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來龍家村子時,也還穿城而過,只是那時病痛在身,又生著悶氣,并未多看銅安幾眼,這一次隨歐陽蓮進城來,還是第一次認真去看這地方。
銅安的街道寬敞,來來往往能擠下兩輛馬車,一條算不得十分寬大的河穿城而過,河上又有許多游船供人租用,在白日里也有人縱酒放歌。
城里的房屋大都較白地城更高聳一些,有些酒樓竟有四五層之高,街邊的鋪子也多是一樓宴客,二樓住人,一排排,一座座,竟有直連至天邊之勢。
思明與歐陽蓮從南門而進,守城的官兵并未多看,便直接讓馬車入了城。車里的歐陽蓮還在閉眼休息,直到城里一處酒味飄香,歐陽蓮才倏地一下睜眼,隨即笑著與思明說道,“喝兩杯去?這家的我喝過,味道還不錯,就是菜品一般。”說著歐陽蓮便要去叫趕車的車夫停下。
思明向來不喜歡沒日沒夜的去喝酒,見歐陽蓮又要出去,便一把拉住了她,說道,“你若要去,我們現在就回去,讓你在家一次喝個夠。”
也許有些被思明的語氣嚇到,歐陽蓮又退了回來,沒好氣的說道,“不喝就不喝,你鬧什么脾氣,就你這臭脾氣,真應該丟在山里喂狼。”
兩人又鬧起了別扭,外面的車夫也挑了好時候,向車內的人問道,“蓮姑娘,王公子,前面就是書市了,要停下嗎?”
“就這兒停,還麻煩在南門外等我們,東西買齊以后,我們便直接回去。”對車夫,思明好似還更客氣些。
不等思明下車,歐陽蓮便早已下了車,往書坊里走去。思明知道她還生氣,便僅僅一路跟著,也不搭腔。
鬧得久了,思明也有些累,在后面喊了一句,“等買了紙筆,就去喝一點,總行了吧。”
歐陽蓮卻回頭,笑著說道,“我改主意了,等下你陪我去個地方,我們就不去喝酒了。”
總不會比喝酒更差了吧,思明點了點頭,心里想著,還說帶著我來逛逛,倒只是滿足自己想出來一趟的想法罷了。
思明買了筆墨紙硯過后,便仍由歐陽蓮帶著去她想去的地方了。也不知繞了多少巷子,穿過多少大街,兩人走到一個頗為偏僻的地方,原本寬闊的大路也變得狹窄,干凈的街道也不復存在,到處都是些販夫走卒,歪歪扭扭的坐在各個角落。
兩人的打扮,在這里也顯得有些突兀,思明拉了拉歐陽蓮的袖子,低聲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歐陽蓮卻絲毫不在意這些,自顧自的往前面走,看見前面有在賣炒栗子的,又在路邊買了一包剝來吃,遞給思明,見他不吃又自己開心的吃了起來。
這條巷子的盡頭,歐陽蓮終于到了她要去的地方,輕車熟路進了大門,再掀了門簾進了。屋子里煙霧繚繞,時不時傳來幾聲‘大’‘小’之類的喊叫聲,又有許多人失魂落魄的出門去。
歐陽蓮正要拿銀子去大干一場,卻被后面早已忍受不了的思明拉著,低聲問道,“你要來的地方就是這兒?”
“對啊,就是這兒,你等我一會兒,還是你也想玩?”都走到這兒了,歐陽蓮自然不會放過這次發財的機會。
思明自然不愿意呆在這里,去聞這些汗臭味,和看這些人沉迷于顯而易見的騙局當中,當即不爽的對歐陽蓮說道,“我在外面等你。”
城里的雪似乎天然比山上化得更快些,也僅僅一個晚上再加上一個上午,便已經看不見多少白雪的痕跡,反倒是各處的水渠中,有流水走過的聲音,還有凹凸不平的街道上,遍布著臟臟的積水。
思明找了塊干凈地方等著,想著她該不會玩很久,便會出來,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不見人出來,又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還是沒人出來。
思明有些不耐煩了,又再進了賭場,卻發現歐陽蓮正糾結一幫子人與那莊家扯皮,吵著鬧著要檢查莊家的篩子是不是有問題。
掰開人群,思明想要走過去,看看具體情況,卻斜眼瞟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不會忘的!思明雖不是什么過目不忘之人,卻總能記得那些與他結仇的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山里來攔路的人,本以為會是白地城的人,不想在這里還能看見。
那人也明顯認出了思明,立馬往后走去,不一會兒竟然又有另一個人也往這邊看,卻是之前沒見過的人。思明越加的摸不清對面底細,怕那仇家再來一次,兩人也招架不住。便不管歐陽蓮是不是吵得正盛,思明一把沖到人群的最前面,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跑。
也許是來勢洶洶,在場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思明已拉著歐陽蓮出了門,往大街上跑去。思明本就不認識路,繞過幾次小巷以后,便失了原來的方向,再回頭望時,卻覺得誰都像是來追自己的仇人。
正著急的時候,歐陽蓮還在后面生氣,說道,“你拉著我跑做什么,我要回去把那賭檔給掀了,連我的錢也敢騙,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慌不擇路的時候,便最容易選了一條錯路,思明并未理她,又往巷子里繞去,卻是一條死胡同,再看外面的巷子里,一個個陌生的面孔,都像是那人引過來的仇人。
到這時,歐陽蓮也察覺到一些異常,小心翼翼的問道,“看見仇家了?”說完又看向巷子,下意識的將思明護在身后,好似平日走鏢一般。
思明卻覺得她那身紅衣太過醒目,將自己的外衣脫了給她,說道,“先把你這身紅色衣裳遮一下。我也不知道那人叫了多少人來,等下再出去時,你來帶路,我們盡快往南門上去。”
“又不是我的仇人,要我看,還是你那張臉才是最礙事的。”嘴上雖這么說著,歐陽蓮還是將衣服披了上去,給了思明一個駝鈴,說道,“等下以搖鈴為號,你得跟緊我。”說著便出了巷子,示意思明跟上。
興許是歐陽蓮的話起了作用,思明也以袖子遮了遮臉,可這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完全沒有用的,兩人還沒走出多遠,便被后面跑過來的少女抱住了,大聲喊道,“巧哥哥,你怎么來了。”
聽到這聲音,思明也像是吃了顆定心丸一般,長舒了一口氣,回過頭去,對那少女說道,“阿盼,你怎么在這里?”
還不等顧盼回答,后面的歐陽蓮已捂著嘴笑了起來,說道,“她可不就在這兒守著的?”
原來她都知道,合著剛才所說的什么搖鈴為號,都不過是在逗自己玩,思明有些惱怒,沒好氣的看了一眼歐陽蓮,又對顧盼說道,“你剛才可有看見什么行跡詭異的人跟著我們嗎?”
顧盼想了想,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誰敢在這條街上鬧事,到處都有人守著。”說著便指了幾個角落,果然有人正往這邊看著,沖著顧盼點了點頭。
索性剛才的狼狽模樣全讓這些人看見了,思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又問顧盼,這些人可否挪一些來用用,去找一個人。
顧盼為難起來了,扭捏的說道,“平哥哥說了,這個冬天不太平,這些人不能隨便派到別的地方去。你要找什么人嗎?巧哥哥,我和你一起去找。”
有顧盼跟著也好,思明便讓歐陽蓮再帶著去了那賭場周圍,只是繞了幾圈以后,也沒再看見那兩個人。
午時將近,思明也不好再繼續追究下去,只得和顧盼一起回了龍家的酒樓里,等酒飽飯足以后,才和歐陽蓮一起回村子里去。
路上,思明自然還慪著氣,并不去理她三番五次過來示好,想著剛才若不是顧盼過來,這人還要帶著自己在那城里兜一圈,就氣不打一處來,當真是把自己當猴耍了,連一直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衣也一起在嘲諷自己,改天自己再去買一身新的算了。
馬車開進村子后,思明便自己回了屋,去書房時,卻看見舅舅也在里面,見思明來了,趕緊把一本書放了下去。
思明走過去看,卻是一本醫書,略一皺眉問道,“你什么時候對行醫有興趣了?這書看了,又不能治病,看來做什么?”
顧文德尷尬的笑了笑,撓著頭說道,“閑來無聊,隨便看看。你去買紙筆了啊,怎么不直接去龍家庫房里取,還要專門去城里一趟。”
這張油嘴里向來問不出什么事情來,若不是真逼到頭上,他也只會打哈哈,思明也不在意他在做什么,只回了句,“他家的東西用著不舒服,自己買的自在一些。”
過了一會兒,思明又問道,“阿盼呆在這兒,好歹有些用處,你這名不正言不順的姑老爺,在這兒吃白飯,也好意思?”
“父憑女貴,你懂不懂!我在這兒吃他幾十年的白飯都應該。”顧文德也不知道跟誰生氣,說著便出了書房,又不知道去哪兒了。
“還有理了。”思明笑了笑,便把自己去拿出硯臺來,自己研磨去了。
手機站全新改版升級地址:.xbiquge,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