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摸一摸鼻尖，道：“我怎么知道？我與大公子之前在砦北待過一陣，后來到了五莊之中，這幾年都在這兒。”

將閬中皺一皺眉，道：“我尋你也有五年多了，這五年不論怎么找都不見你們蹤影。我以為我修為漲了，既然能抵制你的刀，必定也能尋你，以往不能推演你命數的必有改善，但沒想到竟然還是不行。且算不出你的方位便也罷了，連你的大公子這種凡胎也找不到，奇也怪哉，奇也怪哉。”

花三又摸一摸鼻尖，小心翼翼問將閬中道：“你找我們是為何？”

將閬中道：“為你那把刀。”

花三驚奇道：“你這種志在修仙的人，也聽信了江湖的傳言，想用斷風得蘇地么？”

將閬中蹙眉反問她：“什么謠言？什么得蘇地？”

花三訕訕一笑，倒是忘了將閬中是避世修仙的人，大概還出山，還沒聽過斷風這一件事，便與將閬中解釋道：“是有那么一回事，說我拿的斷風里頭藏著能撼鬼神、得天下的秘密，得了我的斷風就能做蘇地的至尊。有那么一些人聽信了這個謠言，正想方設法地要得到這把刀子呢。”

將閬中冷聲道：“胡說八道！一個妖物，怎能做蘇地的至尊？！”

花三覺得他這話有哪處不對，想是將閬中聽錯了，好心又重復了一遍道：“不是斷風里的東西能做蘇地的至尊，是得了斷風的人能做蘇地的至尊。”

說到最后，“哎呦”了一聲，似是篤定了將閬中年紀大了耳背，并對這個老人家無奈得很。

將閬中斜睨她，平聲道：“這把刀里的妖物你也是知道的，若是用得好，確實能遂人心愿。”抬頭望著斷風，只見得大刀周遭的裂縫又更往外延伸更擴大了幾分，這刀果然是離了花三就半分不肯，難說是花三馴服了它，還是它只肯認花三一個人。

又或者是，花三身上有別的什么東西。

思想不起，聽花三問他道：“你要斷風，是要給蘇木易嗎？”

也許是將閬中雖然避世修仙，沒聽過斷風能撼鬼神、得天下的謠言，但這幾年是與蘇木易有來往的，是在蘇木易麾下做事的，是蘇木易想得那斷風，與將閬中說過，所以將閬中才要找她，為了她那把斷風。

反正，她聽大公子說，蘇木易從年初開始就在尋她知道的那個長生肉，求起死回生的長生之道。朝堂里頭還隱隱有人傳出話，說蘇木易對她手上的斷風很感興趣，想要尋個機會看一看，是故念水的諫言和花黍離的傳書上奏給攔下了。

他一個蘇地至尊，為了一個女人求長生肉便也罷了，一個已經是蘇地至尊的還想要一個能得蘇地的刀子做什么？做蘇地至尊他爹嗎？

他想做蘇地至尊他爹，立后生子不就好了，何至于一定要一把謠言主角的刀子？

將閬中又是皺眉，似是沒聽清道：“什么？”

花三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斷風，好似有些松動了，借著這一抬頭深吸了一口氣，問將閬中道：“將閬中，你當年為什么許我一個閬中符？”

天上地下，你若有難，都可以以你的血召喚我，我不論在何處，定將全力趕到。

她那時因沒有了心難受得厲害，也還記得將閬中是因為想要得到她的什么東西才答應她爹給她傳道的，對這個閬中符有些嗤之以鼻，還想，走了便走了，她往后也無法東山再起了，身上也沒了他想要的東西，他還許這種假惺惺的諾做什么？

她那時并不太信這種承諾，每一個背離她的人或是無言出逃，或是許她一些看似信誓旦旦實則縹緲無依的承諾。

將閬中不是那些人里的第一個，也不是那些人里的最后一個。

將閬中特別之處只在于，他出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了許多話，與她說了整整一夜。她經了子虛洞那一遭，已經細想不起他當夜里具體都說了些什么，只隱約記得將閬中是恨不能把平生所學傾囊相授于她，并許了她一些事情。

但她那時候，對這些東西聽得都已經麻木了。

本來今夜是想不起將閬中及那個閬中符的，但危急時刻，腦子里突然有個聲音一炸，喝了一聲“將閬中”，她得了將閬中這一關鍵詞，因當時只當將閬中是敷衍她，一時還想不起閬中符如何畫如何召，是那聲音又將符令大喝出聲，她腦子里又猛然浮現將閬中當日如何以朱砂在黃紙上畫符的場景，她才依葫蘆畫瓢畫符，照本宣科念咒。

如今想啦，那腦子里的聲音是個男聲，好似是在哪里聽過，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花三敲一敲腦袋，頗為苦惱。

將閬中道：“我許你一個閬中符，是蘇木易交待的我。他說，蘇地動亂若波及到你，以當時景況，他必無法保全你，要我在你大難時候必相幫。”

花三訝異，居然是蘇木易？！她倒是沒想過。當時那種情況，他居然還想著她記掛著她么？

將閬中又看一眼斷風，神色復雜，像是什么事情已經無法掌控，嘆息道：“二姑娘，我尋你是為了斷風，卻不是你想的那樣是蘇木易想要得到這把斷風。我想找斷風，是覺得自己修為長了，能將它里頭的妖物除去，免得它往后危害世間，也好增加我修行。但今日……怕是不行了啊……”

花三望進將閬中眼里，一字一句，嚴肅道：“將閬中，你們都說這刀里有妖物，我沒見過，我也不信。將閬中，你不要像外頭的人一樣，往外頭又生出一個新的謠言來。”

將閬中定定看她，半晌才輕聲道：“二姑娘覺得我將閬中是這樣的人么？”

花三眼里有一瞬間冰冷與殺意，但不過一轉眼，又成了一個嘻嘻哈哈的江湖姑娘，與將閬中爽朗笑道：“將閬中，你也不必擔心斷風在我手上會給蘇木易生什么事情，謠言只是謠言，若這斷風里頭真住著一個妖物，若這妖物真能遂人愿，或者說是像外頭那謠言，得了斷風就真能得這天下，能做這蘇地的至尊，怎的這么多年我還是一個在江湖里頭混著偷生的人，沒做成蘇地的尊主？”

花三話了，突見將閬中面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