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如此卑躬屈膝,叫玉簪不解的很,她哪里見過他們夫人這樣過?
那宮女卻是十分得意,下巴揚的更高了,“既如此,你在這里等著吧。可不要亂走動,萬一沖撞了其他的妃嬪,可就沒那么容易遇到咱們主子這般好性兒的了。”
“是,多謝姐姐指點。”
云想容客氣的笑著,目送那宮女腳步輕快的進了宮門,才漸漸收了笑容。
暫且先由她樂一樂。若按著沈奕昀的說法,這位頗有體面的宮女怕也活不長了。她對著自己尚且如此,平日說不定為孫美人做過多少害人的事。
她就是婚后顧及的太多,太好性兒了,才讓人漸漸忘了她的兇名,才敢欺負到她頭上來。若她足夠強大,再如閩王那般翻臉不認人,誰還敢動她的人?
生死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身邊的人是否安好。
若是做善人會害死自己人,她寧可做壞人!
“你進來吧。”
不多時那宮女到了門前隨意的喚了她一聲。對待其他宮女怕都沒有如此無禮。
玉簪氣的臉色漲紅,拳頭緊握,緊緊跟在云想容的身側,只要云想容一句話,她就算豁出去性命不要都敢將面前這個口中無德的小蹄子的嘴巴撕爛。
而云想容毫無反應。到了偏殿上了三階的丹犀,就見孫美人歪在美人榻上,一面有宮女跪在如意腳跺上用美人錘為她捶腿,一面有宮女伺候她吃才剛端上的果子。
云想容屈膝行禮:“給孫美人問安。”
孫美人“噗”的一口吐出數個西瓜子,正吐在云想容的腳下,嬌聲道:“不是說來給我磕頭認罪的?還不跪下?”
即便是皇后授意,孫美人做的也太過了。
云想容冷笑,這種沒腦子的女人,也活該被人利用致死。
“美人見諒,還請您屏退身邊的人。”云想容露出十分為難的表情。
難不成是在宮人的面前抹不開臉來磕頭?
雖然面前這人的夫婿不過是個七品文官,但她的母家風光,還有個跋扈的義兄。她還是發發慈悲給她留點體面吧,磕頭就磕頭,也不要讓宮人們都知曉。
孫美人坐直了身子,隨意擺擺手:“你們都退下。”
“是。”宮女嬤嬤們魚貫退下。玉簪卻是猶豫著沒有下去,她擔心云想容會有危險。
孫美人是全不在意的。
云想容要給她磕頭,丟臉的是她,又不是自己,她既然愿意讓貼身服侍的奴婢看著她怎么卑躬屈膝,她為何不成全她?
待到宮婢退下,還體貼的將宮門關好后,云想容緩緩上前了兩步。
孫美人得意洋洋,正等著云想容下跪,卻見她那張令人討厭的絕色嬌顏上露出了一個冰冷嘲諷之極的笑容,嬌柔的聲音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人如果不知死活,連天都留不住。”
“你說什么?!”
云想容如地獄走出的厲鬼,眼露寒光的一步步走向孫美人。
孫美人嚇得背脊上汗毛一瞬全部豎起。
越是美麗的女子,在宮殿之門全關之時露出如此詭異的表情走向自己,才越讓她覺得陰風陣陣。
“你要做什么!”
“就這么點膽量嗎?那你還敢動手加害我的人?你父不過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我義兄隨便彈一彈指甲就能滅了你全族,你還敢對我炸毛?我看你是活擰了!”
“你……”出身卑微,是孫美人一聲擺脫不了的“污點”是她最忌諱的死穴!
孫美人氣的臉色漲紅,胸口劇烈起伏,點指著云想容罵道:“放肆!”
“我放肆?我這么些年放肆慣了的,怎么孫美人做事之前沒打聽過?恬王我都不懼,我會懼你個身份卑微的小小美人!?”
“卑微”二字,再次扎中孫美人的死穴。入宮多年也沒有晉一晉位份,還要為了自保投靠皇后,她已夠憋屈了,還叫個小小七品官的婦人當面如此責罵?
孫美人氣的手指頭哆嗦著,喘息著話都說不成句子,雙目赤紅的瞪著云想容:“你該死,該死!”
“該死的是你!”云想容已走到孫美人跟前,雙手駕在孫美人身側,高挑的身軀遮擋住光線,她整張臉都掩藏在陰影之中,越發顯得她一身凌厲氣息,讓人骨頭縫里都冒涼氣。
“英礀與你何怨之有?你竟對一個完全對你無害的人下得去這樣的狠手!孫氏,我會讓你后悔!你若不做人的走狗,或許能多活幾日,現在我告訴你,你死定了!”
“放肆,我要去告訴皇上,抄,抄你quan家!”孫美人氣息不穩,嘴唇發麻,話都說不利落了。
云想容卻還不放過她,無辜的道:“哎呦?是嗎?你還有這么大的臉呢?”
“我殺了你!”
孫美人蹭的站起身,就要往云想容身上撲來。
玉簪眼疾手快,立即扶著云想容急速向后竄開了四五步。孫美人一下子撲空,跌坐在地上,臉漲紅的已成了煮熟的蝦子。
云想容見差不多了,周身的戾氣奇跡般的消失了,變了一張滿布關切的臉,吩咐玉簪:“快,孫美人怕是身子不適,你快讓人去請御醫!”
“是。”玉簪也怕云想容萬一把孫美人氣死了可就惹了煩。急的臉色發白的沖了出去,抓住剛才那個宮女的手臂道:“快快,孫美人身子不對,快去請御醫來!”
主子若是有個萬一,他們這些宮人都得受牽連。那宮女倨傲的神色也沒了,急急忙忙火燎腚似的撒丫子就奔了出去,其余的嬤嬤和太監則是連忙進了偏殿,將跌坐在地上的孫美人攙扶起來,掐人中的,端茶水的,拍著她前胸叫著主子的,一群人亂作了一團。
云想容眼里含著淚,似也十分擔憂:“妾身磕了頭,孫美人原諒了我與我攀談起來,說到家中之事,想是思鄉情切,竟發了病,沒有規勸孫美人,是妾身的不是。”
跟著孫美人的嬤嬤看了云想容一眼,倒信了九成。
孫美人好容易緩過來一點,見了云想容臉不紅氣不喘的顛倒黑白,哭的那叫一個楚楚可憐,才壓下去的火又冒了出來,嘴唇越發的麻木,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只用手指頭點指云想容的方向。
云想容連忙上前,雙手握住她冰涼抽筋的手:“孫美人別急,我們來日方長,您先養好身子要緊。”
云想容一語雙關,飽含威脅之意,孫美人想起閩王,又想起云家與自己家中的實力差距,這會子竟莫名的害怕了,手也更涼了。
正當這時,那宮女領著一年約五十出頭的,身材佝僂的御醫進了門。
“邱太醫,快給我們主子瞧瞧。”
邱太醫撩衣袍先行了禮,隨即低著頭跪行到了孫美人近前,布放脈枕。這會子嬤嬤已搬來小屏風,遮擋住孫美人面容,只讓她伸出一只手腕,又在腕子上鋪了薄薄的紗帕。
邱太醫就跪在小幾旁,細細的診了起來。
云想容則是帶著玉簪站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沈奕昀昨日告訴她“只需找個由頭讓孫美人請太醫來診治,剩余的事就交給我。”
她又不可能打孫美人一頓,想起周瑜,今日索性氣她一氣,想不到她還真是沉不住氣,被氣成了這樣。
診治過雙手,邱太醫花白胡須顫動,面帶喜色的道:“恭喜美人,是喜脈。已有兩個月大了,不過美人氣虛,胎像不穩。”
說著列了藥方交給身后醫侍,“快去煎藥來給美人服用。”
跟孫美人的嬤嬤歡喜的追著那醫侍出去熬藥了。
孫美人這會已經緩過來不少,在一聽自己有了喜,被刺激的蹭的坐起身。
怎么可能!
皇上已有近一年沒翻過她的牌子了。如非如此,她也不會想盡辦法討好皇后,答應皇后收拾承平伯府人的婢女給皇后出氣。
她怎么可能有喜了?
孫美人震驚之中,嬤嬤宮女已行了禮,歡天喜地的稱:“恭喜美人。”又有小太監爭搶著去報喜。
她回過神時,報喜去的小太監已經跑出了宮門。
她想阻攔,可妃嬪診出喜脈是大喜的事,規矩上就是要立即稟告皇上、太后和皇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阻攔?
這會子她已經將云想容的事全忘了,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不可能啊,她怎么會有喜?
不過片刻,安胎藥就熬好了端上來,孫美人搖頭拒絕,宮女和嬤嬤卻為了她的身子勸說了一番,這么多人看著,她若是不吃還說不過去,煩躁的結果碗來一口灌進去,這才道:“在去請其余的太醫來看。”
宮人只當她是好容易懷了龍種重視,忙應是就要下去。
正當此時,外頭傳來沙啞又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到!”
云想容忙領著玉簪隨著宮人們跪在角落,盡量淡化自己的存在。
而皇帝也當真沒有看云想容,而是繃著一張臉負手走向孫美人。
孫美人翩翩行禮,嬌柔的道:“皇上。”
“有喜了?”皇上的聲音冷若冰霜,似含嘲諷,又似強壓火氣。
孫美人驚慌的道:“不,一定是太醫誤診了,臣妾已命人再去請太醫來重新診脈。”
皇帝回頭吩咐夏輔國:“也不必請旁人了,就請張太醫和杜太醫來。”
張太醫和杜太醫,平日是專門找顧皇帝和太后的脈的。可以說是御醫中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