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宮女端來了一大海碗乳白清晰的清湯進來,說,這就是由‘玉貞子’做藥引熬了兩個時辰的藥湯。
唐槿云不由有點猶豫不決。
“喝了它吧,它里面也包含了皇上的心意呀。”太后在一旁也好意地規勸她喝下。
“這是你煎的嗎?”唐槿云輕輕地接過藥湯,卻又感動地對那宮女致謝。
“這……”但那宮女臉色一變,剛想要點頭,卻又掠過一縷哀傷的神色,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不是你煎的?”唐槿云和太后也不由微微一怔。
那宮女匆忙跪下請罪,忙不迭地說:“請貴妃娘娘恕罪,這藥湯其實是亙大人親自煲煎的,但,但他擔心你會因為是他煎的不想喝,就讓我端進來,不讓我……”
是亙哥哥嗎?他還沒有一氣走掉,還在外面替她煎藥嗎?
“那么,他現在人呢?”亙哥哥依然還是這般的為她,她惱他的氣早已經煙消云散去了不知哪個九霄之外了,如今她倒是想當面感謝他。
“他……”不料,提及了亙哥哥,那宮女卻跪在那里已經泣不成聲了。
“他,亙哥哥,他怎么了?”她心中不由一震,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祥的預兆。
“他,他在煎完藥后,不支倒地了,太醫們正趕過去看他……”那宮女好一會兒才緩過氣說出來。
可對唐槿云來說,這無疑又是一個晴天霹靂。有多少個日夜了?她這昏迷以來,也有七八個日夜了,這連續七八個日夜沒睡個好覺的亙哥哥,哪能不熬出病來呀?
她心中大駭,連手中的藥湯也差點兒掉了下來,幸好太后一個眼疾手快,也拼上老命為她扶住了那碗藥湯。
“不要激動,趁熱,先把它喝了吧。”太后又語重心長地提醒她,“這可是包含大家所有心血的藥湯呀,不要輕易浪費了它!”
唐槿云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只好強壓下心中的激動,緩緩地把那碗藥湯端到了唇邊。但見這看似簡單的乳白色藥湯,旁人又怎么知道,它里面不僅是因為藥材的難得,還因為糅合了許多人的情義、血汗和宏愿,更是彌足珍貴,無與倫比。
她仰起脖子一口氣把它喝了下去,味道卻清甜而爽利,咕嚕嚕地一口氣直達胃部,很快便從胃部直透氣孔而游離于她的體內,浮白色的藥湯尋找著墨綠色的毒素,兩者一旦碰在一起,不是互相抵消,卻是一起同化成一道道游氣,流竄到她體內每一寸的肌膚。
只消一個時辰左右,深藏在她體內的毒素也被滌蕩得一絲不存,卻共同衍生出道道乳白的真氣,歸納到她的丹田氣海上,盈盈不去。
如果此時唐槿云有感到這身體里的變化,她一定想一掌劈空看看她現在真氣的存量。“……具有驚世駭俗之靈效……”書中說的可能就是這種真氣內力百增的效果了吧?
可是,喝完藥后的唐槿云,卻仍然一臉的惆悵,久久也沒有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這為了她,皇上累壞了身子,亙哥哥熬壞了身子,兩人現在反而都成了病號,這究竟是他們在救了她,還是她在害了他們呀?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們!”想到這里,她越想越是坐臥不安,如果他們因為她而有些什么天下不測的話,那么,她可是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要掙扎著站起來,卻遭到太后及宮女們的阻攔,“行了,你現在才喝下了湯,就算是神仙水也需要休息幾天的,你要真想看看他們,我著幾個機靈的宮女前去幫你探望就好了。”
飛紅雪因為亙云庭的回來,也沒有留在章城處理其他雜務,便要求先行押送杜堅南回京受審,借機回來找亙云庭;由著大將軍一人親自去貴城勸服那里臨時的城主歸降。
所以,她回來的就有點遲,匆忙把杜堅南交給了刑部后,她也馬不停蹄地要進宮,順便打聽了唐槿云的消息。
若是唐槿云有個天大的不測,她這輩子也別想混了。幸好,有太監喜滋滋地告訴她,貴妃娘娘已經在中午時分就已經醒過來了,她的那顆擔心才崩然落下。
又問及了亙云庭的下落,太監說他已經被送往太醫院了,不由她大吃了一驚。為什么會是送,為什么是太醫院?那里可是除了太醫外,就是皇親重病號了。
她懷著滿心的忐忑匆忙趕到太醫院,但見亙云庭果然一動不動地躺在榻床上,緊閉著雙眼,還是沒有醒轉過來,也不由她心中一痛。聽太醫們說,他也只是日夜操勞過度,積勞成疾而已,只要讓他多點休息,適度地調養及進補,很快就會恢復的。
她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我懂的了,我會找多一些婢女來侍候他的了。”轉而,她卻讓太醫們要求,要把亙云庭接出宮外去調養。
“這……”太醫官開始也拿不定主意。這亙大人聽說只是一個吏部侍中,又是亙貴妃的哥哥,但總不算是皇親國戚,留在太醫院就有點不太合適了。
但是,飛紅雪懂得他們的想法,便一再強調自己是剿反賊總指揮,又是女的,更是這個亙大人最知心要好的紅顏知己,一定會把他照顧得好好的;那太醫見亙大人這情況也不是很嚴重,再說皇上也沒有特別交代,就只好把亙云庭交給了她。
飛紅雪把亙云庭接回楚府里,赫然遇見了馬承宣。
原來,馬承宣回家跟家人共享了幾天的天倫時,也發現隆城附近的貴城、章城、義城等都發生了叛變,那些地方的捕快全都混亂了,他這時候上報復職也找不到部門審批,便又轉回這京城里,侍候唐槿云也好。
他也意想不到,先回來的竟然是臥榻不起的亙云庭,還有女裝的飛紅雪。
飛紅雪倒也不憚忌他,還吩咐他一起照顧亙云庭的調養,隨即便去吩咐那些婢女去替亙云庭煲藥熬湯去了,一時間,儼然是這楚府中的女主人似的。
馬承宣看在眼里,也懵然地好半天搞不清楚狀況,但見亙云庭是亙貴妃的兄弟,倒也很樂意為他守護;況且,唐槿云那個要求他們三人照顧亙云庭安全的命令還沒有撤下,他此時照料看顧亙云庭,也算是奉命行事。
黃昏時分,皇宮內靜悄悄地有點落寞。
派出去打聽亙云庭消息的宮女最先回來,說是在太醫院沒有找到他的人,太醫說他已經被人接走了。
“什么人接走的?”唐槿云不由心中暗駭,亙哥哥在這里沒有什么親友,誰會這么大膽進宮里把他接走了?
“好像是個什么總指揮……”宮女回憶答道。
“是,飛紅雪……”唐槿云心中更駭,那個女子還真的跟著回來了?還要把亙云庭接走了?這他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怎樣的關系了?
“好像是……”宮女想了好一會兒,又肯定地點了點頭。
“接到哪里去了?”
宮女回答不上來,又連忙出宮打聽去了。
派去打聽皇上消息的宮女也回來了,她說,皇上那邊已經有皇后、皇妃她們日夜伺候了,皇后還著她不用為皇上的病情擔心,靜心休養自己的病就好了。
截止到現在,他們三個一下子都病倒了。她這里有太后親自照料,皇上那邊有皇后她們照顧,而亙哥哥也被飛紅雪接出宮外去調養了;情況還不算太差,每人也有人侍候著。
“都有哪些皇妃?”陡地,她想到了那些妃子當中,還藏匿著一個重大的間諜,不由又擔心起來。
“很多,幾乎全部都去過。”宮女揣測說。
她相信全部都會去過,但也可能只是走過場的。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可就危險了!她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心,總是感覺這時候她病未愈,皇上又病倒了,換作是她,這正是刺客行刺的最好時機。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最后,她尤其不放心這個晚上,更是行刺時機中的最佳時機了。
黃昏前,太后見她的臉色也逐漸紅潤了,料想不會有大礙,只留下一個太醫,她自己也回到自己的寢宮里去;所以,唐槿云的強要出行,并沒有受到太多的阻攔。
她出了浴桶,重新把緊身黑皮衣及背囊穿戴完畢,儼然又是一位精神煥發的特工、神仙玉骨的古代美人。
鳳輦臨近皇上的寢宮,但聽一縷笛聲從里面若有若無,如泣似訴地飄送出來。唐槿云的心也不由一下子揪得更緊。
還不等鳳輦停穩,她便暗提真氣,倏地如一只花野貓似的越窗而出,橫越了那些漢白玉臺階,直望寢殿內疾閃而去。
這后宮中雖然不乏能歌善舞的妃子美人,可是,善吹笛子的似乎就只有那一個人。
那一個她還不太確定的嫌疑人。
來到殿門前,她禁止了宮女通報,輕輕地推開半邊門,閃身進了去;殿內,闈幔隨著晚風輕輕地拂動,悠揚的笛聲卻嘹亮地殿內回蕩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