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八十四章獨自洄游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八十四章獨自洄游←→:、、、、、、、、、、、、、、
無怪乎這邊的行人行色匆匆,這里氣氛緊張。
無怪乎左光殊說跟附近的太虛角樓有關!
今時今日的太虛幻境,從北原到南疆,從西極到東海,幾乎覆蓋整個現世。真正做到了「凡有修行者處,皆知太虛幻境」。
單從一件事情就可以說明——
太虛幻境的參與者,又被稱為太虛行者,后來簡化為行者。以至于覆蓋了原本行者這個詞語的意義。
人們再提及行者,想到的已不是行腳乞食的苦行僧人,亦非普通的路人。而是在太虛幻境里奮斗的人。
釋家可是當世顯學,對現世的影響是方方面面。竟能無聲無息替釋家之詞為義,太虛幻境的影響力由此可見。
這還只是集體無意識的行為,是在極短的時間里做到的。
真個在當初百家爭鳴的時代,這種詞義的更易,是可以代表道統之爭的!
然而無論道儒釋兵法墨,哪家不是跨越幾個大時代的古老學說?哪個未有經歷漫長的歷史?它們的影響力,不是一朝一夕,是日積月累萬復萬年的延續下來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虛淵之成就「玄學」并將之推為顯學的偉大理想,也并非是癡人說夢。
太虛幻境已經迅速地進入超凡修士的生活,在這個時代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像左光殊這樣的資深行者且不去說,如鐘離炎這等什么都不缺的世家子,也紛紛進入太虛幻境。
對太虛幻境來說,不存在沒有價值的人。每一個進入太虛幻境的人,都是太虛幻境的資源。人們在太虛幻境里的所有行為,都源源不斷地為太虛幻境產生資糧。
太虛幻境的意義是如此重大,以至于六大霸主國和各大古老宗門,都紛紛為其開辟通行可能。
而現在…………
號稱「絕對公平,絕對公正,絕對安全」的太虛幻境,竟有人因私心調整太虛卷軸的任務,調動行者資源?
這是絕不可能被坐視的!
姜望在這一個瞬間,想到了太多。
左光殊的聲音還在繼續:「爺爺讓我提醒你,近日將有大變,你回到星月原后,沒事就不要四處走動了。」
姜望抬起頭,看著天穹蒙上了一層陰翳,呢喃道:「確實將要變天了…………」
就在下一刻,那層陰翳收了起來,化為一條系帶纏在一個身穿黑色戰甲、高大魁偉的年輕人眼部。將雙眸全都蓋住,繞到了腦后,系緊了,垂下不長不短的兩條,如綏帶一般。
而他的長發束著,用一只嵌金黑紗的發冠箍住。
那黑色的戰甲間有紅綏,使得它在厚重之中,藏了幾分鮮艷。
手提一桿霸氣環繞的畫戟,虛立高穹,整個人有一種虎踞群山之巔的霸道氣勢。
正是大楚項氏名門,當代扛鼎之天驕——項北!
姜望心念一動,身軀還在前行,神魂已是顯化六欲菩薩,一步踏入項北的神魂世界——這一步踏出,天地立變。腳下卻并非元神之海,而是一張漂浮不定的陣圖,陣圖一展,化作了一片干戈林立的戰場。
寶相莊嚴的六欲菩薩姜望,和身披黑甲威武不凡的項北,就在這片戰場相遇了。
獵獵殘旗沸騰著戰斗的意志。
面對這個屢次擊敗自己的對手,他本來多少還要溝通幾句,說些場面話…………但姜望如此主動地侵入神魂世界,也便沒什么可說。立即進入了廝殺狀態。
蓋世戟一揮,帶動霧影如流,狂暴的氣勢一漲再漲。
面對姜望這樣的可怕對手,他毫無保留地釋放自己。這段時間所有的自苦,都要放為今時今日此刻的光華。
但姜望卻后退一步,豎掌叫停:「就在這里說話,不要叫破我行藏!」
項北抓停蓋世戟:「怎么?」
「你為誰而來?」姜望問。
項北平靜地道:「我是來找左光殊,但本來也是想通過他聯系你。」
姜望道:「聯系我做什么?」
項北將戟鋒輕輕一抬:「我本是要通知你,我將去星月原挑戰你,希望你做好準備。既然在這里遇到了…………擇日何如撞日?」
姜望自出道以來還從未有手下敗將能夠追上來再挑戰他的。這里的挑戰,是指真的有實力挑戰他。而不是如鐘離炎那般,越打距離越遠,越打越輕松,花樣越多。
因為姜望的進步速度,總是快過他的對手。
在山海境里的那一次交手,姜望對項北已成碾壓之勢。項北和太寅聯手,又有偷襲的優勢,還是被他反殺。
而如今再見,他竟然還隱隱感受到了威脅。
當然,從「感受到威脅」,到「能夠被擊敗」,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換做平時,姜望絕不吝嗇賜他一敗。他慣來擅長在各種戰斗中汲取養分,也很喜歡在與各路天驕的碰撞中,捕捉一些自己平時未能想到的靈感。他非常愿意檢驗一下項北的躍升!
但今日不行。
姜望說道:「現在不是時候。」
他強調了一遍:「最近這段時間,我不想拔劍。」
項北沒有追問為什么,也沒有糾纏著非要打一架,只是有些遺憾地垂下畫戟:可惜了,我還想看看我跟年輕一輩第一神臨的差距。」
姜望還記得初次交手,是在黃河之會。此人身穿黑金兩色華麗武服,驕狂張揚,目空一切的登場。今日換了甲胄在身,仍然霸道,卻是沉斂了許多。
聽說他在山海境之后,自戳雙目,廢掉天生重瞳,以求打破依賴,擊碎桎梏,探索自己無限的可能。現在看來…………他是已經成功了!
這神臨境的修為真實無須,且絕不是等閑的神臨戰力。
「去找斗昭吧。」姜望認真地建議道:「年輕一輩第一神臨的名號,他也當得起。我亦未必能夠勝他。」
「第一有好幾個么…………」項北收了畫戟,卷起陣圖:「也只好如此。」
雙方退出神魂戰場,在現實之中,也只是換了一個眼神。
項北正準備離開。
忽然旁邊的酒樓里,探出一個腦袋來,短須鷹眼,表情十分不忿:「的,飛這么高,晃不晃眼睛?」
竟是鐘離炎!
姜望一見這廝就頭疼,心眼比針尖還小,皮肉比野豬還糙,又麻煩又能扛。他要是想跟你打,糾纏到天涯海角都要打一場。
坐在鐘離炎對面與之喝酒的,倒也是個熟人。
鐵甲儒冠大小眼,本該不和諧的一切在他身上都莫名和諧…………這脫俗的風格,自然是大楚三千年世家伍氏之伍陵。
一直在小聲地勸著,說「算了」、「算了」,但根本手都沒攔一下。
項北于空中持戟轉身,有些莫名其妙。他眼睛都戳沒了,晃什么眼睛?「你別攔我!」
鐘離炎一把甩開根本不存在的阻攔,從酒樓窗口跳出,十分威武地拿出他的重劍來,冷笑連連:「早就聽說你小子閉關突破神臨了。搞得這么大張旗鼓,聲勢喧嘩,不就是知道老子在這里喝酒,想要挑戰老子嗎?算你有勇氣。來吧,鐘離大爺給你一個機會,就在這里賜你一敗!」
「癔癥了吧!?」項北提戟就走,他覺得自己再呆下去也會很蠢。
這么多人看著呢!
鐘離炎「嗬
」的一聲,一記烈焰熊熊的重劍,已經斬在了項北前路,將高穹都斬出了一道焦痕。
「鐘離大爺當面,豈容你想走就走,想來就來?!挑釁了爺爺就跑,沒門!」這一劍明明輕描淡寫,卻有威勢如此之重!
在天空中留下焦痕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比起姜望上次與之在太虛幻境里的交手,顯然他變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這世上天驕,果然誰都不曾閑著,誰都不肯怠惰。
項北從來不是個脾氣好的,都懶得去辯解自己到底有沒有挑釁這廝,一瞬間身拔數丈,抬起蓋世戟,吞賊鬼氣張熾天穹,反身就照頭砸落:「既然骨頭癢,今日打得你叫爺爺!」
左光殊還不知道姜望已經和項北交流過一回,這會還真以為項北是來找鐘離炎,路都走不動了,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姜望不湊這個熱鬧,他可不想暴露行蹤,一扯左光殊袖子:「快走。」
「你先走吧。」左光殊把手一揮:「我看看熱鬧。」
姜望一時無言。
現在的年輕人,變心也變得太快了!
剛還說想跟姜大哥邊走邊聊,多聊幾句呢!這熱鬧有這般好看?
姜望戀戀不舍地狠看了幾眼戰場,終是顧忌行蹤暴露,咬咬牙轉身離去。歸于人海,獨自洄游。
鐘離炎和項北越斗越激烈,越戰越往高處,殺得云煙滾滾。
酒樓之中,伍陵意態從容地為自己倒了一盞酒,拿著自帶的鏤空的象牙筷,抿一口酒,嘗一筷小菜,瞧一眼廝殺。
滋味甚美。
人生之樂何極也!
在某個瞬間,他心有所感,低頭看著街上的人群,隱約好像看到了一個印象深刻的背影,但用目光仔細去尋,卻是尋不見。
他只作恍惚。
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許久未有聯系的好友革蜚。
說起來,自那次山海境一行后,他與革蜚的關系已是生疏了。
他其實并不介意他于山海境戰死之后,革蜚落荒而逃。但想來革蜚自己是會介意的,自那以后竟無一信傳來。
伍氏內部事繁,他也未去聯絡。
人在長大之后的友情,并不會在具體的某一天消失,而是在你忽然驚覺的時候,已經不存在了。
伍陵決定抽個時間去越國看看老友,人生在世,要遇到志趣相投的人,不是那么容易。
此時他想,是不是因為他也沒有主動聯絡,所以讓革蜚以為他介意呢?
赴楚悄然,離楚亦無聲息。
還在回星月原的路上,姜望就迫不及待地聯系了重玄勝。
虛澤明之事,實在不能說簡單聽聽就罷了。
淮國公讓他安坐星月原,盡量不要出門,是念及他已經離齊,不必招惹麻煩,能夠置身事外最好。
但太虛幻境發展到今時今日,已經席卷了太多人的生活,因它而引起的狂瀾,誰能置身事外?
「虛澤明這件事情有很大的問題,時局將變!」在星河亭中,獨孤無敵語氣凝重「你有沒有做好準備?」
甄無敵用蘿卜一樣的手指,揉了揉肥大的腦門:「你才知道?上次我就提醒你了吧?」
獨孤無敵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你上次說太虛卷軸多了很多任務,其中就有一部分是為虛澤明打掩護的?」
「還不夠明顯嗎?」甄無敵反問
明顯個什么!
幾千個任務里,零星地摻雜幾個掩護虛澤明的任務。而且這種任務必然隱晦,在表面上絕不可能同虛澤甫有聯系。
譬如交付一條船只到海門島。
運送一些貨物到有夏島。
諸如此類的任務加起來,最后造成某條航路的堵塞混亂。虛澤明便趁著這混亂抽身。
接取任務的人,都是簡單地執行著任務,但在事實上已經完成了對虛澤明的掩護。
似此等設計,如何能一眼就看出問題來?
除非是正在追索虛澤明,才有可能從虛澤明的逃竄軌跡里產生聯想。獨孤無敵身在星月原,沒有任何情報,哪里來的聯想?
當然,這是從獨孤無敵自己的角度來思考。
從甄無敵的腦子出發,這確實是已經很明顯…………
獨孤無敵埋怨道:「意思是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你怎么不早說!」
「你應該說——」甄無敵糾正道:「重玄勝啊你怎么不說得直白點呢?」
「對啊!你怎么不說得直白點呢?」獨孤無敵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甄無敵一時噎住。
兩人關系好成這樣,他在智商上的嘲諷已經毫無傷害。
獨孤無敵沉吟道:「我總算知道…………章守廉為什么一定要死了。」
甄無敵略想了一下,才將這個名字和那個號稱安邑四惡之首的魏國國舅聯系起來——還是他有意收集地獄無門的情報,才見過這個名字。
他不由得笑了:「說說看。」
獨孤無敵道:「我之前接了個刺殺章守廉的任務,在行動時就發現了,魏國和太虛派早有隱秘合作,章守廉就是這個聯絡人。
「魏天子想要在天下格局穩定、六大霸主國根基深固的時代,成就新興霸主。虛淵之想要推廣玄學,在六大顯學已成主流的時代,成就現世顯學。
「山巔上已經很擁擠,后來者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他們可以說是一拍即合,有太多合作的理由!
「但無論是對太虛派來說,還是對魏國而言,這都是一條危險的路。因為現有的,秩序必不允許被挑戰。
「太虛派這條大船就要翻了…………魏天子提前選擇跳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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