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登記的時間早了許多，桃樂絲自己開著車去，把車停在了不遠處的臨時泊車區，靜靜的等待了許久。
腦海里一幕幕的記憶回閃。從上學的時候遇見的他，那個冷漠又面無表情的少年，總覺得他會頭也不回的離開，卻每次都在最后的關頭回過身來，伸出她最需要的援手。
“哥他就是心軟啊。”西暖那么感嘆過一次，“只要丟下我們的話，就算一個人他也是能夠很好的活下來的。可是卻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我和小羽無家可歸吧。”
坐在玻璃板的另一面，是臉上干凈卻消瘦，頭發剃到很寸，目光幽深而警惕的男人。看起來與她記憶中的少年相去甚遠。
事實上后來能一眼認出他來，桃樂絲自己也覺得奇跡。外貌的變化不算很大，但整個人的氣息有些變了，倔強而孤傲的部分隱匿了下去，更多的是世故與圓滑。
守衛拍動了按鈕代表計時開始。
腦子里的第一個話題是：過的好么？但是那樣的話沒有辦法對凜霧昀說出口。他身上背負的擔子一直太重太重，從來沒有輕松過。
可是坐在對面的凜霧昀卻突然笑了一下，“不要這副表情嘛。其實里面還不錯。而且，說起來居然是長這么大起來過的最輕松的日子。不用每天一醒來就想著吃什么，擔心家里的其他人，不用……”
他說的話好像是真的，可她聽起來卻覺得只有殘酷。
“小暖說，你不肯見她？”
凜霧昀的嘴角掛著笑容是一種罕見的表情，“去見小暖了？”
“你的朋友，那個叫金宸的女孩子似乎不太喜歡小暖。小暖的性子也不太明朗，所以暫時住在我那里比較好。”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是之前我的那處公寓樓。他們不知道的。”
她指的他們，是她自己的父母還是江洋母子，恐怕桃樂絲本身都沒有分辨清楚。
“我是想讓她離開國內的。但是那個丫頭的話，也猜到不會聽我的話。”
桃樂絲輕輕的俯身上前，拉掉了耳邊的麥克風，“那個時候，故意讓我看到對我哥死因的調查報告，是為了利用我么？”
凜霧昀木然的停頓了許久，顯然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直接的提出這個問題。
“沒有。一開始就沒有想讓你卷入這件事中。但是，確實是我做的不夠光明磊落。因為，那個時候有一絲不甘跟嫉妒吧。”
“不甘？跟嫉妒？對象是誰。”
“可能是江洋吧。因為盯著那家人太久了，久到有些忍不住會拿自己去比較。其實早就知道人生沒有什么好與別人比較的，能夠比較的永遠只有自己，自己的過去，自己的現在，和未來。”
“小暖說，你應該走的。遠遠的徹底離開，而不是讓自己陷進去。”
有那么一秒，他臉上的笑容，斜著揚起的嘴角，雖然看起來玩世不恭，可是眼底里的光卻是正直而暖意的。“總有些東西需要被堅持。什么都選最容易的路走，人生不是太沒有意義了。就像游戲需要NPC和關卡，沒有了挑戰就沒有了憧憬。”
“還有什么是我可以為你做的？”
“活的更美麗一些。”他的語氣那么調侃，如果不經意的聽大概是要產生誤解了，以為是嘲諷她，充滿了不屑和揶揄，只有仔細回味的時候才會發現，他是真誠的，無比的真誠。
“桃樂絲，我原諒你了。所以請你可不可以也試著原諒我？”
她猛地站了起來，推開了座椅，目光徑直的看著他，一步步遠離。他對她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兩個人帶著各自的怨恨都做出過錯誤的決策，都后悔，試圖彌補。而他最終的選擇，永遠都與她不同……
走出鐵門的時候，天空很晴，晴的不可思議，不近人情。
桃樂絲正紅色的沃爾沃離開的時候，與她擦肩而過的是金遠光的黑色吉普車。
金遠光沒有走進大門，他不喜歡那扇鐵門，沉重而厚實，上面還寫著“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哈！那是只能寫到墓碑后的字，對于任何活著的人都是明晃晃的諷刺。
下車，隨意的靠在車邊，戴上耳機。
很快毆打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是棍棒落在肉體上的聲音。
他太了解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徒弟了，只有處于絕對“弱勢”的處境下他才能乖乖的挨打。否則哪怕萬分之一可能逃脫的機會也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
“說！把東西藏在哪里了？”
“教官，保命的東西，難道掛在脖子上啊？又不是護身符。”
“特娘的，誆老子呢！？”
又是一陣噼噼啪啪的暴打聲。
可是金遠光知道沒有用，這小子嘴硬起來不是那么容易撬開的。
他看了一眼剛剛離開不久的紅色沃爾沃車駛去的方向。嘴唇微微蠕動著念叨了一聲，“小昀吶，這回你就別怪師父太狠心了。有些底線不是隨便能夠逾越的。”
紅色的沃爾沃沒有直接開回江家的車庫，而是在南北高架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收到了一條短信：喂，過不過來喝啤酒？車載林志玲用機械音緩緩的念了出來。
“來的。很快。”
別開車，免得要找代駕。
桃樂絲直接把車停進了一家商場的停車庫。
凜西暖喝啤酒還講求情調，抓了一提，帶了幾袋小口裝的堅果直接上了天臺。
那棟公寓樓上的天臺裝了鼓風機，旁邊就是蓄水池，常年銹跡斑駁。住在頂層的幾戶人家還拉起了曬衣桿。
看到桃樂絲走上來，西暖開了一瓶放在自己那瓶的旁邊，“還以為你要有一會兒。”
“正好在路上，就直接過來了。”
“今天去了？”
“去了。”
“他說什么。”
“想知道怎么自己不去？”
“拜托，是他讓我別去的。我自己跑過去，不是給他添堵么。不過，這么晚不回去你那邊不會有問題吧？”
“哪一邊？”
西暖一臉似笑非笑，“婆家咯。”
“忙著應付局勢，沒空搭理我。”事實上，她現在見到程詩雨和江洋也很尷尬，尤其家里多了堂本和棠沐玥父女以后。那兩個人就像兩只奸詐的紅尾狐。
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算計了你。
在喝完第一瓶的時候，監獄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凜西暖謹慎的回應著，“對，沒錯。我確實是他妹妹，但我暫時不在國內，可能不方便過去。……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為什么一定要讓我過去一趟？……如果是朋友的話應該也沒問題的吧？……什么！？”
看著西暖接電話時候的臉色越來越不好，桃樂絲跟著緊張了起來。
“我哥進醫院了。說是跟人打架，脾臟破裂……”
“怎么可能？！”
“對啊！怎么可能？我哥跟人打架，那肯定是別人入院啊。”
“除非……”
“除非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
“不是。那個，我說了我方便過去，所以，還是要麻煩你！”
桃樂絲看了她一眼，頓時明白了些什么。
“不是你不想去看他。是他告訴你不要去，怕有人會盯上你吧。”
“而且你應該已經猜到是什么人了。那些人，是我和我哥都應付不起的。”
“小暖，如果你還信我的話就離開這里吧。”
“可我哥怎么辦！”
“有我在。”
“你？你會愿意幫我哥。”
“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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