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酒壇漸漸的空了,衛蓁將手中的瓷壇倒了過來,眸中帶著三分意猶未盡的醉意,
“沒了啊。”
陸琰手中的酒壇也早就空了,兩人喝了一路,竟是又繞回到了醉仙居的門口。
衛蓁扔了壇子,還未等陸琰說話,便是轉身進了醉仙居的門。
已然是深夜,醉仙居也早就打烊,只剩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瞇著眼睛準備守夜,忽然闖進來一個一身酒氣的姑娘,嚇了他一跳。
看這衣服料子,也該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怎么大半夜的喝成這樣?
怕是這燕京城最紈绔的公子哥兒,怕也沒這么出格,更何況,還是個姑娘家。
“老板,兩壇桃花醉。”
衛蓁從腰間掏出二兩銀子,拍在了桌上。
是生意,自然沒有送出門的道理,中年男子當即打了兩壇酒,封起來,交到了衛蓁的手上。
衛蓁提著手中的酒轉身出了門,而裙角消失的那一刻,小二從后堂走了過來,將一封信遞到了老板手上,眸色微沉,帶著往日里所沒有的嚴肅,低聲道,
“秦叔,有人送了一封信過來。”
秦叔將信接過,打開一看,眸色陡然一顫。
“怎么了?”
小二問道。
秦叔聲音微顫,隱隱帶著幾分激動之色,
“六公子,要回來了。”
七年了,公子終于要回來了。
小二面色亦是一顫,露出一個笑來。
七年來,醉仙居并未被抹殺,而是一直轉為暗中行事。
衛三將軍早有籌謀,將國公府勢力轉移,埋下暗樁,當日衛秋護著衛灝逃離,留存了暗中的大部分勢力,而因著國公府覆滅,衛灝擔心機要文件被人得知,索性換了暗語,暗樁所有的線,都歸他一人調度。
這些年來,他們潛藏燕京,收集情報,而衛灝則是一直在燕京之外隱藏身份,暗中培育勢力。
畢竟他那張臉太顯眼,若在燕京,怕是早就被人斬草除根。
可也正因為這,新培育出的力量并不知道曾經的暗語,秦小二是這兩年調過來的,很多事情,并不清楚,從而錯失了上次的姑娘。
而秦叔亦是不知,方才衛蓁進門打酒,只差片刻,便是能被秦小二認出了,只可惜,只是這須臾間,錯身而過。
“可上次那個姑娘……”
秦小二微微猶豫,似有遲疑。
那個姑娘,他們還未曾找到是誰?
秦叔微微沉了沉眸子,上次的確是他疏漏,沖動間便是跑了出去,那暗語是七年前三爺定下的,知道的人不多,如今還能說出來的,活著的,怕是只有六公子一人,再者,便是當年對國公府出手之人。
“這里或許不太安全,盡快將新的聯絡點建立起了,給公子傳信過去,將這件事情告知他一聲。”
秦叔沉聲開口道。
秦小二聽著點了點頭,
“是,我這就去。”
衛蓁提著桃花醉出了醉仙居,遞給陸琰一壇,
“試過了竹葉青,要不要嘗嘗桃花醉?”
陸琰將酒接了過來,開封喝了一口,
“看來,還是我欠了你一壇酒。”
上次一壇梨花白,他用竹葉青抵了,現在,又是來了一壇桃花醉。
衛蓁開封,喝了一口酒,
“沒事兒,下次還回來就是了。”
陸琰輕聲一笑,也是開了酒壇,喝了一口,沒有竹葉青的清冽,沒有梨花白的香醇,到是別有一番風味。
“天色不早,陸大人,就此別過。”
衛蓁抬手一笑,全然沒有往日里的端莊和沉穩,未等陸琰說話,便是轉身離去。只是她還未走出幾步,便是聽見爆竹聲聲——
漆黑的夜幕之上煙火驟然綻放,一時璀璨,恍若白晝。
家家戶戶傳來了歡呼聲,衛蓁微微駐足,看著天空之中的煙火,又是喝了一口酒。
子時已過,已經是新的一年了啊。
陸琰也抬眸看向天空,看著那煙火璀璨,又是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衛蓁。
沒想到,這個除夕,竟是她陪著他過的。
兩個心思各異的人,兩個互相試探的人,兩個心中緊埋秘密與傷痛的人,兩個失意客,還有片刻的安寧和止戰。
“昨日慘案,今日滿城風雨,魏小姐深夜在外閑逛,就不怕危險?”
陸琰叫住衛蓁,忽然開口道。
“有陸大人這樣的好官在,我相信,除夕之夜,燕京城,會是安全的。”
衛蓁轉身,臉上帶著淺笑,話說的很漂亮,而后輕挑眉梢,晃了晃酒壇,
“若是陸大人擔心,不如親自送我回去?就當還了我這一壇酒。”
“讓我做護衛,就一壇酒就想把我打發了?”
陸琰輕挑眉梢,看著似乎有些微醉的衛蓁,眸中帶著探究之意。
這人不管何時臉上都帶著面具,特別是那副假笑,只是此刻的她,究竟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衛蓁又是喝了一口酒,問道,
“那陸大人想要幾壇?”
陸琰稍稍頓了頓,
“先欠著吧。”
說著,便是走上了前來。
衛蓁笑了笑,兩人并肩走在空曠的街道上,煙火寂滅之后,天幕暗淡,熱鬧過的街道,回歸冷清,街道旁的紅燈籠還緩緩的燃著,發出淡淡的燈光,照亮前路。
蘇府外圍,墻根腳下,衛蓁回頭,
“我到了,你回去吧。”
“爬墻出來的?”
陸琰后知后覺,也是,再怎么,她也是個閨閣女子,蘇府也是官宦人家,自然不可能讓她大晚上的去街上閑逛,還拿著酒。
衛蓁點頭,當即便是要踩著墻角往上爬,陸琰在身后看著,絲毫沒有想要上來幫忙的意思,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分明,他只需要提著她一躍就能很輕松的越過這堵墻,可他偏不,就只是看著,衛蓁也不叫人,自己慢慢的往上爬,可能是喝了酒,她動作有些晃,但并不笨拙,只是剛剛爬上去,便是看見對面露出一個頭來,衛蓁一驚,一個沒抓穩便是險些跌下去,最后勉強控制住身體,趴在了墻上。
可對面的男子卻是沒這么好運,一下子摔了下去。
他本就是喝了酒,身形有些不穩,大半夜的爬墻,卻是忽然對面冒出一個頭來,怎么想都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