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氣兇兇上前,伸手去推搡穆云山,卻在觸碰到衣襟的剎那愣住了:“你怎么穿這件出來了?上次不是叮囑你把這件放一邊,待我縫補好了再穿嗎?”
穆云山低頭看了看開線位置,略顯窘迫的嘟囔道:“你不在家,我哪里會注意這些!”
“哼,你也真是的!閨女如今經營著鋪面,你卻打扮的如此敷衍,小心丟了她的臉面,影響生意……”
趙氏低聲斥責了好一會兒,穆云山期期艾艾的點頭應和著,可臉上的表情卻逐漸從陰郁悄悄轉為了明朗。
穆敬荑見自家老爹再沒有闖進去的意思,連忙躡手躡腳的回了北屋。
掀開簾子一看,秦湘和小玉均已起床收拾好了屋子,她總算松了口氣。
“穆姐姐,外面來的那人是穆叔叔嗎?”小玉瞟了眼窗外,好奇問道。
“恩,我爹多半是想我娘了,特意尋了來!”穆敬荑點點頭,緊走兩步到了床邊:“哎呦,不行,還是累的發虛。”
秦湘聞言快步走到床邊,一臉緊張的道:“來,伸出手,我號下脈!”
“噢!”穆敬荑老實的伸出手,放到床側的軟枕上。
秦湘皺著眉頭診了會兒,緩緩開口:“以妹子如今的情形最好食些大補的藥湯,這樣也許會恢復的快些。”
小玉好奇的湊過去,側著頭看了看穆敬荑的臉色:“穆姐姐到底生了何病,之前救我們大伙的時候還生龍活虎的,怎會一夜之間竟成了如此模樣?”
“嗐,她這應是累的,身體極度虧虛所致!”秦湘低低解釋了一句。
穆敬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當時也是被逼急了,不得不拼死相搏,這才累脫了力!”
小玉一臉感激的往穆敬荑身邊靠了靠:“穆姐姐我能不能跟著你,穆嬸子人也好,我可愛聽她懟人了!”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興學婦人罵架!”趙氏掀簾進來,臉上噙著笑,嗔怪的瞥了小玉一眼。
“穆嬸子,我……我就是覺得您說話暢快,沒有旁人那種扭扭捏捏的虛假……”小玉紅著臉,慌忙解釋。
趙氏難得遇到自己的崇拜者,聽聞小丫頭如此夸贊自己,立時抿著唇輕笑起來。
“你這丫頭,嘴巴倒挺甜!”她走到床邊,一把拉住小玉得手,柔聲道:“若是無處可去,就跟嬸子住,咱們兩人投緣,平日里說說話,逗個趣兒的也省得寂寞!”
“謝謝嬸子,我也愿意跟著您。您放心,我不白吃飯,我會做很多活計,若還有不會的,我也可以跟嬸子學,只要嬸子不嫌我,我就永遠陪著嬸子!”
小玉歡喜的有些語無倫次,圓圓的臉蛋兒笑的通紅。
穆敬荑實在有些看不下去,又心中存著猜疑,不愿母親遇險,連忙開口阻攔。
“娘,您也真是的,家里就兩個屋,西屋還都是雜物,哪能讓小玉妹妹住那種地方。”
趙氏聞言立即斂了笑意,不快的瞪她一眼:“你能住的,小玉就能住的,不過是個睡覺的地方罷了,總比咱們在這里四個人擠一張床強吧?”
小玉也連忙保證:“穆姐姐,小玉是窮苦出身,不挑的!”
這下穆敬荑更加懷疑了,立即轉換方式,笑著解釋:“我正要與你商量呢,想聘你到我們作坊做工。”
“聘我做工?可是穆姐姐,我對作坊的事全然不懂啊!”小玉詫異的張著嘴,為難道。
“無妨,不會可以學!你想啊,不管將來你做什么,手中有銀錢腰桿兒都會硬氣三分!”穆敬荑笑吟吟的撫了撫她的肩膀,一副推心置腹模樣。
“這……這……”小玉猶豫的看向趙氏,不知該怎么選擇。
“小玉啊,我看你穆姐姐說的也不無道理,要不你就到作坊去試試?反正離著家也不遠,若是想我了隨時可以過來!”
“那好,我就聽穆姐姐的,好好學門兒手藝。”小玉遲疑的點了點頭,轉而對著穆敬荑笑了笑。
很快穆云山在院子里就喊上了:“彩兒啊,咱們逛逛街市去可好?你看我這衣衫……”他扽著身上的衣襟,苦著臉望著窗戶方向。
小玉見了,賊兮兮的看向趙氏:“穆嬸子,穆叔這個樣子……呵呵,真是好可愛呀!您看他像不像在撒嬌?”
趙氏臉一紅,突然覺得留穆云山在這里,會丟她的臉,低聲嘟囔了一句:“胡說!”窘著臉快步出了屋。
秦湘低下頭,強忍了臉上笑意,對著小玉嗔怪道:“你這小孩兒咋啥話都說,穆叔是長輩,怎能允你取笑編排?也就仗著穆嬸子心善不計較,否則遇到個不講情面的早就打你的嘴了!”
小玉羞愧的扯著衣角,撅著嘴囁嚅道:“我又不是惡意的,再說穆姐姐不也沒生氣嘛!”
“哼,你穆姐姐脾氣好,并不代表你今后遇到的每一個都是好說話的,要學會尊重人,否則吃虧的終究還是你!”
秦湘冷著臉又斥責了幾句,直訓得小玉低著頭再不反駁才罷休。
穆敬荑輕撫著小玉的肩膀,低聲哄道:“看得出你秦姐姐是真心為你著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是親姐妹呢!”
小玉低聲“唔”了下,頭慢慢的直了起來,只是仍不愿看人。
穆敬荑扭頭看了看窗外,院子里空蕩蕩的,并不見父母的身影。
她面露疑惑的坐直身子,對一旁的兩人道:“我出去一趟,你們聊你們的!”
“你去哪?”秦湘頓時開口問詢,臉上滿是擔憂之色:“你身體還未恢復,最好不要走遠!”
穆敬荑點點頭:“我心里有數,謝秦姐姐提醒!”
小玉低低的搭話兒:“穆姐姐,要不我陪你吧?”
“不用,你們不用管我。”話落,她便出了門。
剛走進鋪子,徐亮立即迎了上來:“掌柜,剛剛姥爺和夫人已經坐車回家了。”
穆敬荑聞言一愣:“你怎知他們是回家而不是逛街?”
徐亮嘿嘿笑道:“老爺夫人坐的馬車是小的親自雇的,這還有錯?再說,老爺今兒趕過來,本就是要接夫人回家的。”
“哼,徐大哥,你知道的還真不少!”穆敬荑似有隱喻的嘟囔一句,背著手就要出門。
“哦,掌柜,何總管今日還沒有來,您看......”
穆敬荑見他說話一副吞吞吐吐模樣,立即蹙了眉,扭頭疑惑地看著他:“有話請直說!”
徐亮想了想措辭,囁嚅道:“之前開業時,來咱們店里的瞿小姐,您還記得吧?”
“瞿小姐?”穆敬荑微仰著頭,斜著眼珠仔細想了想,倒還真憶起有這么個人。當時她光注意對方的打扮,陣仗,名字卻沒記住。
“她怎么了,與咱們何總管有何干系?”
徐亮嘴角抽了抽,表情別扭的低聲道:“昨兒她特地派人來尋過何總管,后來小的...小的一時不查就將何總管的住處告與了她,誰知何總管竟到此時還沒有露面兒......小的實在擔心何總管被她刁難!”
穆敬荑雙眼忽的睜大,神色迅速變換,忍不住猜測起來:難道何睿勍竟是被人堵在屋里,出不來了?
“嗯,我知道了!”她猶疑的點了點頭,慢慢走出店門。
以何睿勍的性子,能看得上眼兒的客棧,估計也就是隆安了。如此想來,這廝能在穆家與穆云山這個大老粗住如此之久,實屬不易。
穆敬荑嘿嘿竊笑,猜想著姓何的為了開作坊掙銀錢,也算犧牲不少,若是因此被瞿小姐消費......
抱著獵奇的心理,她忍不住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隆安客棧與穆貴坊相隔并不算遠,也就一兩百步的樣子。
穆敬荑悠悠達達,到了客棧大門口,向四周望了望,果真見到一頂小轎停在對面的胡同里,三兩個小廝百無聊賴的或倚墻而立,或蹲地而談,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人正打量著他們。
瞿小姐花容月貌,出身高貴,配何睿勍這個落魄后生是足夠了。若是這小子不介意,做個贅婿也不錯,吃喝不愁,美人相伴,最主要的是漂亮衣服肯定能隨便穿。
“看來姓何的果真有了傾慕之人,這種好事她怎能打擾,成人之美才是大善。”她抿嘴一笑,轉身欲走。
突然,頭頂上有人喊了一聲:“荑兒妹妹,我在這兒!”
“嗯?”穆敬荑猛地抬頭,一眼瞧見客棧三樓窗戶處探出個腦袋,正是笑嘻嘻的何睿勍。
“你好!我就不打擾你了,今日算你歇息,美人相伴,樂不思蜀,我理解...理解!”她笑呵呵的擺擺手。
何睿勍扭頭掃了一眼屋內,回轉時又是擠眉又是弄眼兒,表情急切的道:“快上來,金字房,救我出去!”
穆敬荑歪著頭望著那扇空空如也的窗戶,不禁糾結起來。難道如此美人兒送上門來,他竟然不樂意,怎么可能?
可兩人是合作伙伴,他若真有危險向自己求救,冷眼旁觀確實有些不地道。可自己一不會功夫,二不擅謀略,怎么救他啊,難道要拼臉嗎?
就算她臉皮不要了,人家瞿小姐也是個花容月貌的大美人,與她這個小門小戶出身的一比,就如山雞對鳳凰一般,哪里有勝算啊!
“要不,回去尋秦湘她們商量一下對策?”她正在這兒磨磨唧唧的瞎琢磨,頭頂上再次想起了何睿勍的聲音。
“再不上來,我撤資散伙了啊!一點義......”話說到一半兒,何睿勍就收回了身子,口中恭謹笑道:“瞿小姐所言極是......”
“哼哼,明明用輕功就可以直接跳窗戶離開,非要在屋里與人糾纏,當我傻啊!”穆敬荑撇著嘴嘟囔兩句,剛要邁開步子,身后突然“啪”的一聲。
她扭頭看去,頓時嚇的一驚:“何睿勍,你個混蛋,竟敢用茶碗砸我!”話落,她提起裙擺就沖進了客棧。
小二見她進門,連忙迎了過來:“客官,請問您是住......”
“我找人!”話落,也不管對方是何反應,徑直上了樓。
“哎哎,客官,我們這兒不能隨便闖!”小二愣了幾秒,連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