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吉縣現在真的是不錯了。房子很漂亮,街道很干凈,空氣很清新,我很喜歡。”住了幾天后,蔡振國發現自己是越來越喜歡這個位于克里米亞半島的海濱城市了。至少這里的空氣比加的斯清新許多了,那座城市里到處是味道刺鼻的臭魚爛蝦,隨處可見臟兮兮且喝得酩酊大醉的海盜,就連那深入大海的港灣里都漂浮著各種動物甚至是人得尸體,環境問題實在是夠糟糕的。
與之相比,哈吉港就要好上很多了。雖然這里的港口深入內陸,但海水非常清潔,東岸港務局的人管理非常嚴格,這一點值得稱贊。另外,凜冽的海風也吹散了城市內外生活或生產而產生的廢氣、煙霧,使得整座城市的空氣質量維持在一個相對不錯的水平之上。
當然我們也不能忘了哈吉縣政府對河流的嚴格保護。不光工業廢水不能傾倒進去,就連生活廢水的傾倒也被嚴格禁止。這么嚴格的政策其實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哈吉縣一年到頭的降雨真算不上多,充其量只能算維持在及格線上罷了,城市的生活用水更多得還是依靠那幾條水量算不上多豐沛的小溪流(哈吉供水廠就是在此取水的),因此非得嚴格保護不可。
總而言之,哈吉這座城市的管理可以稱得上精細,甚至比本土很多城市都要更加精細。在這方面,作為城市管理一把手的吳翼飛(哈吉尚是軍管區)功不可沒。正是他持續多年的軍管式的鐵腕作風讓這座城市變得與眾不同,漸漸成了黑海一帶的明珠。
或許有人會說,這種嚴格的軍事化管理會造成整座城市的活力下降,經濟踟躕不前,因為商人們天性不愛收到束縛。但你要考慮到,哈吉港作為大多數東岸商品進入黑海的第一站(同時這里還有南海運輸公司的分部),這里天然就是一個分銷中心。大量商品的中轉貿易不但給城市帶來了大量的工作崗位,同時也帶來了似乎永不枯竭的資金流,這對城市的幫助實在太大了。
另外,你不能不考慮到周邊的政治環境。哈吉雖然處在克里米亞半島上,但它是東岸租借地,處于東岸政府的統治之下。再直白點說,這里對周邊各大大小小的國家來說是一片“化外之地”,是一塊由強大的東岸政府給予庇護的安全所在,因此很是吸引了不少外人過來定居。
以政局極為動蕩的奧斯曼帝國為例,這個國家每一次的高層人事變動都會帶來一次波及中下層的洗牌。雖然不是人人都會有事,但總有人要注定成為犧牲品。他們以前只能束手就擒或拼死一搏,后來可以流亡到新華夏島或東岸本土。但現在不用這么麻煩了,他們可以收拾細軟逃到哈吉縣避居,而他們的政敵也不會跑到這里來趕盡殺絕,更何況他們也沒這能力。
而且,政治人物都是比較理智的。今天是政敵,不代表永遠是政敵,人家都認輸逃走了,自然不宜再趕盡殺絕。以奧斯曼帝國如今上層走馬燈般換人的情況來看,沒準哪天自己也不得不跑路呢?哈吉縣曾經就出現過這個一個例子,兩個原先分屬不同派別斗得你死我活的官員,在兩年內先后舉家跑路到哈吉,然后再這里重逢,竟然如同老友一般喝茶聊天。他們本來就沒太多的私人仇恨,現在放下了一切,自然沒什么不可能。
與這些跑路官員們相比,哈吉縣還有很多來自特蘭西瓦尼亞、摩爾達威亞、瓦拉幾亞、比薩拉比亞、匈牙利、達爾馬提亞等地的領主的家人。這些領主地處奧地利與土耳其對峙的第一線,頗有些朝不保夕之感。今天奧軍打過來,明天土軍打回去,他們也像墻頭草一樣一會投這邊,一會降那邊。雖然就目前而言,奧、土雙方對他們還是以拉攏、安撫為主,但天知道哪天政策一變,就會拿他們祭旗,因此這些人的安全感其實是很低的。
考慮到這個因素,有些頭腦靈活的領主已經安排家人到哈吉港定居了。這些家人拿著大筆錢在這里購地置業,同時開設了許多銀行賬戶,存了不知道多少錢,以確保將來一旦有事,自己(如果能逃走的話)和家人能夠繼續做個富家翁體面地生活下去。
而無論是跑路官員還是狡兔三窟的領主家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非常有錢!大量資金的涌入極大推高了哈吉縣的地價、房價,縣政府在高價賣地獲取巨額財政收入的同時,對于日漸飆升的房價心理也捏了一把汗,并不得不采取措施,自己蓋了不少公寓樓廉價賣給政府雇員及警備隊官兵,以確保社會秩序的穩定。
外來資金同樣也瘋狂涌入了東岸人的銀行系統,存款余額快速上漲,且其中很多賬戶在存了一大筆錢之后就陷入了休眠狀態,賬戶擁有著也不取用,就讓錢安安靜靜地躺在里面,讓銀行的人驚喜莫名。
蔡振國在加的斯的時候就聽說過此事,并且非常高興,因為這意味著他可以調用的資金更多了。曾幾何時,為了滿足奧斯曼帝國的貸款需求,蔡振國還得巴巴地跑去熱那*亞和威尼斯,讓當地的意大利大款們提供低息借款,然后再把這些錢轉借給奧斯曼帝國。現在哈吉縣的銀行系統有這么多存款,那么以后貸給奧斯曼帝國的錢也有著落了,也不用再消耗人情去意大利籌款了,多好!
而考慮到這些錢里面很大一部分是來自奧斯曼帝國,那么蔡振國等于是拿土耳其人的錢再貸給他們,獲取別的方面的政治利益或經濟利益,簡直就是無本生意。不知道奧斯曼人得知真相后,會不會眼淚都掉下來!
大量人員的涌入,給哈吉縣的經濟提供了巨大助力的同時,也給他們的社會管理帶來了一定的困難,首當其沖的便是宗教問題了。
因為在早期的建設中道教發揮了巨大作用的關系,哈吉縣原先基本上是道教一統天下的,九成九的居民信仰天尊。可在發展了這么多年后,隨著外來人口的瘋狂涌入,哈吉全縣的宗教信仰比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據道教總會私下里的統計,目前哈吉縣常住人口約有四萬三千人,其中信仰道教的比例已經不足七成,人種比例也從早先的東岸人占據多數變成了各色人等都有,整座城市國際化的程度看起來非常高。
道教總會認為這是一個無法被忽視的安全隱患。為此,他們一邊自己出錢,想辦法從本土甚至遠東輸送移民過來(因為路途遙遠,費用高昂,肯定不會太多),一邊想辦法讓那些涌進來的綠教徒、東正教徒們改信。
應該說,道教總會的這種操作還是比較敏感的,承擔了一定的政治風險。蔡振國一定想發文阻止道教總會的這種行為,但身邊總有人勸他不要這么做,這讓他有些心驚,這道教總會的影響力竟然這么強了?因此,考慮再三之后,他還是沒有下達這個命令。至于說一些奧斯曼人提出的抱怨,他也適當給予了一定的照顧,即責令哈吉縣政府撥一塊地,由哈吉當地的綠教徒籌款修建一座清真寺,作為這些人的禮拜之所。
清真寺的樣式被限定為傳統中式建筑,即型制上和道觀、佛寺差不多,青磚紅外、飛檐畫棟,乍一看起來就是一個傳統中式宗教場所——東岸人對本國文化還是十分自豪的,土耳其和阿拉伯的洋蔥頭寺廟是絕對禁止的——而主持清真寺的阿訇也由東岸政府指定,任何未在哈吉縣政府那里備案登記并得到許可的阿訇,一概不得上崗,違者將遭到驅逐出境的懲罰。
東正教的情況與之類似,但稍好一些。其教堂是東西交融風格的,被允許修一個尖頂,教堂外墻壁也被允許雕塑一些偶像,除此之外其他部分基本都是中式風格,因此看起來稍稍有些怪異。
因為在奧斯曼帝國時就習慣了當二等公民的緣故,哈吉縣的東正教徒們恨平靜地接受了東岸人的管制,與綠教徒的激烈反對形成了鮮明對比。與清真寺不一樣的是,東正教堂的神父由東岸政府從本土委派過來。這些人本身既是神職人員,又是東岸官員,立場非常曖昧,給道教總會挖墻腳的行為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在這一點上,清真寺做得就要差很多了。
但不管怎樣,這兩種宗教在哈吉縣都不是主流宗教。只要哈吉警備司令部收緊入境管制——這似乎有些難,既要人家的錢,又不想人家過來住,確實有些不太合理——他們有信心花個幾十年時間,徹底“凈化”哈吉縣的宗教信仰,讓大批綠教徒和東正教徒們擁有“正確的信仰”,并將其打造為東岸道教在黑海地區傳播的橋頭堡。
是的,沒錯!東岸道教也是有野心的!他們其實并不甘于僅僅只在東岸本土及海外殖民地傳播信仰,他們多年來一直試圖依托東岸共和國強大的國力及文化輸出能力,將天尊的名號傳播到更遠的地方去。像眼前的黑海地區,他們也制定了長期和短期計劃。短期計劃是一統哈吉縣本地的信仰,然后慢慢向克里米亞半島其他地方滲透,長期計劃是將克里米亞汗國、衛拉特蒙古汗國(即阿玉奇汗統治的國家)及高加索山區的一眾部族拉過來,變成東岸道教的忠實信徒。
控制宗教信仰的好處自然不必多說。如今東岸在黑海地區的硬核實力——軍隊和金錢——已經不錯了,下面還需要軟實力進行配合,如此影響力才能更加深入,更能為東岸共和國攫取利益。
宗教武器,有時候可比火槍大炮還要管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