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花三有所求

花三講完了,見將閬中面色大變,向來冷的臉上滿是更肅殺的寒意,便知自己這一失言大概是叫這老人家誤會了。

想這個人避世在無山無海之地仙修,平日里必沒碰上過半個活人或是俗世人說話,大概是聽不懂這種玩笑話的。

她也是一時沒細想擇言,將這種不規矩的開脫玩笑脫口而出,在外人,尤其是將閬中這種原先就是蘇木易安插在她身旁的人來說,似乎確實是有些大不敬的大逆不道。

果然,將閬中面色一冷,冷聲問花三道:“二姑娘原來還有一個奪尊位的心,所以緊著斷風不放么?方才還與我道沒見過斷風里頭的妖物,你拿刀多年,這刀到底有沒有妖異,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二姑娘還有心要妨害蘇尊么?當年的教訓仍舊不夠慘痛么?”

花三頭痛嘆息,心想這真是果然,也是自己活該,不論將閬中當年對她有如何的教導之恩,如何在她這一方潰逃蘇城之后仍舊堅持守了她一段時日,并沒有當即取她項上人頭獻給蘇木易,又如何曾傾囊相授于她。但原本就是蘇木易的人的人,在她與蘇木易之間,又怎會站在她這頭與蘇木易對立?

他們這樣的人,連他人有半分要傷害蘇木易的心都不能有。

這些人啊,連蘇木易的半句壞話都聽不得,真真是愚忠得很的啊。

花三在心里嘆息,又有些說不出的高興。她想,他有這樣效忠他的人真好,哪怕是愚忠,只要是有毫無怨言地效忠他的人,就是世間最好的事情沒有之一了。

有人愚忠于他,就像是當年有人愚忠于她,他們就好像是銅墻鐵壁,擋在他們面前,沒人能傷害他們半分。

而如今,她也是他的銅墻鐵壁之一了。

想到這里,心頭愉悅起來,與將閬中道:“將閬中,你想多了,我不過是跟你講個道理,沒想到你呆板成這個樣子。我若還有心要害他半分,何至于在五莊之內茍且藏匿這么多年?”

將閬中仍有些不信,冷冷哼一聲道:“我是呆板了些,也沒有這個姑娘能讀人心的能力,無法知道二姑娘心里真正所想。我為避開你們這俗事,在無山無海之地隱居多年,你們這些肉體凡胎的事情,我是真不懂!”

說得但是陰陽怪氣的,叫花三好笑地“噗呲”一聲笑出聲。問將閬中道:“你今日被我召來之前,是否見過蘇木易?”

將閬中一捋胡子,道:“你叫我,我才出了那無山無海之地,第一時便到了你這處來。”

花三問道:“那你之后可會去見他?”

將閬中想了一想,才冷聲道:“按道理來說,我既然從仙修之中暫時脫離,是該要去見一見他的。”

花三又問道:“那你可會跟他說我未死,就在蘇地之上,就在五莊之內的事情?”

將閬中沉吟半晌,反問她道:“二姑娘愿意我說么?”

花三低頭,想起那日湖邊突然出現的那個小青年,長身鶴立,穿一身緋紅色,趁著那面貌如畫,像朵盛放得極熱烈的秋花,桀驁又威嚴,天上地下王者之氣都傾注在他一雙眉目之中,看她的時候又卻是柔軟又溫柔的。

花三想她之前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之后除了蘇渙也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了。面上微微羞赧,覺得雙頰有些熱度,腳尖去撥拉了一下腳邊的碎磚石,看得自己穿的徐仙給繡了一半的鞋,那唯獨的一只蝴蝶經過方才一番折騰,早已污臟得不成樣子了,心里頭又有些沮喪起來。

她與蘇木易,沒辦法得見了。

她于他而言,是一塊污漬,不能出現在他往后日子里頭的,不能臟了他的眼,叫他時時記掛的。

但是沒關系,沒關系的,她還是愿意守著他,不叫人傷害他,默默守著他便好了。

將撥拉的石子一踢遠,與將閬中道:“將閬中,我心里已經沒有半分想要害他的心,當年行的那些事,不過是……不過是將軍跟著發癲罷了,你若不信,大可叫醒喜蓮,叫她讀一讀我的心。”

將閬中不置可否,仍舊只是冷冷看著她,問她道:“二姑娘的意思是?”

花三低頭看著那只唯一的蝴蝶,覺得這蝴蝶可真是孤單啊,無父無母無家人陪伴,此刻還臟成了這樣污糟成了這樣,它的家里人還我愿意接納它嗎?

隨即又好笑出聲,心道這不過是徐仙繡出的一個死物,哪里來的家人親戚?

與將閬中求道:“你在蘇木易面前,切莫提我還活著的事情。我這幾年在五莊之內茍活,所行的事情你可以去掃聽掃聽,沒有一件是對他有害的事情。”頓了一頓,又道,“雖說不是每一件都是利于他的,但他想做的,能保他的,我都盡力去做了。”

屠湘地,殺奸佞,除江湖禍患,連妖言惑眾的說書人她也不愿給半分慈悲。

花三與將閬中笑道:“將閬中,你不知,我與大公子真是費心了,等到蘇地之上、江湖里頭只有我一個大禍害之后,我就帶著徐仙和大公子,找個地方隱居去,保管沒有人找到我。”

將閬中默然看她,再抬頭看一眼頂上的斷風,問她:“二姑娘可還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

花三歪著腦袋問他:“你方才說斷風里的妖物你今日是除不得了?”

將閬中頷首道:“我修為有長,但這刀跟著二姑娘這幾年,看著也是長進了不少。我這點修為,怕是打不得它了。”

花三“嗯”了一聲,撓了一撓臉,問將閬中道:“那你可有辦法不叫喜蓮聽見我心聲?我仍舊覺得她是個寶貝,舍不得。”想了想又急忙補充了一句,“她方才聽到的那些,你能不能交她忘了?我印象中跟我說過這種能叫人忘卻的法術的。”

將閬中看她幾眼,也不知是在考量什么,想清楚了才不緊不慢地答道:“二姑娘需要的是不是一個不能說話的讀心人?不能說話,就不能將二姑娘的秘密泄露出去。”

這是之前花三有意恫嚇喜蓮的法子。

端的是無情殘暴又血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