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六百二十六章 自力更生還是兩頭在外?(下)

草草的用過晚膳,又命人將永福宮莊妃的兒子福臨抱來,同他逗弄了一陣,黃太吉內心的煩悶和身體上的不適才稍有緩解。⊙頂頂點小說,x.

“吳拜,你去看看范先生用過晚飯沒有,要是用過了,便請范先生到宮中來一趟,朕有話要同他說。”

正黃旗的噶布什賢昂邦章京吳拜領命剛剛出去,便有一份緊急軍情送到了黃太吉面前。

這份情報是從京城的細作和晉商幾處途徑來的消息綜合而來。看了之后,不由得黃太吉仰天大笑,臉上的肥肉不住地顫動。

“我大清果然是有國運護佑!李守漢,你妄自號稱兵強馬壯,卻逃不過這個!”略微停頓了一下,黃太吉猛然想起了白天洪承疇所言之事,頓時臉上更是喜笑非凡。

“來人,明日起,將洪先生的飲食用度與朕相同。另外,洪先生孤身在盛京,身邊沒有人伺候,著有司選拔美女十名,仆人二十,并賜車馬服飾!”

“主子,何事令主子如此高興?”不知道何時,范文程已經悄然出現在了黃太吉面前,對于黃太吉如此重重的賞賜洪承疇,范文程多少有些吃味。同為漢臣,老子可是給你們家出生入死多年,也不曾享受過如此待遇,憑什么他一個新人便能夠有這般恩遇?難道當真如宋人說的那樣,“陛下用人如積薪,后來者居上?”

心里腹誹,但是做奴才的卻不敢對主子的舉動有什么質疑,只是小心翼翼的向黃太吉質詢。

“范先生,你看!”黃太吉將放在炕桌上的那份密奏遞給了范文程。

“白天洪先生剛剛說李守漢此番北上勤王遷延日久,他國內必定生亂。而且一旦亂起,便是燎原之勢。果不其然啊!”

“所以皇上便重重的賞賜與他?”范文程一面含笑與黃太吉對話,一面一目十行的將那份密奏看完。

南中境內大亂興起,頭裹紅巾起而造反者不下數十萬人,南粵軍的根本之地河靜被一把大火燒為一片廢墟。且大亂有蔓延之勢,亂民叛軍圍攻順化,留守順化的寧遠伯幾房夫人與數個子女不幸罹難。因為領內大亂所以寧遠伯不得不急匆匆的趕回南中了。京畿、天津等處全部交給朱由檢處置,眼下朝中文武勛貴太監們正為了爭奪李守漢所留下的這些產業物資而爭得不可開交。

“洪先生說寧遠伯久在中原,勞而無功,后院必定起火,果不其然!”這份間關萬里而來,早已經被夸大變形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軍情,卻著實令黃太吉君臣二人大為興奮。只可惜來得遲了些,若是十王亭議事時到了,那朝議的局面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說起日間十王亭的情形。不由得令黃太吉皺起了眉頭。

多爾袞與隆盛行就進行紅藍花貿易之事,在八旗內部并不是什么秘密,幾乎是件公開的事情。不少王爺貝勒為了屬下的奴才兵馬能夠吃飽穿暖,紛紛奔走于多爾袞門下。對于這點,黃太吉就算是看在眼里,卻也無可奈何。但是卻不料,今日多爾袞卻將此事拿了出來,貢獻在他這個大清皇帝面前。

來表忠心?

非也!分明是大奸若忠!

表面上獻出了紅藍花貿易。將這個能夠每年賺取二百萬銀子的好生意拱手獻與黃太吉,但是。卻打亂了黃太吉的整個部署。

黃太吉原本打算將在遼西戰役之中投降、俘獲的明軍當中,選拔老弱之輩湊出數萬人來,到遼南地區,將被吳三桂和施郎好一番肆虐之后的大片土地恢復,那些土地都是經過耕種的良田,遠非各處的生荒地可以比。只要稍加整理便又是沃野千里。

但是,經過多爾袞這么一折騰,原本打算從那些旗主王爺手中搜羅出的人口,立刻從廢物變成了寶貝。那些老弱,不能打仗。上野地里收割挖掘紅藍草總是可以的吧?于是乎,幾番爭執下來,好不容易才湊夠了四萬人。這其中,黃太吉父子的兩黃旗和正藍旗便貢獻了一萬多人。

為了鼓勵這些前明軍士兵好生在遼南從事生產,給遼賊們屯田,黃太吉甚至下了一道在他看來十分仁義的旨意。令蒙古各部,朝鮮進獻婦女四萬人。可以分作數年進獻,但是每年不得少于八千人。為的便是給這些屯田士兵婚配。

“朕本來打算,這數萬人在遼南屯田,再有朝鮮婦人、蒙古婦人與之婚配,不出數年,遼南之地又是人煙稠密錢糧豐足的富庶之地。可恨的多爾袞,眼前只有那些紅藍花!”

除了動員這些俘虜去屯田之外,黃太吉更將主意打到了朝鮮身上。朝鮮也是地狹人稠,且又瀕海多山。他本打算在朝鮮國內召集流民,或者是少地的農民,到遼東來開墾,以皇命授田,一人四十畝,新開荒地誰開歸誰。但是,這些手段都被多爾袞的一番話給毀掉了。

在十王亭上,聲音洪亮的多爾袞對著八旗貴族蒙古王爺們慷慨陳詞:“本王是這么打算的,眼前我大清缺少錢糧,咱不妨先賣紅藍花換點錢。等緩過了這個難關,手中有了些錢糧,咱們不妨也想辦法自己買布染布,不必再從南朝買布來解決八旗人口的穿衣問題。這一來一去,就是大把的銀子。正好本王聽說現在南蠻子在山東種棉花,咱們也不要多,一年搞上幾萬匹白布,染了之后或是自用,或是賣掉換回來咱們要的東西,算一算,這可就比南下搶一回賺的還多。”

聽說不用南下去搶,便可以獲得暴利,那些旗主王爺們頓時眼前一片金光閃閃。眼下關內的明軍越來越不好對付,沒看到饒余貝勒阿巴泰,素來便以勇猛見長,卻又如何?數千精銳入關劫掠騷擾,結果被打得僅以身免。弄得南下的軍功都沒有,和兒子一樣的爵位。自己丟人現眼不說。部下的兵馬人口也損失殆盡,在本旗之中說話底氣都沒有了。

入關不是一條好路子,那么能夠將那些荒草、野草變成糧食布匹和銀子,便是一條上佳之選!

入關不是在黃太吉面前,礙于禮儀所限,只怕便有那些與多爾袞關系較為疏遠的旗主王爺撲倒在多爾袞的腳下叩頭了!

只不過。從黃太吉、范文程、洪承疇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到豪格、阿巴泰這樣的一勇之夫,甚至是與多爾袞一奶同胞的阿濟格、多鐸二人,都不知道多爾袞與李沛霆私下里達成的交易模式。

用紅藍花換糧食、鹽和布!直接的易貨貿易!

但是,多爾袞同八旗貴族們公開說的,可是用紅藍花換銀子,之后再用銀子購買糧食。這多出來的一個環節,多爾袞不動聲色的賺取了大把銀子不說,更是將八旗命脈悄悄的握在了手掌之中。

除了這紅藍花的貿易方式之外。多爾袞更悄悄的給自己的兩白旗留下了一條生財之道。除了紅藍花之外,那些用來制造藍色染料的靛藍;黃色染料的槐花、姜黃、黃檗;紫色染料的紫草、紫蘇,黑色染料的五倍子等物收購,咱們的睿親王是似乎因為一時興奮,忘記與八旗的旗主王爺們共享了。

至于說私下里與李沛霆進行的糧食、兵器甲胄貿易,多爾袞早已經是磨刀霍霍向豬羊。不把這些旗主王爺身上的肥肉狠狠的割下幾塊來,他怎么對得起墨爾根臺吉的稱呼?不但要狠狠宰殺一下這群旗主王爺們,宰完了之后還得落下一個天大的人情來!

“你看。如果不是我,你就是捧著再多十倍的銀子。也未必能夠買得到這些好東西!”

這些事情,多爾袞便是爛在肚子里了。黃太吉就算是再聰明十倍,又如何能夠得知這其中的奧秘?明明知道多爾袞絕對不是那種學雷鋒的人物,但是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是與范文程等親信推想了半宿也不明就里。眼睜睜的看著多爾袞作為紅藍花貿易活動的經辦人,而在八旗之中威望日增。

多爾袞這邊威望、實力不斷增加。此消彼長,黃太吉那邊的情形可是不太妙。

原本打算交給陳板大用于恢復遼陽等處煉鐵爐、兵器工場的錢糧,被收割紅藍花的活動擠占了不少。不僅僅是錢糧,本來打算從八旗各部中調撥人口加強到冶煉工場的計劃,也不得不暫時擱淺。

因為各旗旗主們都將這些人口驅趕到荒野之上去收割紅藍草去了。

原本打算通過一系列手段達成強干弱枝的目的。但是卻不想,被另外一根樹干將這個計劃給打亂了。

這根樹干,毫無疑問的便是多爾袞為首的兩白旗集團。

大戰之后的壓力驟減,又面臨著內部錯綜復雜的局面,情急之下,黃太吉的身體便吃不消了。這個黑胖子,原本就是心腦血管疾病的重度患者,面對著巨大的壓力,終于病倒了。

不過,聊以的是,從北京城中傳來的消息,不僅僅是他這個清國皇帝病倒了,同樣是皇帝的崇禎皇帝朱由檢,此時已經浮海南下的寧國公李守漢,都因為急火攻心肝氣舉發而病倒了。

等到黃太吉勉強能夠支撐著身體開始為北上征討索倫人做準備的時候,遼賊內部,關于紅藍花的貿易活動已經紅紅火火的開展起來。

大批的紅藍花被各旗的包衣阿哈們收割來,仔細曬干打捆,運到指定地點與多爾袞手下人進行交割。之后換了大把的亮晶晶光閃閃的銀元回來。拿著這些銀元,人們可以到各處商人那里購買糧食布匹食鹽等物。有些身份體面的,還可以在朋友的穿針引線下,私下里購買到南中出產的上好兵器盔甲等物。

兩白旗、兩紅旗的一些人,奉了主子的命令,呼朋引類的湊在一起,從旗內的包衣人之中尋找那些在關內與染坊打過交道的人物,哪怕只是一個布店的伙計。聚集在一道琢磨如何將白色的棉質坯布染成紅色,做成自己喜歡的樣式。

“南蠻便是靠了這些,每年從蒙古人手里,從索倫人手里,換走了不知道多少好東西!如今,咱們要是學會了這個。那些好東西便要在咱們手上過一遭了!可以有多少好處,你們自己去想!”

旗主子們都在這樣的給自己的奴才們加油打氣。讓他們努力去攻克一個個技術難題。

與紅火的兩頭在外貿易相比,遼南的冶煉場和工場恢復生產、調動人口屯田活動就顯得冷清多了。

但是,雖然比不上各旗旗主王爺們熱火朝天的為自己賺錢的行為,遼陽冶煉廠的恢復,各個軍工坊的重建。人口屯田活動,卻也是被黃太吉欽定的事情。何況,這些旗主王爺們也都知道,冶煉廠和匠作坊雖然都是大把吞噬錢糧的吞金獸,但是對于遼賊集團來說卻是不可或缺的。沒有了這個,他們的尖牙利爪便會脫落,成為任人宰割的豬羊。

于是,遼南各地的工場,雖然慢。但也是逐漸的得到了恢復。數千蒙古女人和朝鮮婦女被送到了各處的屯田點,給那些墾荒種田好手們配對成親。

在決定屯田之初,黃太吉便咬牙下了血本,命令陳板大將在遼陽存儲的那些鐵料當中,拿出很大一部分來打造成農具,從鐮刀到鋤頭,犁杖鍬鎬等物,以利農桑。不要小看這些農具。打造這些鐵質農具的那些鐵料,可是從被吳三桂洗劫了一遍的鐵料場殘存的家底之中硬生生擠出來的!端的是令黃太吉肉疼得很。

手里握著鐵質農具。眼前又有女人送到。那些原本就是出身遼東衛所,為遼西將門耕種田地的明軍士兵,無不是對皇帝和主子們的恩德感激涕零。

所謂男人的責任心,其實多數都是對家的責任心,男人沒有家,就是四處流浪的野狼。無恒產更無恒心。而有了家,就會殖產興業,最低也會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看著那些因為有了家室而抓緊忙活生產的前明軍士兵,黃太吉和多爾袞們無不是心里一陣竊喜,暗自決定不管蒙古人和朝鮮人背后如何罵娘。就算是讓蒙古的男人只能靠五姑娘來解決生理需求問題,也都要讓他們盡快把女人湊齊了。

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既削弱了宿敵蒙古人的潛在實力,又擴充了自己的實力,軟刀子殺人,還讓別人說不出道不出。

幾個月的辛苦勞作下來,到了秋風起時,遼賊轄區內漸漸的變得生機盎然。

幾乎是同一時間,多爾袞所領導的紅藍花貿易活動也是進行的如火如荼。嘗到了甜頭的八旗貴族們將這項大有可為的商業活動規模搞得越來越大。但是,多爾袞做夢也想不到,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會有著對此事悔到骨子里的一天。隨著越來越多的勞動力被旗主們興致勃勃熱情高漲的投入到了生產染布和收割紅藍花的行列當中,遼東各地的農田荒廢,高爐少見煙火,甚至兵丁將佐也不思訓練,都是挖空心思的想著如何用紅藍花牟利。甚至不知不覺,大家對南中商人態度越來越謙恭而近乎諂媚。

不行!這種局面必須要挽回!始作俑者多爾袞敏銳的覺察到了危險!幸好在紅藍花貿易過程之中,他自己親自掌握著交易糧食的權利,不然他幾乎可以肯定八旗會在紅藍花貿易的過程中被人無聲無息的解決掉。而且是八旗各部自己歡天喜地的死去。

但是,認識到了不對頭,不一定就有辦法解決。不要說他的知識結構和所處的環境決定了他不具備處理這種看似正常貿易活動中所包藏的禍心,蜜糖里包裹的毒藥的能力,同時也沒有那個時間來給他處理或是扭轉局面。

便是我們所熟悉的這些年,不也同樣有類似的局面出現?

那位以打贏了兩白一黑之戰而揚名,號稱一造了我種花家經濟金融體系的會計,不也是鼓吹兩頭在外利用種花家的人力資源優勢來搞來料加工活動?

一時間,各種電視機廠、電冰箱廠等等企業都不能用雨后春筍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和狗尿苔一樣遍地開花。各種斯頓牌子的冰箱不厚道的作者記得就有十幾個之多。但是,電視的顯像管,冰箱的壓縮機什么的都是進口的,企業還是合資企業,按照招商引資減三免二的財稅政策,國家收稅收不到。連泡沫經濟都不能算,也只能勉強算是王熙鳳所說的外表上虛好看罷了!

這還不算,大批的進口棉花,進口染料,將棉花紡織成布后印染外銷,得意洋洋的在會議上講話做指示,“日本人特別害怕我們加入這個行業進入這個市場來與他們競爭。”

“都說是做洋奴,今天我就要做一回洋奴了。”

不知不覺中,人家的大批農產品、染料、落后的產能悄悄找到了市場,而且,人家可以用紡織品的配額來要挾勒索你。同時,所謂的兩頭在外來料加工這個市場的定價權還掌握在別人手中。

你如果想要獲得利潤的話,便只能繼續壓低人工成本。通過壓低人工成本的手段,建立起一個個血汗工廠來獲得利潤。大家可以去看看珠三角長三角的那些代工廠。著名的富士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