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玄景說:“我不會信的,皇帝,你身處在這個位置,多的是居心叵測的人要來挑撥你和母后的關系。眼見都未必為實,何況是多年前的舊事?”
玄溯感慨頗深。
“朕真羨慕你,二十多歲的人了,
還這么天真。”
他話鋒一轉,又說:“你這么掏心掏肺的對阿言,可惜她并不領你情,還同朕說,清涼閣的事是你一手策劃。”
玄景淺淺的一笑:“哦。”
皇帝一走,于初夢再進來,就見玄景臉色慘白,
一口鮮血嘔在了寶藍色蜀錦被褥上。
于初夢一邊喊太醫,
一邊拿手帕給他擦嘴。
太醫就在外頭候著,趕緊來給衡親王看了看,沒看出什么毛病。
等太醫再出去,玄景看著于初夢,突兀的問:“母后,伱愛父皇嗎?”
于初夢微愣,垂下眼眸,給他擦嘴的動作很溫柔。
“景兒,皇后對皇帝最好是敬重。”
皇帝不會是皇后一個人的,后宮鶯鶯燕燕來了又去是常態,若愛上這樣一個男人,真就自討苦吃。
玄景聲音很弱:“可是母后,兒臣聽人說,在父皇做王爺、做太子的時候,你們很相愛。”
已經有很久,于初夢都沒有聽人提起過從前那些事了。
陪她走過來的人,都不會提。
不過現在再被提起陳年舊事,于初夢心里悔也不濃了,
恨也沒了,
什么感受都沒有。
“是啊,”于初夢認真的回答他,“我跟你父皇相愛過,就像現在很多叛逆的公子姑娘一樣,非要在一起。”
玄景嗯了一聲,眼皮聳拉下來,捂著嘴輕輕咳嗽。
于初夢試探著問:“皇帝同你說了什么?”
玄景道:“他說,肯定是兒臣先侮辱激怒了靜嬪,她才會推兒臣的。”
其實于初夢也是這么想的,她甚至認為靜嬪根本沒有動手推。
只是她懶得追究真相,姜靜婉在夜里敢去單獨同玄景會面,本就存著不正經的心思,有什么下場也是活該。
“你怎么回他的?”于初夢問。
玄景道:“兒臣說,他不肯給言嬪一個公道,兒臣只能自己動手。”
這么坦誠,于初夢反而愣了一下。
習慣了孩子們藏著掖著,這樣直率承認了自己陷害一個女人的行為,
于初夢是有些意外的。
不過這也很讓她舒心,
說明景兒是信任她的,
相信她會站在他這邊。
本來她也就是個護短的人,
所以事情一出,她立馬處置了姜靜婉。
若景兒真這么折了,這就成了他的意愿,說什么也得替他做好了。
“以后不準這樣,想做什么告訴母后就是了,母后不許你拿命去賭,知道嗎?”
她的關切及偏愛,玄景習慣的了。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于太后對他的好是不是另有所圖。
沒必要,他不過是個沒有用的病秧子。
“母后,”玄景道,“兒臣聽人說,皇帝罰跪了阿言。”
“嗯。”
于初夢在他肩膀上點了兩下,示意他躺下去,不要坐著了。
玄景才剛醒來,卻聽說了這個事,沒有哪個不長眼的下人敢這么做,只能是皇帝說的。
“母后,兒臣想再見一見她。”
于初夢沉默了下,點了點頭。
聽說于太后召見了長春宮,并且讓言嬪在長春宮住下了,皇帝在太極宮里坐立不安,怎么都不舒坦。
小朱說:“皇帝放心不下,就去一趟唄?”
“誰放心不下了?”玄溯嘴很硬,說出的話又很臭,“朕搞不懂,衡親王那鬼樣子,又做不了什么,要女人有什么用?”
小朱挺無語的。無語過后,還是替主子考慮。
“眼下是衡親王要什么,于太后滿足什么的時候,可是于太后也尊重言嬪娘娘自己的意思。皇上,前兩日您罰……”
話還沒說完,玄溯已經往外走了。
他直接去了玄景下榻的偏殿,掃視了圈,并沒有看到人。
玄景說:“她不可能在我這兒,我能住在后宮已是越距,她如今畢竟是嬪妃,不可能來照顧我。”
那玄溯就搞不懂,于太后讓齊言嫣住在這里目的何在了。
玄溯也不可能開口問,把人安排在了哪里,就若無其事的把長春宮逛了個遍。
在假山石邊,看到坐在石頭上,同小夏有說有笑的齊言嫣。
他走過去,小夏就很自覺的禮退。
齊言嫣本是開開心心的,在看到他那一瞬,表情沉了下來,又很快盈了一臉疏離的笑意。
她行禮。
玄溯給人拉了起來,一開口就是:“大白大黑你不管了,跑來住長春宮?”
齊言嫣尋思著,太后讓她住過來,她能拒絕?
“兩條狗有人看顧的,皇上若是不放心,把大白大黑帶回太極宮好了。”
玄溯拽著她手腕,嘲弄說:“有太后撐腰,說話都硬氣了。”
齊言嫣說:“太后只是憐我前兩日無辜受罰。”
但不管怎么說,也是替她撐腰的表現。
太后讓她住在這里,縱是皇帝也不能強行把她帶走。
玄溯考慮了下,態度溫和了一點。
“過去的事朕既往不咎,你回去。”
哪怕沒在玄景身邊照顧,可玄景有腿,自己能走出來。同在長春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多麻煩。
“皇上,我在長春宮伺候太后。”
這話的意思,是她要留下來。
玄溯苦兮兮的撇了下嘴角,壓低了聲音。
“阿言,你明知道朕和太后是什么局面。”
齊言嫣道:“皇上也明知道我和姜靜婉不是我單方面的針對,可皇上輕饒她,重罰我。”
她神情淡淡的,只是在陳述事實,并不太在意。
玄溯抿直了唇,“沒有姜靜婉了。”
那天在滾燙地上躺了這么久,姜靜婉臉上身上燙傷特別嚴重,她醒來看到自己毀容的臉,當場便瘋了,又被打入了永巷。
齊言嫣垂著眼眸,說:“皇上,我想留在長春宮。”
經歷了這么遭,她認為皇上根本不可靠,倚仗皇帝遠不如倚仗太后,于太后才是前朝后宮最大的那棵樹。
“你想好了,”玄溯口氣里微薄的怒意,“你以為太后能庇護你多少,寧羽的日子又有多好過?你是朕的嬪妃!”
齊言嫣絲毫沒被他唬住,淡淡一笑。
“皇上以為,先前我的日子就好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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