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曾國藩老家。
作為同僚,曾國藩很讓人討厭,因為太跋扈強勢,為了做事,不顧一切,會強行拆散別人的利益鏈。
作為下屬,曾國藩更讓上司討厭,因為天天提要求,天天頂牛,還不尊重上司。
但作為主帥,作為上司,曾國藩卻還是不錯的,也有容人之量。
駱秉章不太管事,以后曾國藩成為湘軍絕對老大的時候,李鴻章反出門戶,左宗棠要自立門戶,沈葆楨背刺,他也都忍了。
甚至左宗棠要去辦大事,曾國藩這邊也給錢給人,還要調解他和沈葆楨之間的矛盾。
胡林翼圓滑,做人做事,讓人如沐春風。
但此時,在曾國藩面前也忍不住吐槽了幾句。
非常隱晦,說沈葆楨此人操之過急了,而且表現太過。
曾國藩卻說,能做事,總比不做事好。
胡林翼笑道:“說來我還要感謝沈葆楨了,雖然韋俊和楊輔清都是我去勸降的,但這個主意是他拿的,所有的事情也都是他做的,如今南昌易幟,這個大功也是他該得的,我就不去湊這么熱鬧了。”
曾國藩道:“一下子多了三萬人,只怕左宗棠是要罵人了,他這個大管家,真不知道該去哪里弄錢。”
胡林翼道:“他弄不出來錢,沈葆楨只能朝你要了。”
曾國藩道:“錢嘛,很重要。但是兵更重要,這三萬太平軍成色還是很不錯的,多了這三萬人,我們勢力也大壯了,終究是好事。”
胡林翼道:“說來,拿下南昌,拿下江西后,到時候我這個江西巡撫也是沈葆楨掙來的了,還要承他的情。所以我這個江西巡撫,也不打算做多久,過個一年半載,就把這個位置給他。”
曾國藩道:“都是在一口鍋里面吃飯的,也不用計較這么許多。”
胡林翼本來想說,沈葆楨此舉還是太冒險,太冒進了。
但看曾國藩的態度,仿佛還頗為欣賞,也就不提了。
輕輕嘆息一聲,胡林翼道:“是啊,終究是在一口鍋里,拿下了南昌,未來拿下江西,終究是好事。”
接著,胡林翼朝著曾國藩舉杯道:“恭喜大帥,此戰過后,皇上只能向你服軟,請你出山了。”
曾國藩舉杯,只不過里面的是茶水。
打下江西之后,就要打安徽了。
打下安徽,最后就是天京了。
湘軍和太平軍,雖是敵對,但是也相輔相成。
曾國藩道:“一時間,我也不知道是該快好,還是慢些好。”
胡林翼當然明白了這里面的意思了。
打得慢了,就可以不斷擴張地盤,并且把打下來的地盤徹底吞下去。而一旦打快了,又怕朝廷那邊卸磨殺驢。
胡林翼道:“一邊打,一邊經營吧。江西交給我和沈葆楨,有個兩三年時間,也就經營下來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曾國藩道:“為幼丹兄遙慶。”
胡林翼道:“為幼丹兄遙慶!”
然而,此時南昌城下的沈葆楨,卻已經陷入了劇變之中。
見到韋俊捂住脖子倒下的瞬間,他整個人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短短幾秒鐘,甚至失去了反應。
人很痛苦無奈的一點,伱明明預測到了危機,并且拼命阻擋,但它還是來了。
就如同奧匈帝國的王儲,明明猜到自己會被刺殺,而且剛剛就被刺殺過,但還是要走過那條路。
很多時候,不能因為可能潛在的風險,事情就不做了。
沈葆楨、韋俊這邊,千防備,萬防備,但還是沒有擋住。
韋俊倒下的瞬間,他身邊的心腹將領頓時呆了。
與此同時,城內的軍營中,城內列隊迎接的士兵中,忽然有人高呼。
“清妖殺降,清妖要殺降,兄弟們,跟他們拼了啊!”
然而,城內韋俊的軍隊,投降意志果然要強烈得多。
面對這個局面,竟然還沒有出現應激反應。
也沒有第一時間反抗。
沈葆楨很快清醒過來,大聲高呼道:“快入城,快入城!”
“去占領所有的城防!”
隨著他一聲令下,原本在城下集結列隊的湘軍,立刻快速沖入城內。
此時,城門之類有一支列隊迎接的韋俊部隊。
一時間,也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該迎接,還是應該反抗。
湘軍第一時間沖入進去后,就將這支幾百人的太平軍包圍了。
“蹲下,蹲下!”
“放下武器!”
這是本能喊出來的,人家本來就沒有拿武器啊。
沈葆楨長長松了一口氣,一切還來得及。
幸好他的工作做得非常充分,不僅僅談了韋俊一個人,而是將這支太平軍的中高層將領全部談過了,全部都封官許愿了,所以哪怕發生了這等變故,城內的太平軍依舊沒有發生應激反應。
接下來,趕緊救活韋俊,抓到刺殺的兇手。
局面還能挽回。
究竟是什么刺客啊?槍法竟然如此精準?
隔著這么遠,韋俊全身都穿著鎧甲,竟然直接射中了脖子。
他們以為是一槍,其實是兩槍。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外面,卻傳來了驚人的廝殺聲。
“清妖殺降,清妖殺降!”
“跟他們拼了。”
緊接著,有人飛快馳騁而去。
“沈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楊輔清也遭到刺殺,他整個人憤怒,說是我們殺降,已經帶兵殺過來了。”
頓時,沈葆楨再一次如同雷擊。
于是,他拼命走上城頭。
看到千米之外,楊輔清果然帶著兩萬人瘋狂地沖殺了過來。
他這兩萬人撤出南昌,本應去瑞州大營的,此時氣勢如虹,殺氣騰騰。
而這個時候,一萬六千名湘軍,起碼還有一大半沒有入城。
“迎敵,迎敵!”
后半部分湘軍,索性也不進城了,立刻轉變方向,接戰迎敵。
沈葆楨在城墻上高呼道:“楊輔清將軍,聽我一言,聽我一言!”
“這都是蘇曳的詭計,不要中計,千萬不要中計啊。”
“否則就是親者痛,仇者快啊!”
但是,此時千軍萬馬沖鋒聲音巨大,早就把一切聲音都淹沒了,哪里聽得到你沈葆楨在大喊大叫啊。
而且楊輔清就算聽到了,人家也不理。
關蘇曳什么事情啊?
我是奉天王之命,奉丞相之命,鏟除清妖。
在佯裝遭到刺殺的一時間,楊輔清立刻帶人,殺了監視他的上百名湘軍騎兵。
此時,手中就提著湘軍游擊將軍的人頭。
“兄弟們,清妖要殺降,不給我們活路,跟他們拼了啊!”
說罷,根本不給沈葆楨任何解釋的機會,直接就朝著湘軍沖殺了過去。
這一打起來!
那就再也不可能壓下去了。
瞬間,兩支軍隊廝殺在了一起。
而偏偏此時城內的太平軍,里面也有人高呼:“清妖殺降,跟他們拼了啊!”
韋俊的太平軍,投降意志還是比較堅決的。
哪怕這樣,也沒有反抗,而且兩萬軍隊,都被分別關在各自的營房中,沒有武器,靜靜地坐在那里。
少數的湘軍官兵,盯住他們。
基本上是幾十個人湘軍,盯著太平軍幾百上千個人。
所以說,沈葆楨兵行險著,蛇吞象。
盡管還沒有反抗,但是情緒卻開始傳染了。
外面的廝殺聲,完全聽得清清楚楚。
于是,這些軍營里面的太平軍開始不安,開始躁動。
李續賓是老軍伍,他知道這里面的危險性,所以立刻來到沈葆楨身邊道:“大人,現在局面非常危險,我們要立刻撤離,立刻棄城,立刻遠遁!”
棄城?
遠遁?
怎么可能?
現在放棄了,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他付出了這么多,現在怎么可能放棄?
想都不要想。
“韋俊怎么樣?韋俊怎么樣?”沈葆楨大聲高呼。
一個大夫道:“還活著,還活著,但是一時間,醒不過來了。他中了兩槍,脖子一槍,后腦一槍被甲片擋住了,但還是射入了頭骨。”
這又給了沈葆楨希望,韋俊還活著,只要他醒過來,立刻就可以鎮住軍隊的。
城內的太平軍還沒有嘩變,還沒有動武。
他只要將城外楊輔清的太平軍擊敗就可以了。
雖然楊輔清人數多,但是不如湘軍精銳,而且湘軍還占領了城池,所以這一戰有的打。
按說,湘軍只要派個三四萬人進入南昌城,那危險系數就要小得多了。
但關鍵是,真派不出那么多軍隊了。
之前在九江,沈葆楨就折損了大幾千人了。
湘軍要守湖北,要守湖南,還有一部分在安徽。
能給沈葆楨一萬六,已經是咬著牙,支持到底了。
“打!打!”
沈葆楨大聲高呼道:“擊敗了外面楊輔清的叛軍,我們就還能贏!”
李續賓心中焦急無比。
其實,最怕的就是這種局面,看上去還有希望,而且好像希望還很大。
但實際上,這種假象會把軍隊吞噬下去的。
“沈大人,真的不能打,要撤退的。”李續賓道:“我們這邊打得越厲害,城內的發逆就越是不安,等到他們的情緒到了極點,一定會動手的,到時候我們就被內外夾擊,想要撤離也撤不了了。”
沈葆楨道:“韋俊隨時都會醒來,只要他醒過來,就能安撫住城內的太平軍。”
接下來,他直接命令韋俊麾下的那些太平軍將領,各自去安撫自己的軍隊,千萬不能反抗。
甚至沈葆楨還腹誹。
眼下局面,你李續賓能退兵,而且權勢地位不變。
我沈葆楨付出了這么多,若是退了,那就成為笑柄,那就徹底敗了。
九江輸了,南昌不能再輸。
再輸,他就一無所有了。
況且,他連為韋俊、楊輔清求官職的折子都遞上去了,也被批下來了。
若是退了,他如何向朝廷交代?
押上所有賭注的賭徒,是沒有退路的。
城外!
戰況無比激烈。
楊輔清兩萬太平軍雖然人數占優,但是戰斗力已經不如湘軍了,更何況湘軍還占領了城墻,還掌握了炮臺。
所以,激戰了一刻鐘后,楊輔清那邊已經漸漸落入了下風。
而打順手了的湘軍,情緒高漲。
“殺光發逆!”
“殺光發逆!”
無數湘軍一邊殺,一邊大聲高呼。
沈葆楨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大聲高呼道:“不許這樣喊,不許這樣喊。”
但是在大戰的時候,都是將帥求士兵來著,人家激戰勇敢,你還想怎么樣?
而且沈葆楨是文官,不是他們的直接軍官。
所以,根本壓不住這些湘軍。
殺,殺,殺……
殺光發逆。
殺光發逆!
這些廝殺聲,大吼聲。
傳入城內太平軍的軍營之內。
這些太平軍更加躁動不安了。
“兄弟們,你們聽到了嗎?什么招降,完全就是假的啊。”
“清妖這是要殺降啊!”
“韋俊大帥已經死了啊,也是清妖下手的啊。”
“兄弟們,我們難道要坐以待斃嗎?等到城外的太平軍兄弟死光了,就要輪到我們了啊。”
“此時再不反抗,接下來就晚了!”
幾乎每一個營房里面,都有類似的聲音。
看管這些太平軍降兵的湘軍官兵,立刻進行鎮壓。
“不許說話,不許動!”
“誰敢動一下,格殺勿論!”
太平軍聽聞之,更加躁動。
“兄弟們看到了沒?格殺勿論,他們要殺我們啊!”
“我們幾百上千人,難道還怕他們幾十個人?沖上去,跟他們拼了。”
湘軍官兵見到這個刺頭,立刻道:“來人啊,將這個人抓了,抓了!”
頓時,看守的湘軍官兵氣勢洶洶,沖過去抓人。
這下子不得了了。
沖突直接就爆發了。
被抓的太平軍反抗,搶刀。
湘軍官兵直接出手殺之。
“清妖殺人了,清妖殺人了。”
“兄弟們,跟他們拼了!”
這種局勢,就如同火藥桶一般,稍稍一顆火星,就能炸。
神仙來了也沒有辦法。
小小一個沖突,直接引爆了整個局面。
見到同袍被殺,被看押的太平軍降兵,恐懼,不安,憤怒的情緒到了極致。
然后,直接就炸了。
盡管沒有武器,但紛紛開始反抗。
然后,如同會傳染一般。
一個兵營,傳染到另外一個兵營。
韋俊麾下的太平軍,果然不夠血勇,換成其他太平軍,或許早就炸了,一開始就炸了。
但……現在也不晚。
量變,引起了質變。
最終,城內韋俊的太平軍,全部嘩變。
他們出手,殺掉了看管他們的湘軍官兵。
然后,再也回不了頭。
這兩萬太平軍,潮水一般沖出了兵營,前往武器庫,尋找自己的武器。
找到武器之后!
他們哪怕沒有軍官的指揮,也依舊本能地朝著湘軍的背后殺去。
整個南昌城內,徹底亂成一團。
這些太平軍軍隊各自為戰,瘋狂亂殺。
半路上,一群太平軍將領正在飛快奔來。
他們奔來是奉沈葆楨的命令安撫彈壓自己的軍隊的。
但是現在,見到自己的軍隊,早就和湘軍殺在一起了,完全殺紅了眼睛。
這個時候你喊停戰也沒用了,甚至就算你停戰了,湘軍那邊還是會殺過來。
而且,亂糟糟的,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軍隊了。
見到了這個架勢,這些原本已經投降的太平軍將領稍稍呆了一下,然后立刻拔刀道:“兄弟們,跟我上,殺清妖!”
然后,這群人反而帶領著這一兩萬太平軍,直接朝著湘軍的背后殺了過去。
最壞的局面,頓時發生了。
沈葆楨的湘軍,受到了內外夾擊。
李續賓見到這一幕,頓時痛苦地閉上眼睛。
當楊輔清翻臉廝殺的時候,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但沈葆楨卻抱有幻想。
他立刻再來到沈葆楨身邊道:“大人,要趕緊撤軍了,立刻跑了,否則一旦被兩支太平軍合圍,就徹底來不及了。”
沈葆楨此時雙眼通紅,如同發瘋的賭徒一般。
不行,我不能跑。
還沒有輸,還有機會。
韋俊!
只要韋俊醒來,還可以壓住局面。
現在跑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甚至誅心一些,這軍隊是湘軍的,不是我沈葆楨的。
但南昌城,卻是我沈葆楨的身家性命,是我的榮華富貴。
“韋俊醒來了沒有?”
“還沒有。”
沈葆楨大吼道:“不管用什么辦法,讓他醒過來,立刻醒過來!”
李續賓都要瘋了,眼前這個沈葆楨已經瘋了,竟然還抱有幻想。
再不退兵,這一萬多湘軍都折在這里面了。
他真的有心直接打暈沈葆楨,然后下令撤軍。
原本外面的楊輔清是落于下風的,現在城內太平軍從湘軍背后殺過來,湘軍不得不派出一半的軍隊,迎戰城內的太平軍。
于是,頓時之間,雙方逆轉。
楊輔清這邊越戰越猛。
湘軍這邊,壓力倍增,損失慘重。
不能等了,哪怕抗命,哪怕以后受懲罰,李續賓也要以下犯上了。
他直接上前,就要將沈葆楨擊昏,然后下令撤退。
但偏偏這個時候,大夫上前道:“沈大人,我們給韋俊施針,他醒了,他醒了。”
沈葆楨頓時狂喜。
醒了就好,醒了就還有希望。
李續賓也立刻停止動作。
沈葆楨來到韋俊面前道:“韋將軍,快,快,你趕緊去指揮你的軍隊,讓他們立刻放下武器,你趕緊安撫他們。”
韋俊臉色蒼白,他被擊中了脖子,失血許多。
但非常慶幸,沒有被擊中動脈,但是氣管卻被擦傷了。
子彈射入脖子內一兩寸,現在都不敢取出來。
第二槍被擊中了后頸,只不過被鎧甲擋住了。
但是子彈的強大動能,還是穿透了甲片,擊中他的后腦,只不過勢能衰減,卡在了后腦骨上,卻也讓他陷入了昏迷。
顯然有兩個刺客,而且幾乎是同時動手的。
沈葆楨帶來的大夫,用了所有辦法,終于將他弄醒了過來。
但此時,他頭腦劇痛,整個人昏眩。
而他醒來的第一時間,直接便問:“是誰殺我?”
結果發現說話的時候,喉嚨劇痛,幾乎不能發聲,剛一牽扯,立刻涌血,幾乎要再一次昏厥。
但沈葆楨卻知道他想要問什么,趕緊道:“一定是蘇曳的刺客。”
“韋俊將軍,此時先不管刺客,趕緊鎮壓局面,你立刻讓你的軍隊停戰,一切還來得及。“
韋俊艱難地睜開眼,望著眼前一團亂局,神情復雜地點點頭。
沈葆楨道:“來人,立刻抬著韋俊將軍去他的軍中,讓他下令停戰!”
接著,幾個人立刻找來了一個滑竿,將韋俊放在椅子上,兩個人抬著他,飛奔前往城內的太平軍中。
而此時!
城內的太平軍和湘軍,已經廝殺成了一團。
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殘肢斷臂。
虛弱的韋俊,望著這一幕,心緒頓時更加復雜了。
此時,湘軍和太平軍各個目光猙獰,仿佛有生死大仇一般。
很快,他就被抬入到太平軍陣地之中。
“是將軍,是國宗大人。”
“國宗大人,你怎么樣?”
“國宗大人還沒有死。”
“國宗大人,清妖卑鄙,說是招降,但實際上卻是要殺我們啊!”
“國宗大人,跟清妖拼了啊!”
陪同著韋俊來的一個清廷官員道:“韋將軍,趕緊下令停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韋俊看著到處的尸體,瘋狂的廝殺聲。
關鍵是,刺殺自己的那兩槍,究竟是誰?
而且眼下這個局面,自己下令停戰,還有用嗎?
而且都已經翻臉廝殺了,就算自己下令停戰了,清廷那邊還能饒過自己嗎?
“停戰?”太平軍將領道:“國宗大人,現在下令停戰,弟兄們會聽嗎?而且就算停戰了,清妖也容不下我們了,一定會將我們徹底消滅的,如果再一次被繳械的話,我們真的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了,只能任人宰割了。”
韋俊情緒無比復雜,百轉千折。
這個時候,他如果敢強行命令兄弟們停戰,那他就成為叛徒。
大火一旦燒起來,就很難滅下去了,除非徹底燒盡。
最后,所有復雜情緒化作了一句話,韋俊用盡所有力氣,舉起右手道:“殺清妖!”
隨著他這一聲令下。
城內的太平軍頓時爆出了歡呼聲。
“殺清妖!”
“殺清妖!”
然后,城內的太平軍更是士氣如虹,朝著湘軍拼殺!
沈葆楨這邊,還對韋俊充滿了希望,此時反而見到城內湘軍更加堅決了,如同潮水一般洶涌而來。
頓時,心知不妙。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韋俊也反了!”
這個時候!
沈葆楨才終于徹底絕望了。
頓時間,眼前一黑,只覺得天旋地轉。
并且,從胸腹之處,傳來一陣陣劇痛。
足足好一會兒,他下令道:“撤軍,撤軍……”
但這個時候,哪里還能撤軍啊?
如果聽李續賓的,楊輔清剛剛翻臉來打的時候,撤軍是還來得及的。
現在,湘軍這一萬多人,早就被三四萬太平軍內外夾擊,完全咬住了。
想撤都撤不了了。
李續賓大吼道:“大人,現在想撤也撤不了了,只能拼命廝殺了。”
“以一敵二,拼命發狠,將發逆殺退一兩次,才能脫身了。”
沈葆楨道:“你來指揮,你來指揮。”
李續賓一咬牙,猛地抄起刀,沖殺了過去。
“兄弟們,殺啊!”
“殺退了敵人,才有活路。”
“以一敵二,又不是沒有打過,殺啊……”
接下來,絕境中的湘軍,爆發出了驚人的戰斗力。
甚至都不止是以一敵二了。
一時間,靠著彪悍的血勇之氣,湘軍竟然硬生生將自己兩倍多的敵人殺退了好幾尺。
然后,最前面的湘軍斷后,拼死掙扎出一點空間出來。
李旭兵帶著最精銳的中軍,來到沈葆楨身邊,拼命掩護著沈葆楨等人撤退。
從東門撤退。
沈葆楨一邊倉皇撤退,忍不住回頭望。
見到斷后的湘軍,立刻被無數的太平軍包圍了,正在被瘋狂地絞殺,飛快地減員。
此戰傷亡,不計其數。
緊接著,太平軍立刻分出一支軍隊,瘋狂追擊上來。
李續賓也不作戰,就是帶著中軍,帶著沈葆楨拼命地逃竄。
就這樣,幾千人一路沖殺,一路逃竄。
不知道殺退了多少圍追堵截,終于沖出了南昌城。
幾個時辰前入南昌,是何等意氣奮發,何等榮耀。
而如今,是何等狼狽。
這個南昌城,成為了他沈葆楨的地獄。
短短幾個時辰,他從天堂墜入地獄!
李續賓大聲吼道:“沈大人,撤退去哪里?往南?往北?還是往東?”
往東邊,被發逆占了。
往南,被發逆占了。
而背后,發逆大軍正在不斷追殺而來。
只有往北一個方向了。
但是,往北就是九江,就是蘇曳的地盤。
沈葆楨心生絕望,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痛苦。
現在只能朝著北邊逃竄了。
但是,往北這兩個字,重如千鈞。
“往北,往北!”沈葆楨痛苦地大聲吼道。
然后,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昏厥過去。
糕點給您叩首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