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紀事

第二十二章 趙成

易九出了衛司未作絲毫的停留,騎馬直接出了義州城。

此次來陳,是他只身一人而來,如今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自是一刻不敢停留,奔出城門便向著百里之外的大軍營帳而去。

天幕漸暗,遠遠看到營地中的光火,易九緩緩輸出一口氣。還好中原人講究什么兩國交戰,不斬來使,若今日是大陳使臣獨自一人進入金地,怕是早就身首異處了。

進入大營,易九并未下馬,而是一路疾馳到了大汗所在的營帳外。金汗索托的親兵見到易九騎馬而來,忙行禮道:“國師大人安好,大汗正問起您。”

易九翻身下馬,兩步跨進了營帳,單膝跪地行禮道:“易九拜見大汗。”

索托年逾半百,身形魁梧,聲若洪鐘,見易九歸來,起身急問道:“國師可有所收獲?”

易九緩緩搖了搖頭,回道:“那些漢人并不承認藏了二皇子的尸身。”

索托頹然跌坐在鋪著狼皮的木榻之上,稍稍有些失神,轉瞬又怒從心起,雙手握拳狠狠捶著榻喝道:“那些中原人不是自詡什么禮儀之邦,如今卻藏了我兒的尸身不還,讓他不能回歸故鄉,這算什么好漢!!”

易九卻又是一拜,說道:“吾汗息怒,那些漢人雖然狡詐,于此事之上卻不似說謊,恐怕二皇子的尸身的確不在他們陳地。”

索托聞言一愣,幾步上前扶起易九,問道:“國師何出此言?”

易九緩緩站起,恭敬道:“大汗也知,那些漢人講究頗多,征戰更是講求師出有名,如今他們若是扣了二皇子的尸身不還,豈不是給了我大金攻打陳地的理由。我觀那衛康不似蘇潛那般大膽,此人說話很是謹慎,且他手下的那副總兵似是不很服他。怕是這衛康在遼東軍中并沒有什么威信,不過是因蘇潛身亡而臨時封派的。是以,他決不敢因為私藏二皇子尸身引起戰爭,進而觸怒陳帝。”

“國師所言可屬實?”索托雖然不了解這新封派的遼東總兵衛康,但是他了解易九,他知易九觀人的能力出眾,所以雖有此一問,心中卻是對易九的話信了大半。

“句句屬實。”易九垂首,“如今知道二皇子的尸身的確不在漢人手中,大汗就不必再有所顧忌,盡可大肆攻打陳地。”

“國師此言有理。”索托踱回榻邊坐下,揚聲對外面的親兵喊道:“去將三皇子請來。”

守在門外的小兵應聲去了,不多時,三皇子哲別大步行了進來,向索托行禮道:“父汗召兒臣前來,可是二哥之事有了線索。”

索托聞言嘆氣搖頭道:“國師說,你二哥的尸身并不在陳地,如今已是無處可尋了。”

哲別轉頭望向易九,易九微微躬身向他行禮,道:“正是如此。”

哲別這才回首繼續望向上首的索托,問道:“那父汗打算如何?”

“那漢人稱二皇子尸身不在陳地,而我等也未在金地尋到二皇子,所以剛好也以此為名,向大陳索要二皇子尸身,若是大陳交不出,我等就只好自己派兵找尋了。”易九垂眸淡淡的說道。

“國師所言有理。”索托撫掌稱贊,“哲別,此次討伐大陳,本汗封你為兵馬大元帥,賜你兵馬二十萬,你可不要讓本汗失望。”

哲別聞言大喜,忙屈膝跪拜道:“兒臣知曉,定不負父汗重望。”

義州,衛指揮使司,地牢。

衛雍緩緩的走到一個掛在木架之上,遍體鱗傷的人面前。那人顯然是被上過大刑,身上鞭痕累累,頭發蓬亂掩住半張臉。此時此人顯然已經昏了過去,衛雍側頭看向跟在身后的何沖,問道:“如何?”

“這趙成嘴硬的狠,只一口咬定自己是帶兵求援,不承認自己陷害忠勇伯。”何沖垂首向衛雍稟道。

“求援?”衛雍冷笑一聲,“也虧他說的出口,帶兵三萬求援,他當我們父子都是傻子不成,潑醒!”

一聲令下,旁邊立刻有小兵搬來一桶冷水,兜頭倒了下去。只見那木架上所縛之人一個激靈,緩緩的抬起頭來,此人正是忠勇伯手下參將,趙成。

“趙參將,別來無恙啊。”衛雍語氣冰冷,“不知這幾日趙參將可是想明白了,可有什么話與我說么?”

“哼,”趙成冷哼一聲,聲音干澀嘶啞,“衛小將軍,我原以為你是個能成大事的人,想不到,卻也只是個一怒為紅顏的莽夫。”

“趙參將高看衛某了。”衛雍聞言并不動怒,只是淡淡笑道:“衛某不過一介凡人,又怎能免的了凡俗。只是,”他頓了一頓,方繼續說道:“趙參將還是不要試圖激怒衛某的好,吃苦頭還是參將自己。衛某知曉趙參將不過是受命于人,若是趙參將將此人告知于衛某,衛某自然也就不再為難趙參將了。”

“不知所云!”趙成偏過頭,不再看衛雍。衛雍聞言只是點了點頭,嘆道:“我知趙參將出身行伍,一身錚錚鐵骨,自是不懼這牢中的千種手段。只是,趙參將可想過,那十萬戰死的將士何辜,蘇氏父子三人何辜!”

趙成聞言微微一愣,卻仍是梗著脖子應道:“我趙成自是問心無愧,是他蘇潛因為長子偷襲喪命,執意攻打金營,我帶將士們回城,反倒救了這幾萬將士們的命,何錯之有。”

“趙參將果然口才了得,竟能如此顛倒黑白,混淆是非。”衛雍笑意森冷,手中似隨意的把玩著一柄匕首,“只是不知道,你的兒子是否能有與你一般的口才了。”

趙成聽到自己的兒子,才真正的激動了起來,他用力的晃動著綁縛著身體的鎖鏈,怒吼著:“衛雍,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休要動我家人。”

“好個一人做事一人當,”衛雍將那匕首一下刺入趙成的右肩之中,對趙成的痛嚎充耳不聞,隨后又將匕首緩緩的轉動起來,笑道:“如此說來,趙參將是承認自己謀害忠勇伯了。”

那趙成此時已疼的渾身發抖,半晌才抖著嘴唇說道:“趙某沒有謀害過忠勇伯。”

“如此,看來我還是需要找令公子來問問了。”衛雍拔出匕首,作勢轉身要走,就聽身后的趙成喊道:“衛將軍,趙某真的沒有謀害忠勇伯,趙某不過是聽從遼東都閫龐海龐大人的安排,說服世子去金營偷襲,僅此而已,其他的末將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