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宵

第281章 我爹都做不了我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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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順康是讀書人的模樣,與其父何宏并不相像,聞言神色閃躲,頓一頓才說:“二十歲登科。”

“哦……”姜念身子向后靠,黑白分明的眼珠緩緩轉過半圈,“去年便有科考,那你今年二十一,跟我同歲呢。”

何順康被她說得面上掛不住,何夫人周全的神色生了裂痕,何宏這才正經說了第一句:“天下這么多讀書人,回回一次都考中,能有多少?”

姜念了然點頭,“您說的是,我爹先前也考過兩回呢。”

何宏夫婦對視一眼,何夫人慎重開口:“不知令尊,如今何處高就?”

“死了,”姜念不甚在意地說著,“沒死也就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

且聽她這口氣,與家里的關系并不和睦。

何宏這才正眼瞧瞧她,手中不知何時盤起了鐵核桃,眼邊掛著輕慢的笑。

幾番打聽都說沒聽過她這號人物,這下終于叫他猜到幾分。

“若我走的正經仕途,女兒卻不肯乖乖嫁人,拋頭露面出去經商,怕是也要被氣死的。”

這話已經十足難聽,何夫人下意識望向姜念。

卻見她唇邊勾起笑,堪稱無辜地說著:“何老板神機妙算,竟還知曉我爹是被我氣死的。”

鐵核桃相撞的聲音驟然急促,又緩緩落下。

就算忠叔提醒過他,今日見她走進來,這樣的年輕,名下又沒有拿得出手的生意,不過是去年趁著戰亂發筆財,叫他根本不想正眼看人。

放緩了語調只說:“你這樣的年紀,又何須處處跟人犟,只要你想,自然有太平日子好過。”

“什么好日子?”少女上挑的眼睛睜得發圓,忽地指著何順康問,“乖乖嫁給你兒子,把手里的生意拱手送你,我就能過上好日子?”

“你——”

何家人的確存了這份心思,本就是拉人過來相看一番,雖說和離過,但到底有些家底,對自家生意是份助力。

本是要慢慢說的,卻不想一下被她戳穿。

姜念嘆口氣,眉頭蹙著,似笑非笑地打量這一家人。

想過他們會為難,卻不想是存著這種念頭,連她一個和離過的女人都不放過。

她本是坐在何夫人身邊,與何順康隔著兩個空位,忽然在眾人注視下站起身,踱步繞到何順康身邊。

那書生又要避,被她隨手抬了下頜,將一張臉左搖右晃,最終評一句:“尚可。”

這逛窯子的做派顯然激怒了何順康,他立時站起身,要比姜念高出半個腦袋。

姜念又拍拍他的后背,哄孩子似的說一句,“我跟你爹的事,你就不要來蹚渾水了。”

言畢直接搶了他的圓凳,坐到何宏邊上。

“何老板,是不是啊?”

何夫人還想說話,卻又覺得說不上話,干脆拉過自己的兒子坐到一邊。

鐵核桃被驟然捏緊,何宏嗤笑一聲,也揭起她的老底:“你一個被休棄的女人,眼下連個鋪子作坊都沒有,在春熙巷同人姘居,身邊也就兩個丫頭,竟妄想……”

姜念對人擺擺手,只說:“一來呢,我是跟人過不下去才和離的,如今的確暫居春熙巷。”

“我知道你想什么,看我年輕,丟個男人給我,就想做我的主。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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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忌諱地往人跟前湊,“我爹都做不了我的主。”

鐵核桃在桌上重重一拍,何宏驟然高聲道:“來人——”

五六個身強力壯的家丁立時破門而入,在她身后牢牢圍了半圈。

何宏道:“原先想著客氣些,不成想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今天要么應了這門婚事,要么我叫人把你扒光了扔出去,看你還有什么臉在這里混!”

果然是行武出身,脾氣也如她打聽的一樣爆。

姜念卻略微感到疲倦,好似對付女人特別容易,只肖扒光她的衣裳就成。

她暗暗握緊左手的銀鐲子,在這劍拔弩張的屋子里笑了一聲。

“嚇我?”她甚至往身后瞥一眼,“這么幾個人,也太看不起我了。”

“何老板想是也沒打聽過我吧,一個女人想要和離而并非被休棄,是要一點手腕的。你以為我能從京都跑到這兒,靠的是誰?”

“別說今日這種小場面,死人邊上我也打過滾,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血濺了我一臉,幾時把我嚇死過?”

她說這話時不見虛張聲勢,反而冷靜得過頭,叫何夫人都露出幾分懼色。

“再說了,”姜念又放緩語調,“您自己也有女兒,將心比心,總不想她也光溜溜地在城里轉一圈吧?”

提到這眼珠子一樣寶貝的女兒,何宏才變了神色。

何夫人立刻問:“你把娢兒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姜念轉過頭盡是無辜,“令千金不在府上嗎?”

她這一提醒,何宏給何夫人使眼色。

很快女使就來回話,說是沒人跟著小姐出門,但人卻不見了。

這下幾雙眼睛都望回她身上,卻是都變了神色。

何順康見狀,倒是安慰自己的母親:“娢兒貪玩,母親先莫要擔憂……”

可一提到自己的子女,何夫人卻不復原先小鳥依人的模樣,立時有了女主人的模樣,對姜念說道:“你別動我女兒,我保你今日安安生生回去。”

“夫人這是說的什么話,我真不知令千金的去向。”

她給香痕遞個眼神,香痕便捧著一個盒子上前,打開來,卻是一個成色上乘的鐲子。

“這不,特意給她備了禮呢。”

何夫人如何認不出,這就是女兒平日戴的鐲子,頓時腿都要軟了。

何宏也是抿著唇,卻并不想低這個頭。

姜念自然什么都看在眼里,結果那木盒放在桌上,也不理會自己身后還站了一圈人,輕飄飄說著:“我這人呢,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先前見的幾位老板,聽說是您的老主顧,我心里自然也存著歉疚,今日是帶著誠意來的。”

何宏近乎絕望地閉了閉眼。

倏然伸手合上那木盒,他問:“你以為我何宏這么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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