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躍眸色一黯,嘴角翕張,正待說些什么,前頭不遠處“嗖”的一聲,竟有一支響箭竄上了天空。
關濤仰首去看,朝著馬車抱拳道,“姑娘!咱們的人都在前頭候著了。”
蕭躍還在愣神時,已然聽得馬車內那把如流泉般動聽的嗓音又徐徐道,“告辭!”
蕭躍激靈著醒過神來時,那一隊人馬已是護衛著馬車朝著另一條小路緩緩駛去。
“大人,這可怎么辦?”蕭躍身邊的人壓低嗓音問道,語調里含著兩分憂慮。本以為是個再簡單不過的任務,誰知對方四兩撥千斤,竟轉眼就成了這般局面。
蕭躍坐于馬背之上,單手執韁,望著那一隊人馬漸行漸遠,一張面容再沒了方才的笑容,沉凝如水,語調更是冷沉道,“先回京向主子復命再圖后計!”話落,他深望了一眼楚意弦等人離開的方向,驀地撥轉馬頭,領著人朝著官道的方向縱馬疾馳而去。
那個下洼村果真離著不算遠,只是位置有些偏僻,不比他們方才落腳的村子,就在官道邊上。
只是進了村口,四下卻是安靜得很,關濤在前引路,帶著車馬輕車熟路到了楚家的莊子前,莊門大開著,卻也不見一個人在外迎接。
關濤一勒韁繩,朗聲道,“所有人都散開,不要近前!”
所有人,包括結香和石楠都瞧出來,今日姑娘允準了此人發號施令,雖然心中疑慮重重,但一路走來,石楠和結香心里都隱約有些忐忑,此時卻也不敢多言,紛紛聽命散了開來。
關濤亦是驅馬到了一旁,才朝馬車朗聲道,“姑娘,可以下車了!”
車簾被掀開,楚意弦下了馬車,還是皂紗覆面,徑自進了莊門,朝著燈火通明處而去,莊頭媳婦兒早已得了關濤的吩咐,站在遠處,對著楚意弦遙遙行禮道,“廂房已是備好,按著姑娘的吩咐燒好了熱水,也熏了艾……”
楚意弦點了點頭,道一聲“辛苦了”,便是徑自進了那廂房,她進去之后卻是反手就將門關上。
“姑娘?”結香和石楠又是被關在了門外,心下一驚間面面相覷,下一瞬,結香便是上去拍起了門,“姑娘您這是怎么了?您開開門,讓奴婢進去啊!”語調里竟已是帶了哭腔。
“結香!”石楠平日難得說話,今日卻是上前來,將結香拉住,“相信姑娘!”雖然話語還是簡短,卻讓結香一瞬間鼻酸,拍門的動作也是緩了下來。
她們二人身后,關濤咳咳兩聲道,“你們也別太擔心,姑娘方才吩咐了我,讓我派人回京傳訊,這個時辰,府里應該也快來人了。”語調尚算和緩,一雙眼睛卻很是好奇地瞥了一眼紅著眼眶忍淚的結香,這就是他家那位沉默寡言的山子堂哥陪著小侯爺出遠門之前,特意囑托他們兄弟讓代為多多關照的結香姑娘了?這么瞧著,居然很是嬌弱的模樣,看著跟朵花兒似的,到底怎么就入了他們家那位聞花色變的山堂兄的眼的?
結香和石楠沒有注意到他有些奇怪的眼神,反倒是心下一驚,這些事情居然都是姑娘一早安排好的嗎?驚訝過后,心里更是惴惴難安,到底出了何事?
正在這時,莊門處卻是一陣吵嚷,結香和石楠轉頭,見著匆匆走進來的人,連忙迎了上去,“夫人!大爺!”
來人正是婁氏與楚煜。
身后還跟著瑾娘,以及背著藥箱的……楊大夫?
卻沒有人顧得上她們,婁氏面沉如水,大步走在前頭,卻在進門之前,被關濤一個移步,便是擋在了外頭。
“對不住,夫人!方才姑娘便吩咐過了,眼下,她只見楊大夫一人!”關濤頂著好幾道扎人的目光,硬著頭皮道。
“阿娘,可是你們來了?”此時,房內的楚意弦已經聽見了動靜,也走到了門邊。
“阿弦,你怎么樣了?”婁氏顧不上再去瞪關濤,上前一步道。
門內的人卻是往后一退道,“阿娘,我暫且沒事兒。我這些安排,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一切還需等楊大夫來看過才能定奪!”
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便紛紛往那一身石青色的布衣,神色淡如水的楊大夫看過去。
婁氏的表情尤為復雜,卻是恭敬地一屈膝道,“有勞楊大夫了!”
這位楊大夫婁氏自然知道。當初她母親的身體都是這位楊大夫調理好的,這醫術她自然信得過,可怎么也沒有想到,這樣的關頭,阿弦會找這位楊大夫來!
可眼下這樣的境況,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楊大夫淡然一點頭,瞥了一眼邊上望著緊闔的廂房門,都急哭了的瑾娘,便是舉步朝著廂房而去。
到了廂房門口,卻又被關濤伸手攔了下來,“對不住了,楊大夫!這是姑娘的意思,請您進去前先做好防護。”
楊大夫面上沒什么表情地點了點頭,下一瞬,便是將藥箱暫且放下,從身后背著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件袍子式樣的衣裳,將自己從頭到腳罩了起來,又取了面巾,將口鼻捂住,最后將雙手也戴上了特制的布手套,這才對著關濤一點頭,后者看得瞠目結舌,這會兒才算反應過來,連忙訥訥將門打了個開來。
婁氏等人忙探頭朝著門內張望,卻什么都沒有瞧見,楊大夫一進去,關濤又伸手將門重新拉來關上。
婁氏面上的神色更是難看了,如果說對楚意弦的種種舉動心存疑慮的話,那么也隨著方才她特意交代楊大夫的話,以及楊大夫的舉動中得到了些許端倪,然而就因著有了些猜測,這人的心才會徹底陷入不安的陰云之中。
“你們倆,先來與我說說,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兒,仔細想好了,莫要遺漏半點兒細節。”婁氏一雙柔美的眼睛今日卻是失了一貫的笑意,冷銳地掃向石楠和結香二人。
廂房內,楚意弦即便在屋中,也與方才一般無二的打扮,皂紗覆面,里頭還系著巾帕,捂住了口鼻。
楊大夫進去時,她已經坐在了廂房內窗邊的炕上,抬手朝著楊大夫遙遙一遞,卻是指著楊大夫近前的八仙桌道,“楊大夫請坐吧!”
那里與窗邊隔著不近的距離,楊大夫倒沒有半分疑議,放下藥箱,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