

“沒想到,大公殿下也會這一套。”羅伊的耳邊傳來了法諾樂不可支的低笑聲。

羅伊轉過頭,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卡恩和法諾站到了自己身旁,正用揶揄的眼神,看著樓下的斯嘉麗三人。

只有他們才知道,阿道夫那一跪,根本就不是為了三大家族。

正如他的話中開頭一句說的那樣,他這是在感謝羅伊為盧利安所做的一切。

這個禮,這聲謝,是阿道夫欠羅伊的。今天剛好還了。

可笑的是,三大家族還以為阿道夫是為了給他們求情。

他們卻不知道,若不是因為面前站著的是羅伊,哪怕他們都死光了,阿道夫的膝蓋也不會彎一下!

要大公下跪為他們求情,他們算什么東西!

說話間,一臉慈祥的阿道夫,已經把李察三人送進了副樓。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廳的看守騎士身后,阿道夫轉過頭來,和陽臺上的羅伊視線一碰,臉上都不約而同浮現一絲謔笑。

蹬蹬蹬。阿道夫近乎跑著上了樓,一沖進客廳,就一把抱住了羅伊。哈哈大笑:“好小子,可算找到你了!”

“大公殿下。”羅伊掀開了兜帽,笑道。

“他媽的。”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阿道夫眼眶為之一紅。大力在羅伊的胸口捶了一拳,“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一旁的卡恩和法諾,也都一陣唏噓。

兩人分別走上來,給了羅伊一個用力的擁抱。

“快說說,”阿道夫把羅伊摁到了沙發上,親自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問道,“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有人救了我。”羅伊接過酒杯。說道。

“哦?”阿道夫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驚駭。

那可是神罰啊!

能夠從神罰之下救走羅伊,這個人的實力,該是何等可怕。

再聯想到羅伊這次出現,實力突飛猛進,三人心頭,對這個神秘人物充滿了敬畏。

“這人……”阿道夫一開口,便停了下來。

雖然非常好奇,不過,那位強者對抗的畢竟是神罰。干下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身份哪里是可以公開的?羅伊只說有人救了他,卻沒有說下去,顯然不方便透露。

他話頭一轉道:“對了。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

“什么事?”羅伊問道。

阿道夫道:“魯克大師在我這里。”

“真的?!”

羅伊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驚喜交集。

很快,羅伊就在阿道夫的帶領下,來到了大公府頂樓一個秘密的房間,看到了還處于昏迷中的魯克。

房間干凈整潔,散發著一股藥味。

魯克躺在木床上,閉著眼睛,形容消瘦。看起來。就如同一個普普通通的重病老人,身上沒有絲毫強者的氣息。

羅伊走到床邊。跪下來,握著魯克蒼老的手。

手是冰冷的。

如果不是肌肉皮膚柔軟。簡直和死人沒什么區別。

羅伊鼻腔一酸。

他知道,神罰降臨的時候,守在營房外的魯克和神罰硬拼了一記。按照奧斯汀老師的說法,等同于魯克和他聯手才救下了自己。

而魯克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重傷瀕死。

魯克是索菲婭發現的。她親自領隊秘密將他送回了盧利安,藏在大公府里。

因為魯克是對抗神罰受的傷,因此,身體里殘留著光明之力,根本無法接受神術的治療。

教廷的神術,和天國神罰的力量同出一源。以神術治療魯克的傷勢,無異于火上澆油。加之魯克的生命力如同風中燭火。而神術的本質是透支生命力來加速愈合,也不適用。

阿道夫想盡了所有的辦法,費了無數的靈丹妙藥,目前也只是暫時保住了他的命而已。

別說恢復如初,就是想讓他蘇醒都做不到。

“索菲婭把他帶回來的時候,”阿道夫道,“他的四肢骨頭全碎了。肋骨也斷了三根,內臟破裂。渾身上下,一共有一百多道傷口,可以說沒有一處地方是完好的。”

羅伊眼淚奪眶而出。

房間里,一陣沉默。

阿道夫看著魯克的臉,嘆了一口氣道:“他的傷太重了。能想的辦法,我們都已經想了。恐怕……”

“我會治好他!”羅伊說道。他容色如鐵,用手為魯克整理了他花白的頭發,斬釘截鐵的發誓道,“無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我都一定要治好他!”

阿道夫拍了拍他的肩膀,點了點頭。

將魯克的手,放進被子里蓋好,靜靜的陪伴他一會兒,直到陽光灑到床邊,羅伊才站起身來。

“殿下,能跟我說說他的情況嗎?”

“當然。”阿道夫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和羅伊輕輕走出了房間,關上門,向客廳走去。

一邊走,阿道夫一邊為羅伊介紹魯克的傷情。

經過兩個月的治療,魯克外傷和內臟已經有了很大的恢復,斷裂的骨頭也在恢復之中,不過,神罰的力量,一直殘留在他破損的經脈中。無法清除。

“殘留在他身上的力量,太強大了,”阿道夫說道。“治療的方向是沒錯,不過。一般的教廷騎士,哪怕是圣騎士也不可能擁有這么強的力量……”

拐過走廊,走下樓梯,阿道夫說道:“所以,那些用于治療類似傷病的丹藥,藥力太小,放在魯克大師的身上,就是杯水車薪。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羅伊點了點頭。剛才他已經用感知探查過魯克的身體,情況正和阿道夫所說的一樣。

盤踞在魯克身上的力量,極其龐大。

這是一種光的力量,它的存在,就如同一團火焰,正在緩慢而堅決的燃燒著魯克的生命力。

想要將其清除,就必須以暗之力來中和。而據羅伊所知,沒有任何一種丹藥,能夠中和掉這么龐大的光之力。一般的暗屬性藥物,就算成堆的喂給魯克。也無濟于事。

且不說別的,單單是丹藥中的毒素,就能要了魯克的命。

“除非……”阿道夫說道。“我們能找到深淵靈根。”

“深淵靈根?”羅伊停下了腳步。

深淵龍根,是一種生長于深淵底部的陰寒魔化植物。據說,其本身是一種名叫女妖之紗的魔草,在吸收了葬身于深淵中的巨龍的精氣之后,轉化而成。

因為其生長于極陰之地,終年被黑暗和陰寒的迷霧所籠罩,不見絲毫的陽光,因此,對于光明之力。有極強的中和作用。

按照羅伊對藥材學的了解來看,如果能夠找到一截深淵龍根。的確可以吸收掉魯克身上盤踞的光明之力。到時候再以靈藥滋養,魯克恢復健康。并不是不可能。

不過,深淵龍根極其罕見。無論是尋找還是采摘,都極其困難。

尤其是吸收了光明之力的深淵龍根,有著一種另類而神奇的作用,更使得其只要一出現,就會成為人們爭搶的對象。

就連奧斯汀在進行魔法試驗的時候,需要一點深淵龍根,都遍尋而不可得。只能用其他材料代替。

阿道夫嘆了一口氣道:“是的,就是深淵龍根。我已經派人四處去尋找了。各大商團,拍賣行,乃至任務堂,都匿名發布了任務。可直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羅伊心情沉重。

這個結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畢竟,這種東西不是有錢就能夠買到的。

得到深淵龍根的人,會將其鎖在最安全的寶庫里,秘不示人。金錢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本身就擁有巨額財富的他們,根本不在乎多幾個零或少幾個零。

別的不說,當初斯嘉麗為了和自己斗氣,就花了一百萬金路郎買下一瓶靈力丹。如果深淵龍根在她這種人的手里,再多的錢,恐怕也無法將其打動。

阿道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事情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糟。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我有兩個主意。”

“您說。”羅伊強打精神,笑了笑道。

“首先,我們可以去找。”阿道夫道,“別忘了,在咱們盧利安就有一個深淵入口。”

羅伊眼睛一亮。

深淵,是一處傳說中存在于艾瓦隆大陸之下的黑暗之地。

那里聚集著一種名叫冥妖的生物。它們在那片血色和烈火籠罩的土地上終日廝殺。勝利者吸收失敗者的靈魂,從而變得更強,統治大片的土地。

傳說,穿過深淵,就能夠抵達死亡之海的另一端。也有人說,深淵連接著另外的位面。

如果把整個宇宙比喻成一棵大樹,那么,艾瓦隆大陸就是一朵花。而深淵,則是連接花梗的花托。

當然,這些都是傳說而已,誰也沒有真正的穿越過深淵。

不過,有一個傳說倒是得到過證實。

那就是深淵中,有著無窮的機遇。哪里不但有千萬年來,探索深淵的各族強者的寶藏和傳承,還有冥妖王者的財富。而生長在深淵中的天材地寶,更是數不勝數。

“我在任務堂發布了探索深淵的任務,獎金是五十萬金路郎,”阿道夫道,“只要能夠得到深淵龍根的消息,就可以領取。我聽說,已經有好幾支隊伍啟程了。”

五十萬金路郎!就只是買一個消息。

羅伊又是感動又是駭然。

他難以想象,一根完整的深淵龍根,放到拍賣場里,會拍出怎樣的天價。

“至于另外一個辦法,”阿道夫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就和你昨夜干的事有關了……”

羅伊一愣,旋即醒悟了過來!

對啊!

自己手里,可握著三個身份貴重的俘虜呢!

尤其是斯嘉麗,不但是安東尼親王唯一的千金,而且,在她的背后,還有蘭里斯家族。再加上奧斯卡和李察的家族,全力尋找深淵龍根,會是何等龐大的力量。

阿道夫悠悠的道:“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商量一下,該向三大家族,開出什么樣的條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