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晟嘴角的笑容微微一頓,雙目亦是一瞬沉黯,抬眼望著窗外,沉聲道,“若是可以安適地活,誰又愿受那份苦?可,若不能忍,只怕我也無法活!”
楚意弦恍然明白,難怪他如此自苦,竟然是要以這個時時刻刻來提醒自己。燕遲說他心機深沉,心性隱忍堅韌,原是半點兒沒錯。
她突然沉默了下來,蕭晟扭頭來看,見她望著自己,目光幽深而飄忽,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笑道,“楚大姑娘可是對本王產生了好奇?本王從前聽人說起過,若是一個姑娘對一個男人產生了好奇,那便是對這個男人開始有興趣了,進而……”
“齊王殿下也是成過親的人,一個女人對你是不是有意,難道您還察覺不出嗎?”楚意弦語調不溫不淡地反問了蕭晟一句,就這么一句,便是將蕭晟狠狠噎住了。
又是無奈又是憋屈地看著她,半晌,才長嘆一聲道,“楚大姑娘還真是半點兒機會也不給本王!”
楚意弦沒有回話,也跟著轉頭望向窗外,天色更暗了,她眉心跟著皺起,“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蕭晟沒有說話,或者正要開口,卻被外頭的動靜驟然打斷了。
有開門聲!兩人轉頭互看了一眼,聽著那開門的動靜,隱約的人聲與腳步聲,從這小院兒的大門一路傳了過來,由遠及近。
“姑娘,您要看他們可以,可只能看看,主子走時交代過,這兩人不得她的命令,誰也不能動!”透過窗紙可以瞧見好些個黑衣人簇擁著一個身穿深色斗篷的身影疾步進了院門,再聽著這一聲姑娘,楚意弦和蕭晟對望一眼,心知肚明了,是王笙。
王笙步子邁得快且重,好似帶起了風,卻半聲不吭,轉眼已經走到了這廂房之前,她沉聲讓人“開門”。
方才追在她身后,對她耳提面命的那個黑衣人中領頭的一個卻是一個側步,擋在了那門前,“姑娘拿著主子的令牌,要進來,要去見人,屬下等都不能也不敢攔著,可姑娘若是不能應下方才屬下所說的事兒,屬下即便是被處罰也萬萬不敢放姑娘進去。”
“你倒是好大的膽子!”王笙望著他,冷哼一聲,滿是不耐煩,卻不過沉吟了一瞬,便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沒有我姑母的命令,我不會要了他們的命,這樣……可以了?”
“可以是可以,不過這兩人詭計多端,屬下怕他們對姑娘不利……”
王笙利索地一點頭,“罷了,你隨著我一道進去吧,左右聽到什么見到什么,晾你也不敢往外多說半句。”
那人沒有應聲,只背脊更往下佝僂了兩分。
王笙一抬手,“開門吧!”
領頭人一瞥守在門邊的手下,“開門吧!”
“是!”門邊守著的人應了一聲,自取了鑰匙將門鎖打開,將房門推開。
王笙邁步走進門里,卻在門邊駐了足,“去,點個燈來,總得讓我看清楚他們臉上的表情才是。”
那些人趕緊聽命去點了盞燈來,親自捧著,送到了屋里。
那廂房不大,左右不過十幾尺見方,一盞燈點起,室內的暗色便被驅散了大半,至少足夠王笙看清蕭晟和楚意弦兩人的表情了。
她邁步進去,一眼便瞧見了他們兩人,一個坐在床沿,一個坐在桌邊,隔得倒不遠,卻又涇渭分明。這兩人自然不可能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卻是誰也沒有說話,只是睜著一雙眼,安靜地將她瞅望著。
王笙一扯唇角,笑了起來,“楚大姑娘真是好大的魅力,怎么就能迷得齊王殿下連自身安危都不顧了,飛蛾撲火地一頭栽了進來?齊王殿下,這算不算得英雄難過美人關啊!真是可惜,你們本來多么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當初,我也想著要撮合你們來著,偏偏楚大姑娘不肯領情,偏走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
外邊風聲細細里突然夾雜進了沙沙的雨聲,楚意弦轉頭望了望窗外,燈影之下,果見細雨紛飛,不由哂笑一聲道,“十六娘大黑天兒里,又下著雨,不惜跑了遠路,紆尊降貴來這小院兒,就是為了奚落于我與齊王殿下?”
王笙面上的笑容驟然一斂,望著楚意弦的眼神更是驀地轉冷,咬著牙道,“怎么?不行嗎?我有今日,全拜二位所賜,二位如今到了這般境地,也不無我的關系,說到底,一場孽緣糾葛,總要做個真正的了結!”
王笙略頓了頓,緩緩走到了楚意弦身邊,俯低身子望著她,“這回我姑母的布局我知道,你們倆是別想再活著了,可是在死之前,我還是不想讓你好過。憑什么……我什么都沒有了,你卻還能懷揣著再來一次的美夢?我告訴你,若我是你,知道自己是燕遲命中的劫數,就該躲得遠遠的。即便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也不要再來找他,若我是燕遲,知道被你害死了兩次,說什么也要躲你躲得遠遠的,免得被你這個掃把星害到!”
“你什么意思?什么害死兩次?”楚意弦聽著,面上的笑容陡然消失,臉上的血色更是有一瞬的蒼白。
王笙面上反而展開一抹詭異的笑來,“我也猜到,蕭晟他不會告訴你,看來,我來這一趟還真對了,這一個消息,不能只讓我一個人痛苦不是?要痛也該我們倆一道,不!你應該比我更痛才是。”
楚意弦卻驀然暴起,抬起手來,便是狠狠揪住了王笙的衣領。
王笙身后那個黑衣人一直警惕著,見狀驀地便是拔出了手里的兵刃,蕭晟同時也動了,起身的同時抄起了凳子去格擋。
可屋外那些黑衣人卻是被驚動了,紛紛拔出了手中兵刃,將這間不大的廂房團團圍住,一瞬間成了劍拔弩張之勢。
處于漩渦中央的楚意弦卻半點兒未覺,仍是死死揪著王笙的衣領,一雙明眸中銳光閃現,將她盯著,咬著牙道,“你不要在那兒他niang的廢話,我問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害死了燕遲兩次?”
王笙也不怕,反而見楚意弦這樣,更是取悅了她一般,她面上那透著兩分古怪的笑容更燦爛了兩分,“還是前幾日的消息了,燕遲為了盡早結束戰事,竟是劍走偏鋒,帶了五百人說是要直取韃靼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