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夏云桐這么說,沈棲漏跳了的心臟,緩緩恢復正常。
眼底里一瞬間的失神,也眨眼即逝。
也談不上是失望,或者是松口氣什么的。
可心里卻隱隱有一絲無法言說的異樣。
他似乎對夏姑娘防范之心越來越淡。
如今竟然等同于零。
并且對于她的事兒也格外上心。
意味著什么,此時的沈棲不愿深想。
他說道:“我如今跟在黎總兵身邊,外出的機會比較多,如果你有什么事兒,千萬不要客氣。”
“行。”這一次夏云桐沒有一口拒絕,不過話題一轉,卻說起了沈哲:“阿哲這孩子還要在這里呆著嗎?”
“目前這里是他最適合的場所,夏姑娘費心了。”
“沒什么費心的,基本都是我兩個妹妹帶著他,阿蟄乖巧聰明,我就是想,如果時間長了,要不要送他去學堂讀書?”
就算是費心也是應該的,畢竟沈棲可是許了她很多好處。
沈棲斟酌了一下,緩緩說道:“這個不急。”
既然當哥哥的都不急,她這外人更不急了,反正也不過五歲,就算是啟蒙也是過早了一些。
況且這孩子水平與天賜似乎也不差什么。
恰在這時,院子里有個婦人驚訝的道:“大丫大丫,怎么又有一輛馬車朝你家這邊趕過來呢?”
夏云桐轉過頭看向院子外。
果然看到剛才站在沈棲身邊的一個男子,此時趕著馬車已經快到她家門口了。
她猛然回頭看向沈棲。
沈棲慢悠悠的道:“我手邊恰好人手,就讓他去鎮子里將打碎的碗盤買了回來。”
夏云桐還能說什么呢?這人做事真是妥帖。
沈棲并沒有多呆,那虎三還有其他兩個軍爺將用草繩捆好的一摞摞大瓷碗還有盤子從馬車上搬了下來。
院子里已經收拾的很干凈。
壞了三條凳子,一張桌子。
不過這個是可以修好的。
然后這些大碗就放在完好的三張桌子上。
這些婦人圍在旁邊,眼睛里露著驚喜和羨慕。
這些婦人都將碗盤借給了夏良家。
那這些新買來的碗,肯定有他們家的。
新的呀。
嶄新嶄新的。
還不是粗瓷碗,是細瓷的。
要知道他們家的碗用了好多年,幾乎沒有完整的。
要么有裂痕,要么帶著豁牙。
如今賠個新的能不高興?
沈棲進屋子里與夏良告辭。
夏良目光復雜的看著他。
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四郎,我知道你是個好的,可現在你和大丫已經解除了婚約,沒有什么關系,這終究是要惹人非議的。”
沈棲沒想到夏良說的這么直接。
可他的確與夏云桐在外人看來有了來往。
這時候已經走到門口的張婆子一腳邁進屋子里。
這事兒她作為長輩,自然也要說道說道。
“四郎,我們都知道你這是負老夫人的囑托,給我家大丫送東西,可這買盤子買碗會讓別人議論的,你們畢竟曾經定過親,然后又解除了婚約,再這么來往下去,對大丫名聲有損,對你也沒有好處,也會讓別人說長道短的……”
話是這么說,張婆子卻目光炯炯的盯著沈棲。
盯得沈棲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事兒是他思慮不周。
可是張婆子的眼神實在是熱切,熱切的沈棲甚至忽然之間明白了什么。
那夏良到沒有張婆子熱切,可這臉色也挺很復雜。
沈棲對著兩個人深施一禮,聲音懇切的說道:“夏姑娘胸懷坦蕩,磊落明光,不能等閑而視之,但兩位長輩說的有理,四郎會謹言慎行,不給夏姑娘惹麻煩。”
張婆子似乎不大滿意他這樣的承諾。
其實她更想聽到這沈四郎愿意將她家大丫給娶回去。
沈四郎其實真是很好的人選,奈何夏良夫妻兩個不要聘禮。
哪有姑娘嫁人不要聘禮的,那不是被婆家看輕了嗎?
可她的小兒子與小兒媳愣是將這親事弄成了,她心里始終有個疙瘩,后來親事退了,她也松了口氣。
如今看來,緣分這東西,真的是太難以琢磨了。
算了,她想的再好也沒用,大丫怎么肯聽她的話。
看今天就知道,這潑辣的名聲肯定傳出去了,也不知道誰家兒郎敢上門提親呢。
但就小兒子家這情況,大丫要是再軟弱一些,那就是真沒活路了。
張婆子在沈棲走之后,開始給各家各戶送碗和盤子。
院子里幫著干活的直接拿走,個個都是歡天喜地。
等都弄好了之后,太陽已經落在了西面的天空。
云彩鋪展出瑰麗的晚霞,紅彤彤的,整個西面山峰都被勾勒出金色的光芒。
跟去鎮子里的人還沒有回來。
村子里的氣氛就有些詭異,有趙家的族人路過夏良家時,就探頭探腦朝里面看。
不過沒人敢進來說東說西。
張婆子站在院子里,眉頭皺著:“今晚我就不走了。”
她是擔心晚上會出什么事情。
同時還是有點舍不得小孫子的。
夏云朵本能的愣了一下,奶奶住在這里,那晚上肯定要吃野菜粥了。
夏云桐覺得,張婆子住在這里倒也還好。
反正有她住的地方。
泥坯房蓋的大,一共四鋪炕六個房間。
一進門是灶房,里邊還有一個房間,開了一扇窗戶。
另外四個房間都挺大。
連氏坐月子的房間有一個隔間。
夏良就住在那里。
姐妹三個暫時一個房間,沈哲一個房間,然后就空下一個。
這房間夏云桐是想單獨住的,但也并不急。
她引著張婆子進了這個房間。
將其中一個包袱拿過來,打開之后對張婆子說道:“奶奶,這里的東西你整理一下,今天幫我們忙的人,不能虧待了他們。”
比如老族長,比如夏金水,還比如一直幫著說話的幾個族里的人。
而張婆子在夏云桐將大包袱打開之后,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又是好多糕點茶葉,那竹筒里裝的竟然是紅糖……
還有裁剪好的一尺尺的布頭。
這老夫人真喜歡大丫啊,怎么想的這么周到呢?
張婆子撇撇嘴,一個兇巴巴的丫頭,哪值得這么惦記。
她嘴里還是說道:“行,這事交給我。”
看夏云桐還沒走,就不高興的道:“怎么,還怕我偷吃了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