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院子，一時之間寂靜下來，就連遠處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都變得明顯。

翠兒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柳老頭的背影，能不能說動這人為連青山制藥，可就在此一舉了。

時間，仿佛變得緩慢了似的，翠兒只覺得自己等了好久，才終于看到那微微佝僂的身子轉了過來，然后耳邊便聽到了一聲，“什么條件？”

聽到這話，翠兒的眼睛驀地就亮起來了，只要肯談條件，就是有戲！

“半個月之內做出一百瓶上好的金瘡藥來，供我家老爺帶走。”翠兒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頭卻是沒底的。

金瘡藥怎么做翠兒不知道，做上一瓶金瘡藥需要多久，翠兒也不知道。翠兒只知道自己如果不努力，連青山就會沒有上好的金瘡藥可以用，所以不管怎么沒底，也是一定要拼一把的。

“半個月的時間，做不了一百瓶，頂多也就是八十瓶。”柳掌柜聽了翠兒的話，眼睛中精光一閃，然后才慢吞吞的說道。

柳掌柜的反應看在翠兒的眼中，只見他討價還價，竟是未見為難之色，顯見著一百瓶的金瘡藥對柳掌柜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兒。想到這兒，翠兒的心里頭便有些火熱，有了好藥，就相當于給連青山多了重護身符呀！

“保質保量，做夠了一百瓶，就是五成的干股，若是做出一百五十瓶，除了能全權處置店內事務以外，還可以提攜自家孩子。”翠兒不是優柔寡斷的人，看到了希望，立馬就把籌碼跟上。柳掌柜對自家孫子多有愛護，如果以他的前程為籌碼的話，也許會有作用。

翠兒說完了這話，柳掌柜的眼睛微微的瞇了起來，細細的上下打量著翠兒，眼睛中精光閃爍，絲毫不像剛才那佝僂著身子的老頭，大掌柜的氣派十足。

不過饒是這樣，他的神色中還帶著一絲迷惑，似乎沒有料到一個內宅婦人，竟可以像是久經商場的老油條一樣跟自己討價還價。

翠兒任他的目光打量著自己，也定定的看著面前的人，從剛開始進院子義憤填膺的怒顏，到后來佝僂頹廢的老者，再到現在眼神犀利的掌柜，這一系列的變化都在告訴著翠兒，面前的老頭不是一般人。

“就依你。不過這五成干股，可要寫在契書上。”柳掌柜瞇著眼睛看了翠兒半晌以后才又說道。

“那是自然，取紙筆！”翠兒點頭，讓旁邊的丫環拿來了紙筆，借著院子中一個破舊的桌子，刷刷點點的就寫下一份契書來。

“柳掌柜，你先過過目。”翠兒示意忠叔拿了其中一份契書給了柳掌柜，讓他過目。

柳掌柜沒有想到，翠兒竟是這么利落的人，當即對翠兒又高看了一眼，不過他是吃過虧的人，從頭到尾細細的將契書看了三遍，覺得沒有問題了以后，才點了點頭。

“不過，柳掌柜這藥可須得保質保量才行。”翠兒如是說道，從手里頭拿出了一瓶金瘡藥來，這是文修夫人聽說連青山馬上要往西北去了，特意派人送來的，說是金家之前制出來的藥。

“這……定是不會比金家的藥差，要是差了，你不用說什么，我自己便走！”那柳掌柜看到翠兒手中拿出的細頸小瓷瓶來，眼神微微一縮，恨聲說道。

“好，我信柳掌柜，便以這金瘡藥為例，只要不比這金瘡藥差，我絕不反悔！”翠兒如是說道。

兩人痛快的簽了契書，之后翠兒便一刻也不想耽誤了，當即便讓柳掌柜列了金瘡藥需要的藥材出來，由忠叔帶著人親自去置辦。

而柳掌柜和他的孫子，名叫柳茗的，也在當天被翠兒一起接到了連府去，連帶著他們制藥的工具都被一起安置在前院的小跨院里頭。因為柳掌柜家里頭只剩下祖孫倆的緣故，這搬家搬得倒是極快，不過半天的功夫，就已經都辦得利索了。

翠兒對于金瘡藥的心情急切的很，連帶著整個家里頭上下都對這事兒十分的看重。不到傍晚的時候，柳掌柜需要的所有藥材，就已經被忠叔備齊了，整整裝了半馬車的藥材進了連府，直接送到了柳掌柜所在的院子里頭去了。

除了原始的藥材還有負責挑水等粗活兒的一個小廝以外，柳掌柜竟是再也沒有要求旁的東西，帶著孫兒柳茗兩個，在那小跨院里頭日夜忙碌起來。

翠兒心中擔憂著連青山出征的事兒，除了這金瘡藥之類的藥物以外，其他常見病比方說治拉肚子或者是治發燒的丸藥也是要多備一些的。還有在外時候穿的衣服、吃的東西，帶的被褥帳篷，都得細細的思量到了，省得連青山在外吃苦。

翠兒將柳掌柜請到連府之后的第三天，連青山的調令就來了，隨之而來的除了連青山越發繁重的公務以外，還有各色踐行的酒宴。

這樣的日子，讓翠兒的時間越發的緊了。旁的事情翠兒不關心，但連青山的安危冷暖卻是一定要顧及的，翠兒白日里頭忙著給連青山張羅人情往來、吃喝穿用，晚上的時候還要點著蠟燭緊趕慢趕的給連青山做衣裳。

又過了五天，這天傍晚，忠嬸兒面帶喜色的從外頭走進了翠兒屋子里頭，“夫人，大喜，那柳掌柜已經將第一批的金瘡藥制好了！”

“真的？”翠兒聞言高興的站了起來，這金瘡藥可是翠兒心里頭惦記的頭一份兒事情，日日等著盼著，第一批的藥終于是做出來了。

聽了這樣的消息以后翠兒這時候哪里還能等，忙不迭的放下了手中僅剩下一個袖子的外袍，喜滋滋的對著香茉說道，“快，跟著我一起過去看看！”

翠兒激動的就要往出走，走到了門口以后，恍然想起來件事情，忙不迭的對著香英說道，“香英去大廚房那，把專門買回來的豬崽子捉來一頭，咱們用來試藥。”

香葉聞言自是忙不迭的帶著人去大廚房拿試藥的豬崽子，翠兒則是快步的直奔柳掌柜祖孫兩個住的前院的小跨院去了。

到了那小跨院，翠兒便看到了院子當中擺了一個巨大的銅盆，盆里頭有半盆的黃褐色藥粉，被研磨得極其細膩，正散發著淡淡的苦澀味道。

“夫人，這便是我頭一批做出來的金瘡藥，并沒有裝瓶，你隨意舀些來試藥。”柳掌柜看著翠兒來了以后，臉上的表情未變，開口說道。如果細致觀察的話，便能看到這柳掌柜在說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帶著微微的得意之色，顯然是覺得自己這金瘡藥做得極好。

“有勞柳掌柜了。”翠兒對著柳掌柜輕輕施了個禮，然后便走到那銅盆邊，用那銅盆里頭的小鏟子從底下撈了一點兒藥粉出來。

翠兒并不懂藥，卻能從旁的方面看到藥是不是好，比方說藥效的話，完全可以人為的弄道傷口來試試，而藥的質量的話，也可以看看藥粉的細膩程度、混合的均勻程度等等。

翠兒在等著香英把豬崽子抓來的時候，便準備著好好看看這藥粉的情況。

翠兒先是用小鏟子舀了點兒盆子里頭的藥粉，然后倒在了早就準備好的白紙上，細細的抖開了。然后又從袖子里頭掏出了那瓶金家出的金瘡藥，倒了一點點在另一張白紙上，對比著看。

翠兒細細的抖動著白紙，分別看著兩張紙上藥粉的情況。翠兒驚奇的發現，這兩種藥粉雖然看上去顏色一樣，聞起來味道也差不多，但柳掌柜做出來的藥粉，顯然在細膩程度上更勝一籌，而且似乎混合的也更加均勻似的。

翠兒的心中驚奇，卻又覺得這是有跡可循的，畢竟從惠雅那聽說了柳掌柜的事兒，然后又將他請回了府中之后，翠兒不可能不打探他的過往。

這一打探，便有了不少的收獲，比方說那柳掌柜到了金家當掌柜以后，金家的金瘡藥才變得有名起來了，再比如說柳掌柜走了之后，金家已經當官了的家主，便再也沒有親手制過金瘡藥。

翠兒的心中隱隱有種感覺，這金家的金瘡藥之所以有名，很大程度上跟柳掌柜有關系。

不過翠兒這時候的關注點并沒有在柳掌柜的身世上，他的心里頭只想著眼前這一大盆藥粉，到底能不能像金家的藥粉一樣的有效。如果跟金家的金瘡藥一樣的話，翠兒的心中就踏實了。

這時候，香英帶著粗使婆子拎著一筐小豬過來了，打開筐子蓋，將里頭洗刷的白白嫩嫩的小豬崽兒給拎了出來。這時候廚房紅案廚娘上來了一個，根據翠兒的命令，用菜刀分別在一只小豬仔的后背上劃了深淺一致的并不深的兩刀。

小豬崽子吃疼，扭動著身子要跑，卻被婆子緊緊的抓著，翠兒拿起剛才放到紙上的藥粉，按照柳掌柜說的方法給小豬崽兒敷上了。不過片刻的功夫，小豬崽兒身上的血就不流了，而且止血的速度，柳掌柜的藥粉絲毫不比金家的金瘡藥慢。

看到這，翠兒的眼睛就是一亮，這柳掌柜的藥粉看起來極為不錯的樣子。但翠兒并不放心，淺淺的一道傷口也許有用，那很深的傷口呢？

翠兒讓廚房的廚娘在另兩只小豬崽子上分別試了深一些的傷口，止血的時間長了些，藥粉消耗的也多了些，不過卻都是止住了的。翠兒的心中越發的歡喜起來，當場讓人給了柳家祖孫兩個五十兩銀子的大封，又賞了在場幫忙的丫環婆子們。這才喜滋滋的帶著這一大盆的藥粉，回了自己的院子了。

看著這一大盆的藥粉，翠兒的心里頭高興的緊，今天看到這金瘡藥止血的作用十分明顯，明天再看看傷口恢復的情況。要是這一盆金瘡藥就如那金家的金瘡藥一樣有效，那么有了這些金瘡良藥，連青山的性命就又多了一重保障啊！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