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經滄海

第037章 置之一哂

第037章置之一哂

船上的人明顯有片刻怔忪,頃刻似是明白了男子的暗示。那一句原本的呼喚被吞進喉嚨里。

大聲回道:“二弟,我來了。”

旁邊的人面皮有些蒼白,不知是不適應坐船還是被這句二弟嚇的,他拉了拉船上為首人的袖子:“李游擊怎可如此無禮,那明明是……”

李莊打斷了他的話:“楊知事稍后可不能說話。”他隨后朗聲道:“船上的人都相機行事,見到皇上不可參拜,你們都扮作我的下人,看見皇上叫一句二少爺便是。聽到了嗎?”

“聽到了,李游擊。”

楊子安急問:“為何?”

李莊不想跟這個迂腐的九品文官多說:“聽話便是了。”

“李游擊果真是好氣魄。”楊子安冷嘲熱諷了一句。

“楊知事最好閉嘴,稍候不可下跪,懂否?”李莊斜斜看了他一眼。

“李游擊……”

“不聽?信不信我把你丟海里去。”

隨著船的越來越近,李莊直接威脅,也不再文縐縐的楊知事楊知事地喚。

楊子安拂袖,哼了一聲。

落碇,拋錨,收帆,船只擱淺在岸邊,李莊立刻上前,走到一襲青衫的諸衍身邊,著急而又擔憂地道:“二弟受苦了。”扭頭看見楊子安的膝蓋有要軟下去的趨勢,李莊瞪楊子安一眼,發現他毫無反應,于是便利索地站直身子往楊子安那邊一轉,攬過瘦小文官的肩膀,聲音急切而擔憂地道:“子安你怎么了?”

與此同時用手重敲了一下楊子安的頸后的穴位,楊子安立刻軟趴趴地倒在他懷里。

“約莫是海上行久不適應,故暈了。”李莊用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人聽到的聲音喃了一下。

辛越見到這幕,輕輕地翹了下嘴角,而她身邊的楚之凌卻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眉毛。

“二弟,我們回船吧?”李莊看著諸衍,征求詢問的語氣。

諸衍面色仍是那般蒼白:“該帶了治我胃傷的藥吧?”他用食指與大拇指摩擦,來回地動了動。

李莊明白諸衍這個小動作,雖不知他是何意卻仍點頭:“帶了。”

諸衍眼睛有意無意地瞟向楚之凌,問:“三弟他,怎么樣了?”

李莊一下船就急忙本想諸衍身邊,火急火燎的生怕皇帝出事,周圍的人都顧不得看,此刻順著諸衍的目光望過去,眼神布滿震驚又帶著畏懼,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在火光之后席地而坐的楚之凌,神色淡淡從容不驚,一雙狹長的鳳目里隱隱可見絲絲寒氣,雕塑般棱角分明的五官被火光染出一抹嗜血的色澤,薄削的唇緊緊抿著,渾身散發著不怒而威的巍峨之氣。

李莊頓時一顫,就是這個男人,橫行東南海峽經年之久,亦商亦盜武裝走私,堂而皇之地反抗大銘皇朝的海禁政策,幾乎壟斷了中國與各地的海上貿易,交通多國膽大包天。

就是這個男人,旁若無人地闖進天牢,拒絕銘朝招撫隨心所欲態度囂張,勾結官員暗中干涉朝政,悄設內線捕獲皇宮消息,無法無天張狂之至。

就是這個男人,斗荷蘭,抗倭寇,取東藩,設大寨,對官府襲剿置之一哂。。

李莊不會忘記,當時銘朝派出了多少重兵來襲擊當時被荷蘭軍攻擊的楚氏船隊,三個提督,六個總兵,十個副將,一百個參將,還有大大小小的水師諸如游擊,都司、守備、千總、把總等等共計五千人,拼盡一切出擊卻根本撼動不了楚之凌分毫。他依舊逍遙在他的海上。

此番聽聞他在飲喜酒的途中被龍卷風襲擊下落不明,楚船上人心惶惶不可終日,銘朝以為又是如對付荷蘭軍一般在引銘朝水師進擊從而消滅,于是不敢貿然出兵對抗已成渙散之態的楚氏船隊。

卻沒想到,他真的流落孤島上,受限于此不得逃脫。

“大哥,我說,三弟他怎么樣了?”被諸衍這清冷的聲音一喚,李莊這才回了魂,并逼迫自己定下神來。

李莊望著諸衍閃爍不定的眼,猜測著這個年輕帝王的心思,諸衍意有所指地將目光在楚之凌身上快速地轉了一圈,又將視線投向周圍為數不多的十幾個人。

李莊頓時想通了什么一般,認真又小心翼翼地答道:“三弟他,一直在找你!”李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卻見諸衍點頭笑笑示意他繼續說,李莊便道:“他隨在我后頭來的,稍晚點便可到這里吧。”

諸虞遂不語。

“你,究竟是什么人?”

聲線略略鋒利,又透著一股無人能忽視的沉穩,像一支疾厲的箭矢,破空傳來。

身著白衣的楚之凌在眾人或探究或驚訝的眼神中站了起來,他眉微皺,雙眼冷冷地掃向被眾人圍在中間的諸衍。

楚之凌一步一步走向前去,鞋子踩在枯木枝上,發出嘎吱的暗響,無端聽得讓人恐慌。

官兵們將手放在腰間正欲拔刀而出,卻見楚之凌微微挪唇,露出輕蔑的笑:“你們很害怕?”

官兵俱無人敢作聲。

“你們認識我,知道我的身份!”帶著笑的眸子間頓時冷意沉凝,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力:“對嗎?”

如今火也熄滅了,在場無人敢發出一聲,只有海水的聲音在激烈地響著,天沉沉地好像要壓下來,似是在醞釀著一場風雨。

見眾人不答,他眸間閃過一抹陰鷙,順手捏過旁邊一個小士兵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道:“你,回答我的問題。”

小士兵當兵才十幾天,以前根本沒有見過楚之凌,也無緣看見楚之凌的畫像,是以并不知道眼前所站的,就是銘朝懸賞30萬兩白銀緝拿的海賊王,帝國上位者的心腹大患,荷蘭軍掌控中國沿海必須要鏟除的對象,他只知道的是,現在捏住他肩膀的這個男人非常高,一站如山,逼人仰視。而他眼眸清亮迥徹透出銳利,似寶劍出鞘凜冽生輝,讓人不寒而栗。

他忍不住腿有些哆嗦,顫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

“回答我。”他耐心有限,拖沓下去并非他個性,是以這句話落音后,士兵肩頭就迸發出一陣極為清脆的咔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