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宗教問題
第六百四十三章宗教問題
伽利略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很舒心。.
作為一個在人類科學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一筆的科學家,他用來評價生活的標準自然不能是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那種。雖然他對眼前的生活狀態滿意到了極致,“便是當年的羅馬皇帝,也未必有我現在過得好!”
曾經有一次,因為思鄉的情緒濃厚,一時興起命身邊照顧他的仆人到碼頭上尋了幾個拉丁船上的水手,從他們那里購買了些據說來自那不勒斯的土產。老先生準備用這些來滿足一下自己的思鄉情結。用漢人學者的話來說,那就是“秋風起,常有鱸魚莼菜之思。”哦,這也算是舌尖上的中國了吧?
但是,當那些色拉米香腸、通心粉,奶酪被他的廚娘精心烹制之后端到他面前時,視覺效果似乎同記憶里的家鄉美食相去甚遠。“數萬里航海至此,自然是不能同新鮮出爐的相比。”老先生給自己找著理由。結果,一口吃下去,老先生的五官立刻湊在了一處,皺紋變得像一朵綻開的菊花。
“呸呸!呸!這么難吃的東西!”
他給這些來自意大利半島的食物下了最后的惡評,然后命人將這些東西遠遠的拿走,最好是丟掉到垃圾桶里去。做完了這一切之后,他讓廚娘去給他煮上一碗海鮮面來,“記得放些公爵大殿下派人送來的那些海腸粉末!那些東西最是鮮美!”
伽利略口中的公爵大殿下便是李華宇,這位大殿下也算是伽利略的入室弟子,派人在給家中父母弟妹們報平安之余,也給自己的老師送來了一份心意。便是他命人在登萊海邊收購的海腸粉。
在日本人沒有發明味之素前,中國飲食烹飪的幾大菜系為了一個“鮮”字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絞盡了腦汁。粵菜講究煲湯,淮揚菜則是一味高湯,而在北方一統江山的魯菜,則是有著自己的不傳之密。這秘訣便是廚師們利用家鄉的特產海腸,曬干之后研磨成粉。在烹制菜肴時適量加入,成為菜肴鮮美的必殺技。
在飲食服飾上的講究享受,已經遠遠超過了此時此刻歐洲的任何一位君主,但是。伽利略作為一個在月球上留下名字的人物,雖然也是肉體凡胎,但是他的追求或者是更多的愉悅卻不是來自于這些物質上的。
中國文人的最大追求不過就是成為“王佐帝師”,做皇帝的老師和王者的助手,這是歷代讀書人心中的最高目標。即使不能成為王者之師。那么,成為經筵講官,為皇帝講說經學之道,也是十分難得,足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伽利略,作為一個歐洲人,雖然腦海里沒有這樣的概念,但是,他卻是此時此刻南粵軍這個龐然大物,這個巨大的政治勢力主人或是締造者的所謂“王佐帝師”。因為,他是南中大學的校長!
在順化城外,方圓數十里的范圍內,星羅棋布的大小數十個坐落,便是南中大學的大小各個學堂。只可惜,空有大學之名,卻絲毫與“大學之道,在明明德”不搭界。講授的課程從冶金到開礦,從畜牧到農桑,從造船到修筑道路房屋。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是卻只有一門基礎課是講述四書五經的。
不用擔心因為某個出自于自己腦海里的歪理邪說而被送進宗教法庭,甚至送上火刑架。反之,卻有著大把的科研經費和輔助機構供他們來花銷使用。比如說,發覺某個星星對于航海會有促進作用。水師和順豐行都會撥出大把的銀元來為天文系添置望遠鏡,作為觀測設備。而前往各處進行探險、開拓、實習的學生們,也會把他們在熱帶雨林中采集的植物,在木骨都束摩加迪沙,這個名字熟悉不?市場上買到的長頸鹿,在十州捕捉到的袋鼠和鴨嘴獸送到這里來供先生們繼續進行研究。
有著這樣良好的一個環境。可以把自己的理想慢慢的變為現實,將腦海之中的想法逐步的去驗證,這樣的日子,對于一個科學家和教育家來說,怎么能夠不愜意?
不用擔心被送上宗教法庭,不用擔心接受從心靈到肉體的凈化,不用害怕被送上火刑架,又有充足、優厚的物質條件來保證自己的生活和科學探索,按理說,伽利略應該心滿意足了。
但是卻不然!
這位在歷史上因為對教廷支持的地心說提出質疑而被送進牢房,最后死于牢獄之中的偉大科學家,他的內心乃至整個精神世界卻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正所謂知識的外緣越大,面對的未知世界也就越大。作為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的科學研究越是深入,他內心的那種罪惡感和惶恐緊張感也就越發的強烈。
“天哪!主啊!請您饒恕我這卑微的靈魂吧!”不止一次,午夜夢回之際,伽利略在夢中高呼著祈求饒恕他的話語,驚醒之后卻是滿頭的冷汗。
于是,一個極為奇特但是又詭異萬分的現象十分和諧的出現在了伽利略身上。工作時間他是一個極為狂熱的帶領眾人探索自然科學、未知世界的領頭人,業余時間,他立刻變成了一個醉心于宗教事務,熱心公益事業的狂熱教徒。
而且不知道出于何種心態,他對于從歐洲引進或是誘拐那些在自然科學領域有所建樹的人物,也是出乎尋常的熱心。這大概是從某種分攤罪惡的心態角度出發:“一個罪名,一個人承擔是要下地獄與撒旦做伴,但是如果有五千人、有一萬人一起犯罪的話,也許,在神父面前虔誠的懺悔、告解一下,也就可以得到解脫上天堂了。”
出于這種內心深處不可告人的目的,幾乎每一艘往返于歐洲和順化、滿剌加等處的歐洲船只,都有義務為伽利略先生傳遞信件。一個個在各種領域有所建樹,有自己獨到見解的人物,在越燒越旺的歐洲戰火威脅下,互相援引、介紹著,被伽利略的邀請信所引導,一路享受著船長無微不至的伺候被拐帶到了南粵軍的地盤上,成為這棵科技樹上的一枝一葉。
船長們自然很高興,船上有這樣的人物在。按照南粵軍未曾行諸于文字的規矩,這樣的一個科學技術人才,可以充抵兩匹種馬的進口強制配額!那兩匹種馬所節省下來的運力空間,可以多塞進多少貨物?實在沒得塞了。還可以從印度多弄些棉花或是幾個胡姬、幾個奴隸塞進去!反正也是短途運輸,奴隸貿易,沒有那么多的講究,只要過了凌家衛島他們還是活著的就可以!
“把我新做的那件緞子夾袍找出來,我一會穿了它去做禮拜。”
一面貪婪的品嘗著熱騰騰的海鮮面甜鮮的湯汁。一面吩咐著仆人為他整理衣物。但是伽利略卻是做夢也不會想到,如果不是來了這里,他已經成為了教廷牢房里一具因為傳播異端思想而死在深牢黑獄里的尸體了。
“先生,您的衣服已經給你熨燙好,放在那里了。可是,先生,您忘記了,昨天你不是還說要到碼頭上去接從羅馬、米蘭、法蘭西等處來的朋友?”伽利略家中的管家婆子提醒他,今天還有別的安排。
不住懊惱的敲打著自己的禿頭,伽利略換好衣服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去碼頭!去碼頭!”
拜李守漢不惜工本的從眼下已知文明世界各地大肆搜羅各種人才,伽利略所掌管的南中大學里,來自各國各地的人才可謂是濟濟一堂。老中青少年齡梯次配備極為合理。在這些人中,伽利略也發現了不少在物理、天文、地理、冶金、數學等方面或有造詣,或有天賦的人。所以,這種有新人到來的時刻,往往是他精神上的一次盛宴。他可以從學術上到精神上都得到無比愉悅的滿足感。
碼頭上,一艘從歐洲輾轉而來的荷蘭夾板船帶著地中海的腥咸味道疲憊而又膽怯的停靠在碼頭的遠處,就像一個剛從鄉下進城的小孩子一樣,唯恐不小心招惹禍事上身。一群被伽利略和自己的朋友熟人在信件和隨信奉上的旅費誘惑下。在歐洲戰火的壓迫下半推半就的漂洋過海來到這神秘富庶的東方,在這里這位公爵大人統治之下,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命運在等待著他們。這位李公爵,會不會像歐洲的那些國王們宣傳的那些殘暴兇狠的東方君主一樣。對于各種宗教信仰的人采取不同的態度,對信仰上帝的人們收取高額人頭稅。
而在用燒灰混合著石子砌筑而成的碼頭上,一群金發碧眼的歐洲人衣冠楚楚滿面紅光的等候在那里,準備迎接自己來自家鄉的窮親戚。雖然這些人道理之后還是要經過一個隔離檢疫期,但是作為親朋好友,出現在碼頭上迎接。這對于這些游子們也是一個巨大的心理安慰。其實,更多的是這些先來的人們要在后來者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生存狀態,所謂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不僅我中華上國如此,歐洲土鱉更是這樣!自己的日子過得好,怎么能不顯擺一下給老家來的親朋故舊們看看?特別是這些人眼下的境況極為糟糕!
這群人之中為首的,正是伽利略先生和阿方索神父兩位。其余的人,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圍繞著他二人環繞而立,言談正歡,許多人便借著這個機會悄悄的聯絡接洽,談成了幾筆不大不小的生意。
當年的阿方索神父,雖然在天主教廷的名單上還只是一個神父,但是其權力、影響以及掌握的財富,絲毫不亞于一個紅衣大主教。
十幾年的精心耕耘,在南中已經形成了一個為數十幾萬的信仰天主教的人群,這些人數量雖然不如歐洲的那些信徒多,但是卻是經濟條件遠遠勝過他們不知多少。
一座座建筑精美裝飾華麗的天主教堂,墻壁上用中式繪畫藝術描述的圣經故事壁畫,高大的玻璃窗用五顏六色的彩色玻璃裝飾著,把從外面投射進來的光線分割的異彩紛呈。
依靠著葡萄牙人同南粵軍良好的合作關系,阿方索神父在濠江、在升龍、在順化、在更加遙遠的大城、湄南河流域,都建立了教堂,當然,都是嚴格按照將軍府的律條進行了申請和登記備案的。
十幾年的經營,讓阿方索神父從一個上帝的牧羊人也變成了一個大腹便便的商賈。一件紫色絲綢繡花鑲嵌著金銀絲線的長袍便是在教皇冕下那里也是會讓教皇口水滴答的流到腳面上。一頂用金絲編織而成上面鑲嵌著一顆碩大紅寶石的高冠,讓他在人群之中顯得更加鶴立雞群。手中一根用碩大的象牙為骨制成的法杖,上面用金銀和各色寶石鑲嵌出紛繁復雜的圖案。杖頭更是一顆巨大的藍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這樣的一副打扮,若是被李守漢看了,定然會嗤之以鼻的評價一句,“一個歐洲土鱉!暴發戶!”沒錯。阿方索神父的這副打扮固然是暴發戶味道濃厚,可是,放眼世界的三大宗教,包括中國本土的道教,哪個不是出家人不愛財多多益善呢?哪個廟宇教堂道觀禮拜寺喇嘛廟不是修建的金碧輝煌成為人類建筑技藝的集大成者?許多還是人類的物質文化遺產?
談到宗教。立刻讓伽利略先生和阿方索神父二人找到了共同感興趣的話題。一個是天主教信徒中的頭面人物,一個是天主教在南中的神職人員首腦,這兩個人湊到一起,立刻對天主教如何在李公爵的治下繼續散布主的福音進行了熱烈的討論。
如今的南粵軍所控制的地盤內,宗教問題也是和人種一樣,五顏六色的都有。可以說,世界三大宗教的各個流派,什么小乘佛教、天主教、新教、喇嘛教派之中的黃教、紅教,內地來的禪宗、天臺宗,還有來自中東的伊斯蘭各個教派。再加上中國特產的道教,以及各種原始宗教,在南中這塊土地上交匯而成,形成一道五彩斑斕的風景。
不過,在阿方索的眼中,此時卻是正是天主教擴展自己勢力的大好機會!
這場李公爵離開之后在南中各地爆發的叛亂、騷動,如果說背后沒有這三大宗教之中各個教派的影子,那些土王、蘇丹、村社長、各個政權的遺老遺少們,又如何組織煽動起百姓?別的不說,剛剛被鄭森等人平定的臺灣。那些土人叛亂的背后,就有荷蘭人所信仰的新教加爾文教派的影子!
阿方索神父作為一個葡萄牙人,信仰的自然是天主教,而荷蘭這群低地佬。卻是新教的教徒。而新教有幾個教派,荷蘭人所篤信的是其中的加爾文派,加爾文認為,誰被上帝救贖,誰被棄絕,全由上帝預定。只有上帝的“選民”copopl才能得救,并產生信心而稱義,只有自律、節儉、辛勤工作才能贏得上帝的恩寵和挑選。新教同天主教的差距主要是否定教皇權威,兩個教派也都是恨不得掐死對方。
這一點在臺灣教區之爭當中也是矛盾鮮明。在荷蘭人和西班牙人一南一北分別侵占臺灣之時,兩個侵略者也是分別傳播自己的教義給那些土人。漸漸形成了南部荷蘭人占據的地區土著信仰加爾文教派,北部西班牙人信仰的則是天主教的局面。而這一次臺灣的那些叛亂的東番之中,便有很大一部分是信仰荷蘭人傳播的加爾文教派的!許多俘虜身上還搜出了新教的有關信物、經文等。
相反的,在天主教徒占多數的臺灣北部地區,甚至是更加遙遠的整個呂宋地區,土人雖然也有騷動,但是頂多算是治安案件,同那些時不時到禮拜寺去聽講說經卷的土人們相比,簡直就是安善良民了!
那些蘇丹、伊瑪目們,煽動著治下百姓們起來進行一番圣戰,驅趕走異教徒,趕走那些不信仰阿拉的卡菲勒,即使在戰斗中死去了,也是上了天堂,在流淌著清水、奶和蜜,樹上結滿了果實和面包的天堂里享受著七十二名處女的侍奉。
而在北方,在鄭家、莫家的殘余勢力做亂的區域內,大小寺廟里的和尚們,悄悄的為這些叛亂武裝提供著糧食和金錢資助。所奢望者就是能夠得到或是奪回他們這些寺廟能夠繼續圈占土地,繼續享有不納稅不盡義務的特權。
在阿方索眼里,這么多的教派明里暗里的同李公爵大人作對,恰恰就是他和他的主,在李公爵面前邀功討好的最好機會!
這也就是他今天為什么如此盛裝隆重的到碼頭上來迎接這些搭乘低地佬的船只到達順化的歐洲難民的主要目的。他要在最大限度的歐洲人群之中凸顯天主教的影響。
至少,改宗,在天主教和新教之間,沒有那么大的鴻溝。未完待續。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