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里換了低暗的夜燭，燭光幽暗而溫暖，柔柔投在紗帳之上，映出一片靜謐安詳。秀兒幫蘇湘湘換上寬松的寢衣，安置她歇下，然后便關上門，退了出去。

蘇湘湘躺在床上，側頭盯著門口出神。沒多久，門被輕輕地推開一條縫，一個小小的腦袋探進來，張望了一下，見里面沒動靜，這才悄悄摸了進來。

這小家伙，怎么鬼鬼祟祟的，怕她咬他不成。蘇湘湘玩心大起，閉上眼睛裝睡。

洛水黯的腳步很輕，走到床邊時，還謹慎地稍停了停。蘇湘湘放勻呼吸，屏住笑，躺著不動。過了一陣子，他以為她睡著了，這才放下心來。蘇湘湘聽到一陣絲綢擾動的窸窣之聲，大約是他正在爬過被子，等那聲音近了，感覺到身上的被子被稍稍扯動，仍然是小心而鬼祟。蘇湘湘忽然睜開眼，笑瞇瞇地一口咬住了洛水黯正在拉被子的手。

“啊！！”

冷不防被她偷襲，洛水黯嚇了一大跳，手一哆嗦，驚叫了一聲。

“是你呀……你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蘇湘湘松了口，把他的手吐出來，理直氣壯地惡人先告狀。

洛水黯驚恐又委屈地瞪著她，一手還拽著被子，呆在那里，張口結舌。那張還帶著暖暖水氣的小臉瞬時變得煞白，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氣的。看他說不出話來，蘇湘湘呵呵一笑，把他拉進被子里，道：“冷不冷，快進來。”

洛水黯被她抱著，小臉上仍帶著幾分郁悶。蘇湘湘親昵地蹭了蹭他那還潮濕著的頭發，把那柔柔軟軟的發絲弄得亂糟糟的，這才心滿意足地笑著道：“小笨蛋，暖和了沒有。”

這哪里還是暖不暖和的問題。洛水黯悶悶地從她懷中爬出來，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一想明天早上起床后頭發會亂成什么樣，就不禁苦惱起來。蘇湘湘環住他的身子把他拉回來，洛水黯的小胳膊驚訝地張開，身子一歪，又倒了回去。

“哈哈……”

蘇湘湘正玩得開心，門又開了，有人走了進來。她抬頭看了一眼，見是洛玉楓，便開心地笑著喚他：“玉楓，快來。”

洛玉楓關好門，走了過來。遠遠只看到她抱著洛水黯，又不知道再干些什么，走得近了，才看清兒子是努力掙扎著，想從妻子懷里爬出來。這小家伙逃避她過分的親近，倒不是什么新鮮事。洛玉楓微笑著在床邊坐下，撫住洛水黯的肩膀，道：“別亂動，你娘肚子里還有小寶寶呢，小心別碰壞了。”

洛水黯怔了一下，隨即安生了下來，果然一動也不動了。蘇湘湘呵呵一笑，趁機將他圈回自己懷里，臉上頗有幾分得意。

“好啦，放開他吧。”

洛玉楓拉開她的手，把兒子放出來。看著兒子快手快腳地爬開，一副狼狽逃亡的樣子，蘇湘湘笑得更開心了。她直起身子來，笑著催他：“快爬快爬，馬上就掉下去了，呵呵。”

洛水黯鉆出被窩，直直從父親腿上爬了過去，眼看要到床邊了，速度卻依然不減，一副急吼吼的可愛模樣。他當然不會真的掉到床下去，但洛玉楓還是回過頭，握住他的小胳膊，把他拉了回來。見他一臉匆忙，被抓著還不安生，洛玉楓微微蹙起眉頭，問道：“要睡覺了，你這是要去哪里？”

“梳頭。”洛水黯郁悶地停住，答了一聲。

“睡覺了還梳什么頭，這么麻煩。快回來。”蘇湘湘笑著叫他。

洛水黯停著沒動，不吭聲，小臉上滿是郁悶。洛玉楓仔細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他那一頭毛茸茸的頭發，這小家伙一向整齊，會變成這副模樣，八成又是妻子在欺負他玩。洛玉楓無奈地笑了笑，松開手放了他，道：“快點去，收拾好了就趕快回來。”

“嗯。”洛水黯得了脫，立刻跳下床，屋子里鋪著厚厚的羊絨地毯，并不涼，他便也不穿鞋了，光著腳跑了出去。蘇湘湘斜著身子半坐在床上，看著他直笑。

小家伙走了，屋里便只剩下了二人，沒人再玩鬧不休，氣氛安靜柔和了下來。洛玉楓在蘇湘湘身邊坐著，淡淡微笑著，靜靜看著她；蘇湘湘卻仍沉浸在逗兒子玩的愉悅之中，不住地發笑。

就這么看了她一陣子，見她開開心心的，洛玉楓心里的擔憂消減了許多。他微微笑了笑，輕柔地她扶起來，放回去躺好。一手扶著她，一手拉起滑去一邊的錦被，幫她蓋好。看著滿枕烏絲之間那張滿是笑意的臉，他動作稍滯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等等。”

洛玉楓說了這么一句，然后便松手放開她，站起身來，快步出了屋。他沒關門，看樣子是很快就會回來。蘇湘湘有點莫名其妙，又坐起來，奇怪地看著門口。

不一會兒，洛玉楓便又回來了。蘇湘湘抬頭看去，只見他手中拿著個木盒，看起來像是外面廳里的點心盒子。

“你餓了？”蘇湘湘望著他，問道。

洛玉楓微微笑著，快步走回床邊，見她已經坐了起來，便笑著將點心盒子拿過來，對她道：“我不餓，讓你吃的。”

蘇湘湘怔了一下，沒有動手去接，蹙起眉不解地問道：“這都要睡覺了，怎么還……”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白天自己的加餐都是兒子替吃的，難道秀兒告狀了？她心里暗自猜測著，底氣不足，聲音也小了下去。

洛玉楓卻像是沒想這么多，神色仍然溫和安靜，帶著微笑。他打開點心盒子，從里面挑出一塊蘇湘湘愛吃的水果酥，將那盒子放去一邊，笑著對她道：“前幾天你身子不舒服，我找人打聽了，晚上睡覺前吃些東西，胃里不那么空，早上就不會難受了……來，張嘴。”

說著，他將那點心送到她嘴邊，目光輕柔含笑，如哄孩子般柔和。蘇湘湘怔了一下，看著他，心里堵滿了奇奇怪怪的感受，一時竟有些發呆。洛玉楓見她沒反應，笑著抬起手，輕輕捏住她的下頜，道：“張嘴。”

怔怔盯著那雙溫柔純凈的眸子，看了一陣子，蘇湘湘忽然回過神來。兒子就在外面，肚子里還有個小寶貝，這時候可千萬不能柔情泛濫啊！她呵呵一笑，打破了那溫柔曖昧的氣氛，一口咬住送到嘴邊的點心，笑瞇瞇地道：“這是老神醫的偏方么……我現在都不難受了，你怎么才想起來告訴我。”

她邊吃邊笑，還邊說話，那原本就酥脆松軟的點心，被她咬得碎落了一床。洛玉楓看著她那副闖了禍之后得意又愉快的樣子，心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顧不得再動什么心思了。他把點心遞到她手里，看她吃得十分積極，無奈地又囑咐了一句：“慢慢吃，別噎著。”

見她果然聽話地放慢了速度，洛玉楓真不知道她這到底是懷了孕犯迷糊，還是太久不見他，又在裝溫順。眼中逐漸染上幾分無奈寵溺，他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去桌邊倒了半杯清水，端回來給她。

那點心很甜，又是干干的，蘇湘湘正吃得口渴，見他端了水杯，立刻笑呵呵地接過來，仰起頭一口全喝了下去。吃飽喝足，她心滿意足地瞇起眼，坐在滿床被褥和點心渣子之間，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洛玉楓趕緊拉住她的胳膊，攔著沒讓她躺回去，道：“別睡。”他把她從床上拉下來，把被褥之間的點心打掃干凈，又回來收拾她身上的那些。蘇湘湘像是困了，一直站著沒動，就這么笑瞇瞇地看著他忙碌，不動手幫忙，對他在自己身上拍來拍去的，也沒什么反應。

好不容易收拾清楚，洛玉楓把蘇湘湘放回床上，看見她終于安安生生地躺了下來，不禁輕輕舒了口氣，臉上也帶了笑。這時候門又被輕輕地推開，是洛水黯回來了。那小家伙已經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的，見爹娘已經準備睡了，便乖巧地爬回床上，鉆進被子里。洛玉楓熄了燈，躺到他身邊。小男孩渾然不知剛剛發生了什么，幾天沒見父親，很是想念，此時立刻便鉆到他懷里，纏著他道：“爹，你怎么抓到那個壞蛋的，給我講講好不好？”

“好。”洛玉楓微笑著，輕輕將他攬在身邊，放低聲音，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像講故事般說給他聽。聽著他輕柔和緩的聲音，和兒子壓低了的驚訝和欣喜，蘇湘湘嘴角勾起一抹淺而滿足的微笑，慢慢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