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真熙是很警惕的人。
桃樂絲回到父母家的時候發現瀝真熙已經把家里的東西打包的差不多了。
“媽？這是……”
桃光榮也是一臉的莫名，“你媽媽不知道哪根筋搭住了，非要去你外婆的老家住。”
桃樂絲發現家里打包的程度不僅僅像是要暫時離開，而是像賣房子。
“媽，你準備把房子賣了？”
瀝真熙立刻否認，“不賣。這房子是不能賣的。”
瀝真熙轉身進廚房的時候桃樂絲不動聲色跟了上去。
一回頭看到是女兒，瀝真熙的表情柔和了下來。
“洋洋的事情你別太自責，他那個身體本來就不好，你又不是他們家護理師……”
“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看得出母親內心猶豫了很久。
“絲絲，你老實告訴媽媽，你是怎么找到齊順的。”
桃樂絲立刻回頭看了一眼廚房門口。她害怕桃光榮突然走進來。
但是瀝真熙卻喊了一嗓子，“阿榮！”
那是桃韶緋去世以后，全家里第二次鄭重其事的圍繞在圓桌邊面對面坐下來。
上一次是在父母做完決定，將兒子的心臟捐贈給江洋那天以后。
必須有人告訴桃樂絲，她的哥哥已經去世了，再也不會回來，然而他的心臟卻以單獨的方式留存了下來。
對于桃樂絲來說那個年齡接觸身邊人的死亡不算太年幼，但是那個死去的人卻是太早了。
“其實緋緋出了車禍以后，也是很長一段時間以后，那個時候江洋差不多能出院了。我和你爸爸有過一陣子的懷疑，緋緋的意外太精致了。而且江洋的媽媽到的太及時。雖然當時場面一度很混亂，我和你爸的心里也很亂沒有多做思考就答應了下來，因為活體的心臟不能等太久，可是后來我們慢慢冷靜下來，覺得一切就好像都是安排好的……”
聽到這里桃樂絲沖口而出，“你們懷疑過是江家害死哥哥的？！”
瀝真熙與桃光榮對視了一眼，問出這個疑慮的是瀝真熙，桃光榮卻認為沒有證據不好隨便污蔑別人。
“我和你爸試圖去找過那個失蹤的司機，但是人逃走了，而且警方一直沒有抓到。這次你回來說你見到了齊順，我們都很驚訝。你到底是怎么在監獄里見到那個人的？”
“因為有人帶我去的……”
聽完桃樂絲復述的一系列推測，桃光榮深深的搖了一搖頭，“這不至于吧……江家確實財大勢大，也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
瀝真熙卻陰沉下了臉，“你以為那兩個是吃齋念佛的圣人么。江如祖的狠辣我是沒見識過，但程詩雨的嘴臉我早就……”到底還是顧及在女兒面前將人性的面皮撕裂的太過徹底。
桃樂絲直接開了口，“我跟江洋出國留學前，她找過我，說我如果敢覬覦江洋我們一家都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在桃光榮錯愕的目光中，瀝真熙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起身摟住了女兒的肩膀。
“既然都說開了，媽媽也不瞞著你。程詩雨昨天來找過我，說你涉及的事情過界了，讓我勸著你一點，還有以后……你最好不要再見江洋了。”
“她憑什么！”桃光榮先怒不可恕起來。
瀝真熙的神色卻很穩，“你告訴爸媽，你到底在做什么？那天江洋突然暈倒，發生了什么事？”
“我問他，知不知道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只是發生在他們家司機身上的巧合？”
“他怎么回答的？”
“他……就那么暈倒了。”
瀝真熙嘆息，“原來江洋那孩子也知道。”
桃光榮咆哮起來，“真的是他們家指使司機撞死了我兒子？！就為了給他們江洋捐獻心臟？萬一不匹配呢！萬一身體受到損傷，不能手術呢！”
桃樂絲陰郁的說，“之前哥哥在他們家受了傷，就是程詩雨帶著哥哥去做檢查的。”這件事，父母倆都還記得，那個時候抱怨過江家也太過小心謹慎了……“車禍之后，哥哥也許傷的不很嚴重，司機下車……給哥哥注射過藥物。”
“你怎么會知道！”
“有視頻的。”
“視頻？沒有！絕對沒有，那個時候我和你媽媽都去問過了，什么都沒有拍到。”
桃樂絲沉痛的看著父親。
“我要見那個孩子。”瀝真熙突然很堅定的開了口。
“什么……”
“那個把一切告訴你的孩子。我必須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瀝真熙與桃光榮第一眼看到穿著黑色夾克衫，黑色牛仔褲，還帶著運動帽的凜霧昀，顯然努力打扮的不引人注目，可是只要靠近他面前就能感受到不容忽視的威脅的氣息。
桃光榮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全身心都在抗拒著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孩子走進自己的家門。
瀝真熙端上了準備好的茶水，他們似乎需要聊很久。
“你說，絲絲告訴我，你盯著齊順了很久了，為什么？”
既然桃樂絲說了他盯著齊順很久自然也一定說了理由，瀝真熙的目的是要聽他親口說以此判定出他的話里有幾分真假。
凜霧昀并不在乎自己被別人判斷，他隨時也在判定著別人，與人的交流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場博弈。
“根據我的推測，齊順從江家拿了錢后就開始跑路。期間路過了我奶奶工作的度假中心，中途可能為了保險起見暫時把錢留在了儲物柜里，卻被奶奶的同事發現了。后來為了找回這筆錢齊順把我奶奶推下了窗戶。”
桃光榮明顯抓錯了重點，“你奶奶拿了那筆錢？！害死我兒子換來的錢？”
瀝真熙努力按住了丈夫的手腕。“聽他說下去。”
“奶奶懷疑是來路不明的錢，交給了當時的度假中心經理。但是……我也是聽奶奶的同事后來說起，齊順回去找過經理，經理卻說并不知曉這件事，完全推在了奶奶和她同事頭上。后來我親口問過齊順，齊順說錢一直沒有找到過，而那個經理一段時間后就消失了。”
“你沒有去找那個經理？”
“冤有頭債有主。害死我奶奶的人，是齊順。”
“他現在不已經在坐牢了。”
始終埋著頭的男孩子深吸了一口氣，“我一直都沒有抓到最直接的證據，過去太久了。因為丟了那筆錢，為了養活女兒他做過不少偷雞摸狗的事，我是在那些小事上把他弄進去的，可是……我發現他背后的人才是最可惡的！”
“是江如祖吧？”
“如果他沒有收買齊順撞死桃韶緋，齊順就不會帶著錢逃命，也不會到了奶奶工作的度假中心。”
“孩子，你的……”對桃家人來說是不幸的，但作為受到連累的凜霧昀及他的弟弟妹妹豈不是更無辜。瀝真熙嘗試安撫的觸碰他，可是凜霧昀反應敏捷的避開了她的手。
他的反應敏捷令瀝真熙收攏了瞳孔，她見過很多反應敏捷的年輕人，尤其是以前做戰地報記者的時候，她可以很清晰的判斷出一個人的危險系數，眼前的年輕人危險系數非常之高。
“私自調查江如祖一家人，不僅僅是為了給你奶奶討回公道吧。”
凜霧昀抬了抬視線，沒有回答瀝真熙的話。
“桃韶緋的事，我是感謝你的，讓我們知道了真相。但如何處理真相是我們自己的事。如果你只是想要正義還有許多的方法，但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利用我的女兒！”
瀝真熙的話說完，在桌的兩個男性同時視線一怔。
“是遇到麻煩了吧。江如祖沒有給你直接下手的機會，所以你盯上了他的病懨懨的兒子江洋，又在江洋的身邊發現了我的女兒。我不論你是怎么找上我女兒的，什么為了哥哥死必須要一個公道這樣的話我不要再聽見。我的兒子，死了就是死了，絕不容許我的女兒再被卷進去。明白了沒有，年輕人。世間的規則，永遠不是一個人來制定的。”
瀝真熙的言辭是直截了當的，桃光榮還有些驚疑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深怕引起對方不滿。但凜霧昀卻默默低下了頭，聳了聳肩膀。
一直覺得她是未經人間險惡的女孩子，日子過分安靜和愜意了。其實不過是有父母在她頭頂遮風避雨罷了。她的一無所知是因為早已有人為她洞悉一切。
“對不起，是我打擾了。”
凜霧昀站了起來獨自朝門口走去。
桃光榮想著他要告辭也該跟桃樂絲打個招呼，于是沖樓上喊，“絲絲……”瀝真熙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親自把男孩子送到門口，“你的經歷，我很遺憾。你的選擇我無權過問，但若是還有機會，我希望你還可以過一過輕松自在的生活，換一種方式。”
“謝謝。”
他離去，便沒有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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