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郎緊了一緊手,道:“言葚前頭還有一個……姐姐,雖說是雙生,但三姑娘……言桑好歹是言葚的姐姐,姐姐尚未出嫁,做妹妹的怎好先出門?”
花黍離心不在焉道:“言桑那處我自然有別的打算,如今正巧來了個南大人,說是曾見過言葚,對言葚一見傾心,不嫌棄言葚身子虛弱。南家家境殷實,南大人在朝堂里頭也是個青年才俊,二人八字也相合。既然有這樣的機遇,不如早早辦妥了。言葚已經這樣大年紀,再拖下去對她也沒有好處。”
花三瞧見花錦郎面頰后牙關處鼓了一鼓,花黍離若是抬頭看,必能看到花錦郎惡狠狠盯著他。
花三開始覺得這頓飯吃得略有些艱難,幾大口將自己碗中的藥粥吞盡了,咳了一咳清清嗓子,正要開口告辭,不愿參合進兩兄弟的事情里頭,那花錦郎卻因她這咳將視線狠狠轉向她這頭來,話卻是對花黍離說的。
“言葚從未出過五山,那個南大人如何得見過她?怕見的是名震江湖的百手殺花三,錯認是五莊的四主吧?”
花三看著他雙目滿是恨意,對花錦郎引到她身上這事感到莫名所以,撓一撓臉,與花錦郎道:“這可是奇怪,江湖人人都知道我跟四主長得不像,也都知道四主身體羸弱,怎的能將我錯認成四主了?保不齊那位南大人是在五山里頭見的四主,五莊常有客來訪,來過一個朝堂里的士大夫也不奇怪,二主哪能每一位都記著?”
花錦郎道:“你比言葚還要大上半個時辰,要出嫁也是你先出嫁,言葚在你前頭出門,你倒也不怕人家笑話。”
花三覺得荒唐,笑道:“長兄如父,哥哥怎么安排我的婚事,我全無意見,若是哥哥要我今天就嫁,哪怕嫁給一只阿貓阿狗,我也嫁了便是了,什么時候輪到二主在這其中說話?”
那花錦郎一瞪眼,姣好面容都有些扭曲,狠聲反問她:“你這是什么話?!”
花三要譏笑畜生,遭花黍離輕怕她手背,示意她莫再說。
花黍離勸花錦郎道:“今日提的這事,你若是覺得我做不了主,就去叫言葚來,問問她愿不愿意嫁。她若愿意,婚期就定在中秋后。她若不愿,往后的日子里,抄抄佛經,跟青燈長伴也是好的。”
這后半句,不僅花錦郎吃驚,連花三也吃了一驚。
長伴青燈,是要花四出家的意思么?
花錦郎雙手微抖,面上難以置信,顫聲道:“大哥,為了這個人,你竟殘酷至此么?!若言葚不愿出嫁也不愿出家,你還要用言葚的命去換這個人留在五莊么?!”
花黍離勃然大怒,一拍桌,怒聲道:“我是為了花四好!”
花三被拍桌及怒喊嚇了一跳,不動聲色往一旁挪了一挪,離花黍離遠了一些,眼見二人皆是怒目相對,一派劍拔弩張的氣氛,輕咳了一聲,慢慢道:“我是四主的姐姐,按理說,是我該先嫁的……”斟酌了一番措辭,看花錦郎和花黍離二人都望向她,一個期待模樣,一個蹙眉神情,想了一想,尋了合適的詞句,才道,“我至今還沒有個喜歡的人,中秋之前,怕是嫁不了。若是四主出嫁在我前頭,我又恐怕會被江湖里頭的人笑話……”
想了半日,覺得自己其實也沒什么想說的,花四嫁與不嫁,對她沒有什么好處,也沒有什么不利的地方。更何況那莊子乃至五寨里頭關于花錦郎與花四之間的流言紛紛擾擾的,花四若是趁此嫁了,嫁的還是一個蘇城的朝堂官,流言止在五莊之內,對花四來說其實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只是,花四喜歡的是李長安,就算不是李長安,大概也不是那個姓南的大人,當然也不可能是花錦郎。
花三不說了,花黍離與花錦郎二人又都是蹙起了眉。
花三與二人對看半晌,又咳了一聲,才道:“我覺得,若說是四主這把年紀了還不嫁人,那我還大上她半個時辰呢,這個年紀不嫁也不是什么大事。若哥哥嫌棄四主和我吃莊里的米浪費了,那往后由我養著她好了。若哥哥嫌棄四主和我住莊子里礙眼了,那往后由我帶著她出去游山玩水,少在哥哥眼前晃蕩就好了。”
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得花黍離面上一松,花錦郎面色也有了些好轉。
花三打蛇隨棍上,挪了挪凳子靠近了花黍離一些,又再道:“我知道哥哥是為了四主好,眼看四主身子虛弱,朝堂里頭請來的明醫也治不得,才想出這樣一個沖喜的方法。可是四主未必是見過那個南大人的,若是她不喜歡那個南大人,嫁了過去心里不痛快,于她這虛弱身子也沒什么好處。哥哥也莫要說她若不嫁這南大人就出家去的話,天下男子多的是,又不是只有南大人一個。”
花三這頭話音剛落,一旁一直站著伺候晚膳的莊奴突然接茬道:“奴婢倒是有個主意,花主何不將那南大人請到莊里來,叫四主看一看?若四主不喜歡那個南大人,不如辦個比試招親,將出類拔萃的青年都招到五莊來,若是有四主中意的,八字又相合的,就盡早辦了婚事,四主有喜一沖病癥,也算了卻了花主一樁心事。”
花三聽罷,心里直懊悔留了一個話頭叫人家有機會搭茬,將她這話又歪到了別處去。眼看著花黍離眼底有激賞,花錦郎面色復又鐵青,眼里還生了殺機,想著這莊奴大概活不過今夜了,在花錦郎倏然起身要發作時候,先佯裝大怒跳了起來,并大力踹了那莊奴一腳,將那莊奴踹倒在地,狠聲道:“你算是個什么東西?主子們說話,哪兒有你接茬的份兒?!”
那莊奴一時懵了,緊接著滿臉委屈,哭哭啼啼。
花黍離皺眉低斥花三:“胡鬧!傷未大好,使這么大身做什么?!”
花三還要再斥責那莊奴,以保那莊奴不被花錦郎暗暗下手滅了,房外頭卻有人大呼小叫著,聲音漸近,往這處來。
下一刻,便有個莊仆氣喘吁吁先跑進了門,上氣不接下氣,驚惶稟道:“歌……歌淺殺人了……歌淺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