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媛看著胡同外的馬車,心中了然,轉向逐海,低聲道了句:“我也是事出有因,對不住了。”
逐海面色更紅,想起曾經與秦媛同寢,雖是眾人同居一個營帳,心中終究覺得有些別扭,磕磕巴巴的回道:“無、無妨。將軍還在等您,您若是,若是準備好了,咱們便走吧。”
秦媛略點了點頭,對著身后跟來的秦母幾人說道:“娘,大哥大嫂,我先回去了,待到有空閑,我再回來看您。”
秦母又囑咐了幾句小心之類的話,將秦媛送上了馬車。
秦媛上了馬車,馬車便咕嚕嚕的行了起來,她靠著車廂,想著逐海剛剛說過的話,心思微轉。
如今逐海說眾人皆知道了她的身世,那么她便要以女子之身入定國公府。秦媛略略嘆了口氣,女子之身雖然不便行事,但是止戈要帶她去宮中赴宴,是必然要面見圣上的。若是將來有一日有人向圣上告發了她女子的身份,那便是欺君的大罪,倒不若現在便就此揭開,也好過留此大患。
秦媛靠著車廂,緩緩的闔了眼,今日宮中夜宴怕是要見到很多熟人了,只是,他們還在,自己卻是改頭換面了。
秦媛忽然想起蘇信,想起了蘇府,她便直起身子,掀開車簾,望著一側騎馬而行的逐海,問道:“海兄,你可知蘇世子現下如何了?”
逐海被她這一聲海兄叫得臉又是一紅,半晌才回道:“世子現下已經承了爵位,現在得稱呼伯爺了,蘇家也已經搬回內城的伯府了。”
秦媛聽了緩緩的笑了起來,低聲喃喃:“如此,實在是太好了。”
馬車進了明照坊的金魚胡同,在定國公府東側的一處角門停了下來。秦媛下了馬車跟著逐海從這角門進了院子,一路沿著磚石小路穿過了花園,來到一處獨立的小院之中。
這是個簡單的小院,院子不大,一棟二層小樓坐北朝南,院中有一棵一人合抱粗細的玉蘭樹,這個時節,玉蘭花皆已經凋落,僅剩一樹茂密。屬下有一石桌四個石凳,想是用來納涼休息之用。
秦媛正在私下打量,就聽逐海咳了一聲,略顯尷尬的說道:“因著先生身份與其他謀士不同,所以國公爺命人將先生安排在此處單獨居住。”他看了一眼秦媛,很快又垂下眼眸略帶恭敬的說道:“此處雖然屬于外院,但是因為位置稍遠,平時少有人打擾,先生安心住著便是。”
秦媛略略點頭,笑道:“多謝海兄了。”她環視了院子一圈,見逐海仍是低著頭,訥訥的站在原地,便笑著打趣道:“海兄怎的這次見了我竟是如此不自在了?”
逐海嘴唇動了動,卻只是說出兩個字:“不敢。”
秦媛對于逐海的態度有些莫名,她上前兩步,抱拳問道:“可是在下哪里得罪了海兄,海兄竟然與我生疏至此?”
逐海面色一窘,仍舊是那兩個字:“不敢。”
秦媛終于忍不住了,一拳打在逐海肩頭,怒道:“好歹是一起殺過敵的弟兄,怎的現在變成這個模樣了?”
逐海生生受了這一拳,終于敢抬頭看向秦媛,他望向對面的少女,一副少年打扮,眼神清澈,表情中帶著不滿。他長嘆了口氣,小聲說道:“男女授受不親,小秦你這是作甚?”
秦媛這才明白過來,仰頭笑道:“海兄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我秦媛能入得軍中,自是與那些閨閣女子不同的,況且將軍也說過,我與諸位弟兄并無不同。”
逐海又抬起頭來,仔仔細細看了秦媛一眼,見她仍舊是一副爽朗模樣,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說道:“我自聽說了你是個,是個姑娘家,這心里就開始別扭。”他不自然的咳了兩聲,“我以前不知你是女子,言語上也沒有注意什么,如今知道了,就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失禮了。”
秦媛聞言笑得更放肆了些,她抬手拍了拍逐海的肩,說道:“你們大可不必如此,在軍中之時我從未將自己當作女子,你們還向以往一般待我便是。”
逐海也笑了起來,打量了一眼小樓,說道:“將軍說他都已然安排好了,我領你進去吧。”說罷便轉身領著秦媛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屋中的人似是聽到了動靜,推開小樓的門迎了出來,為首的一個年長的婦人領著眾人向著逐海躬身道:“逐侍衛。”
逐海嗯了一聲,側身抬手指著秦媛說道:“這便是秦先生,你們好生伺候著,申末我再來接先生出府。”
幾人向著逐海秦媛行禮應是,逐海這才回頭望向秦媛說道:“那小秦你先準備著,我過會兒再來接你。”
秦媛點頭應是,目送逐海大步跨出了院子。
那為首的婦人笑著向秦媛行禮道:“奴婢姓孫,是姑娘這院子里的管事媽媽,”她笑著指著身后的四個丫頭說道:“夫人交代了,姑娘的院子里安排了兩個二等丫頭,兩個小丫頭,再有兩個粗使的婆子。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跟奴婢說便是。國公夫人說,姑娘身份特殊,就不必特意去內院了,若是姑娘想要出府,順著角門出去便可,也不必驚動內院眾人。”
秦媛聽了這孫媽媽的話,含笑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孫媽媽不必客氣,在下身份自是與府中嬌客不同,當然不方便向國公夫人請安。媽媽也不必喚在下姑娘,在下入府是為謀,媽媽如何稱呼其他先生,如何稱呼在下便可。”
那孫媽媽神色一動,只是一瞬,便笑著應道:“先生說的是,是奴婢失禮了。”
秦媛略略擺了擺手,抬步進了屋,孫媽媽跟在秦媛身后走了進來,向秦媛介紹道:“先生的寢房設在了二樓,書房在寢房西側的廂房里,樓下是宴息處以及丫頭們的住處,地方狹小,還望先生不要介意。”
秦媛跟著她來到了二樓,二樓只有兩間廂房,一間做了寢房,里間耳房做了凈房,而西側的廂房則改成了書房。
秦媛推門而入,只見窗邊立著一張花梨木的巨大書案,書案上文房四寶俱全,書案后靠墻而立的是一架同色的多寶閣,上面擺著一個喜鵲登枝的梅瓶,還放了各色的盆栽。
再往旁側便是書架,上面放滿了書籍。秦媛走近兩步略翻了翻,發現里面有各種兵法、輿圖、地域志記,忍不住微微笑道:“將軍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