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宵

第310章 她留了信

姜念是掐準了時辰去的,就算謝謹聞宿在聽水軒,這個時辰他應當上朝去了。

在正門下了馬車,她竟生出幾分第一回來這里的忐忑。

剛踏進院里,白刃就露面了。

碧桃的事情暫告一段落,他過了起初那陣悵然之后,便在心里把矛頭對準了姜念。

是了,她沒回來的時候,碧桃分明好好的;就是因為她回來,碧桃才扯著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硬要與他和離!

“姜姑娘,這兒已經不歡迎你了。”于是他抱劍立于人跟前,算是擋住她去路。

姜念知道他心里有怨,只說:“我落了東西忘記取。”

說罷不顧阻攔,繞過他就往主屋跑。

白刃仍舊跟在她身后,她進了屋里,他就等在院里,大有一副防賊的架勢。

這種堪稱幼稚的行徑姜念不想計較,在屋里粗粗環視一圈,各類物品的擺放倒沒變,但也沒看見自己想找的東西。

瞥見角落里,自己的衣物還跟謝謹聞的堆放在一起,她下意識要去收走。

又想著,還是不要動他的屋子了。

床邊香幾上擺著一串佛珠,姜念注意過,他從前是不戴這種東西的,可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也沒心力過問這些事。

這東西她自然不去碰,只仔細回憶自己待過的幾個地方,最后終于沿著床頭雕刻的亭勻竹枝,從縫隙中拉出一個藕粉色的荷包。

這東西是她當年離開前,韓欽赫送的年禮。近年幾處輾轉,唯獨這東西她一直帶在身上。

這回他又裝了核桃仁叫她帶來,昨日實在走得急,忘了還有這東西留在這兒。

找到東西,姜念本要走了,卻發覺自己手腕紅了一片,方才去掏荷包的時候,好像刮到了什么。

她又探著腦袋去瞧,果真在床頭朝里側,發現了一個暗格。

在這兒睡了這么幾年,都不知道床頭藏著暗格,受好奇心驅使,她還是拉開來。

入眼是一沓信箋。

疊放整齊,最上頭還是她當初離開前,留的那一封。

紙頁平整卻微微泛黃,看來主人沒少翻閱。

撥開這一封,底下雖署了她的名,卻并不是她寫的,也近乎是簇新的。

想是蘭絮也沒想到,謝謹聞會頻頻去信。為著不露餡,每回都是只言片語打發人,可謂極盡敷衍。

難怪謝謹聞寧愿只看這一封。

姜念捻著紙頁,略微猶豫一番,還是熟稔地尋來紙筆。

照著信上落款的時日,細細回憶自己初至蘇州那一年。

她實在呆得久了些,出門時白刃上下打量她,只差上來質問她取了什么。

姜念便揚一揚手中荷包,“我拿好了。”

那只是兩人的臥房,也沒有什么特別要緊的東西,白刃盯她,也多是出一口氣。

姜念忽然想起什么,問他:“怎么不見梧桐姐姐?”

白刃也許久沒見梧桐了,自打她被太后看中調去身邊,忙著擴大玄衣衛,再沒回過聽水軒。

“她如今不在此處了。”

想來是有什么調動,姜念點點頭正要抓緊離開,走到前院卻又想起來,轉身直直看向這尚且年輕的男子。

“當初我給碧桃添嫁妝,實則是為她求一份庇護,那些東西你也知道,是最開始謝謹聞給我的。”

十幾箱金玉首飾,外加東街八間鋪子,她問過碧桃了,也沒去支取過什么。

“既然是碧桃提的和離,這些東西……”她也有猶豫,怕貿然將東西還給謝謹聞,又像是對人的折辱。

“你若要退還,就退到宣平侯府。”

白刃不缺銀錢,謝謹聞待身邊人向來優渥,更何況他自己俸祿也不低,自然不至于貪這點嫁妝。

只是說到這件事,他面色落下來,略顯僵硬地別過頭。

“你還是快走吧,爺如今不想看見你。”

姜念便走了。

謝謹聞原先不想回聽水軒的,畢竟偏遠更近城郊,若沒人在那兒等著,實在沒必要花一個多時辰回去。

可當他坐上馬車,底下人問他去何處,他還是下意識說了聽水軒。

還是太習慣了,得改。

進門后白刃一直跟在身側,似有事要說,卻一直沒說。

謝謹聞便道:“有事就說。”

白刃松了松神,低聲道:“姜姑娘來過。”

明知她不會回心轉意了,明知她就算再來,也不是為著見自己了,謝謹聞還是心口微窒。

穩住心神,他才問:“來做什么?”

“說是落了東西,”白刃如實回道,“可我看她在屋里呆了好一會兒,不知倒騰什么。”

謝謹聞于是進屋去了。

昨夜他不曾宿在這屋里,乍一看,同她離開前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就是怕這樣的情景,怕被姜念存在過的痕跡淹沒,又溺斃在對她的念想中。

他不得不承認,昨日趕人走只是一時意氣。

回過頭來便是無盡的懊惱,分明有這么多年同她在一起,分明有那么多機會,為何就是不曾察覺過她的本貌。

午夜夢回,他竟回到姜念剛和家里決裂那會兒,自己同她商量成親的事。

那時她倏然睜大眼睛,眼底都是防備,哪有半分欣喜。

夢中的自己同樣絕望,哪怕是回到那個時候,姜念也不再對他抱有期待。

那要如何呢?

驚醒后他又想,或許得回到她十三歲那年,將她接入聽水軒,悉心養在身邊,等替她解決家里事徹底養熟了,她總會愿意推心置腹,留在自己身邊。

怪他認真得太晚了。

可再一細想,自己那時候,也壓根沒有愛她的能力。

她一直都比自己更懂如何愛人。

謝謹聞沉沉舒一口氣,轉眼瞥見一支筆橫在床頭香幾上,挨著自己那串佛珠。

她留了信。

謝謹聞下意識這樣想,立刻去拉床頭那個暗格。

頂上那封沒變,底下的信函卻被打開過,信箋背面添了新墨。

很長,男人坐在床沿,細細讀起來。

她最先寫了自己在鄉間采桑養蠶的經歷,五六個少女同住一屋,忙得腳不沾地,夜里閉上眼都是肥糯的桑蠶蠕動。

后來不敢將手中銀錢都拋出去辦作坊,她便尋了舊友代工,終于織出花色新穎的錦緞,賺了一大筆。

卻也因為搶旁人的生意被針對,赴了場鴻門宴,費好大一番力氣才與人化干戈為玉帛……為您推薦(慢途的豬)(愛潛水的烏賊)(季越人)(賣報小郎君)(文抄公)(莫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