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雍隨著閭丘懿坐到一旁的圈椅中,這才低聲說道:“大人,衛某此次是來向大人辭行的。”
閭丘懿面露了然的笑笑:“你也的確該回去了。”閭丘懿說著,抬了抬手,讓屋中伺候的小廝退了出去,見那門扇再次闔上,這才繼續說道:“此次南行,多虧有小友舍命相護,閭丘在此謝過了。”
說罷,閭丘懿站起身來,就要向衛雍行禮。衛雍又哪里敢受,忙站起身來,避到一側,急聲說道:“大人這是做什么,保護大人乃是在下的職責,大人真是折煞在下了。”
閭丘懿還是將那一禮端端正正的行了完全,這才直起身來,抬手拉過衛雍。
二人再次落座,閭丘懿這才繼續說道:“在下自南行那一日起,便得知此次行程并不簡單。只是圣命難為,而這開封百姓又多遭磨難,在下也是想要盡一盡自身的微薄之力。”
“大人一心為民,衛某佩服不已。”衛雍直視著閭丘懿的雙眼,語帶真誠,“家父對大人也是推崇之極,此行之前也曾多次告誡在下,要好好保護閭丘大人,萬不可讓大人有任何意外。”
閭丘懿苦笑著搖了搖頭,抬手擺了擺,說道:“小友莫要說這些場面話了,在下不過是這蕓蕓眾生之中的一人而已,沒什么特別的。”他說著,頓了一頓,這才轉而問道:“小友何時動身回京?”
衛雍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正色道:“陸千戶要在下盡早回京,但是在下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大人這里。所以,衛某想著給大人留下幾名在下的心腹護衛,還請大人不要推辭。”
閭丘懿聽完他的話,整個人怔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這如何使得,這些護衛想必是小友你十分得用的,又如何能留給我?”
衛雍見閭丘懿神態真誠,輕笑一聲,說道:“這幾人曾是衛某在遼東之事的親兵,也算是與衛某出生入死過的,留他們在大人身邊,衛某也能放心。”衛雍見閭丘懿還是一臉不贊同的神色,收斂了笑意,沉聲說道:“莫不是大人覺得衛某將人留下,是居心不良不成。”
“胡說!”閭丘懿聽了他的話,臉色登時沉了下來,“我閭丘懿又怎能是這種小人之心的人!”
“如此,大人便不要再推辭了。”衛雍說著站起身來,“夜已深,在下便不多打擾了大人休息了。明日一早,在下便帶了那幾人來拜見大人。”說罷,也不給閭丘懿反駁的時間,轉身大步出了屋。
衛雍此舉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雖然陸其重帶了幾百錦衣衛來,可是陸其重畢竟身份特殊,他不能完全信任。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留下自己人最為穩妥。
衛雍出了閭丘懿的房間,便沿著回廊往自己的廂房而去。
他們一眾人如今都住在開封府府衙的后衙之中,所以眾人所住的廂房距離都不算遠,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他便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外。
衛雍邊走邊與身后的逐海說著留下來的人選,所以并未注意到對面有人行了過來。
待到主仆二人察覺到,那人已經躬身對著衛雍行了一禮,沉聲說道:“屬下見過將軍。”
衛雍聽這聲音有幾分熟悉,側頭望著面前躬身垂首的人好一會,這才反應過來,此人是江桐,那個與媛兒一同進入親兵衛的少年。
衛雍想到這里,眉頭忍不住微微皺了皺,沉聲問道:“這么晚了,你這是要去哪里?”
江桐剛剛從秦媛那里出來,不過面對衛雍,他自然不敢實話實說,只能垂了頭低聲說道:“屬下不過是因著天氣熱睡不著,這才想著出來走一走。”
“這樣?”衛雍說著抬起了頭,望向了還掌著燈的房間。
秦媛居住的廂房就在他的隔壁,而那里,就是秦媛的房間。
他眼神沉了沉,不動聲色的擺了擺手,說道:“天色晚了,你不要再隨意走動了,快些回去吧。”
江桐聽他不再多問,暗暗松了口氣,這才再次躬了躬身,轉身離開了。
衛雍卻站在原地,思量了良久,這才對身側的逐海低聲說道:“這次,就將此人留下吧。”
江桐走出去很遠,這才在回廊邊,大口的喘著氣。
他自知與大小姐之間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大小姐此次叫他去,也不過是問些別后的事情,再沒有其他了。
可是當他出來看到衛雍后,心中還是忍不住發虛,在感覺到衛雍那冷冰冰的審視的目光后,這種心虛竟是達到了頂峰。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露出破綻,但是他的雙手仍是忍不住微微的發抖。
他想起大小姐方才對他說的,大小姐的身份已經暴露,讓自己不要再多做什么了,免得衛雍誤會些什么連累到自己。
江桐忍不住低聲苦笑,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但是僅僅是與大小姐曾有婚約這件事,就足以衛將軍記恨了罷。
江桐又站在回廊里緩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站直了身子,向著金吾衛們居住的地方走去。
這邊衛雍則是站在秦媛門外,半晌沒有抬起手敲門。
他承認他有些遷怒了。
他曾在直到秦媛的女子身份后,便派人查探過秦媛的過往。所以他自然知道,秦媛,曾與那個江桐有過婚約。
他知道,那婚約取消了;他知道,有婚約的是曾經的秦媛;他知道,現在的媛兒與那江桐沒有半分關系。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會想,忍不住想將這二人隔的遠遠地。
他望著門扇中漏出的昏黃的燭光,知道媛兒此刻一定沒有睡。
他又猶豫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正欲抬手敲門,那門卻從里面打開了。
秦媛素白著臉,半濕的青絲隨意的用一條素色的發帶束起,身上仍是一件簡單竹青色直裰。
秦媛很早就注意到了門外的動靜,她以為衛雍會自己進來,便沒有多加理會。哪知道,這個人在門外嘆氣徘徊,就是不進來。無法,她只好,親自過來,看看這個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自己打開門就看到這人似是要抬手敲門,秦媛無奈的笑了笑,向一側讓了讓,說道:“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