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大獄掀起之前!
第五百八十二章大獄掀起之前!
一路從五軍都督府的前院行來,沿途守衛、巡邏的近衛旅親兵們不住的向他舉起手中刀槍行禮問候。按照南粵軍的條例制度,李華寶也是禮儀嚴正的向這些兄弟回禮。
“兄弟們辛苦!”
“大人辛苦!”
沒有人喊李華寶叫什么二少帥,這也是南粵軍之中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李家的子女,凡是出來做事,有差使有職務的,便被稱呼職務。這也是從某個程度上認可你已經是自食其力的人物,而不是仰仗父輩福蔭的二世祖。李華寶作為李守漢的嫡子,又是在廣西開疆拓土的人物,自然也是被南粵軍早早的接受。不少的中下層軍官和官吏,私下里都親熱的稱呼他“二哥”,而不是稱為二少帥。
穿過了層層戒備的院落,李華寶帶著兩名捧著厚厚一摞文書的書辦走進了李守漢的簽押房,卻被四名苗族和索倫人侍衛攔住去路。
“李大人,對不住,規矩。”四人用有些生硬的語氣同這位二公子打著招呼。李華寶也是很配合的張開雙臂,任憑這四人在身上檢查。那兩名書辦也不例外,連紙張都一一翻查了一遍。
“得罪了。大人,請!”
李華寶滿意的點點頭,“你們很好,差事就要這樣辦。”只要進入李守漢的周邊,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進行檢查,這就是李守漢的警衛制度。也是用慘烈的教訓換來的,當年鄭家使臣鄭杖便是冒險行刺李守漢,結果李秀秀香消玉殞了。
居家為父子,受事為君臣。李華寶這幾年在外面辦事,也知曉了父帥對于整個南粵軍的重要性。可以說,沒有父帥,便不會有南粵軍。所以,父帥的警衛便是再嚴苛幾分,那也是南粵軍上下共同的利益所在!
“大將軍,李華寶李大人到了。”
“進來。”
聽得李守漢的召喚,李華寶整整衣冠邁步走進了李守漢的簽押房。
咱們的梁國公、大將軍李守漢從一堆公文當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二兒子,“坐。茶幾上有你愛吃的水果點心,都是你娘剛剛命人送來的。”
李華寶吃了兩塊鹽梅兒命人快船送來的點心,心中卻是想起了當年在順化時的日子。那個時候,父帥想打那個就打那個,想干掉那個國主就干掉那個國主,那是何等的痛快淋漓揮斥方遒?可是現在,想要辦點事,都要和無數窮酸打半天嘴仗。
“華寶,想你娘了?”李守漢放下手中的朱砂筆,接過侍衛送來的熱毛巾擦了擦臉,用兩根大拇指按摩著太陽穴。
“父帥,其實兄弟們也都想家了。這江南不是嶺南,更不是南中。”李華寶很是委婉的把手下人的抱怨向李守漢透露了出來。
“可是,這里是我們的祖宗血脈所在。沒有了這里,我們便成了漂泊浮萍,孤魂野鬼。”李守漢很是堅決的否定了部下們的抱怨。
為了讓兒子明白他的想法是錯誤的,李守漢在桌上找出一份文書,從中翻檢出幾頁紙來,遞給李華寶。“你自己看看,如果沒有中原,我們會有今天的成色嗎?”
那幾張紙上面滿滿的都是開列的項目和數字。就在進駐南京城之前,李守漢便下令在南粵軍的轄區內進行又一次的調查統計。
在南中、十州、扶桑的殷商故地、內地的閩粵桂等三省,贛南、偏沅、山東、登萊等地同時進行,就連遙遠的黑龍江,也令索倫各部統計了一下有多少戰馬,多少甲胄刀槍,以及多少可以上陣殺敵的獵手戰士。
倉促之間,李華寶只看到了這些數字。
“每月通過海船、陸路進入南中各地墾荒、務工人員,約在三十萬上下。”
“北上的海船每月運輸數百萬石糧米、數萬石油鹽、十幾萬匹棉布到江南、江北各個口岸,南下時運載生絲、棉花,人口。”
“每月持有特許證件運輸甲胄刀槍火藥火銃等物北上船只有六七十條,大抵運回之金銀等貴重物資重量幾與輸出之物相等,桐油棉花等物未曾計算在內。”
“截止到本年四月,南中稻米種植面積為一萬五千萬畝,煉鐵高爐七十七座,煉鋼爐三十一座。每月出產生鐵為。。。。。。”
李華寶眼前一片金星晃動,作為執掌一方天地行政事務的他,深深了解這些看似枯燥至極的數字背后的含義。
這就是南粵軍說話的底氣和本錢!而且,這些只是工農業生產的基數、與內地的基本貿易情況,還沒有把與歐羅巴、奧斯曼、天竺等處的貿易往來數字,在凌家衛島、滿剌加、榜噶剌、緬甸等處的財稅收入計算在內。
“父帥,既然有如此本錢,我們又何必與那邊那群混蛋費口舌?”李華寶用手指了指六部衙門的方向,言下之意便是此時在南京城中的那些東林君子和文官們。“只要您有點意思,兒子立刻就去!”李華寶也是在廣西不知道平了多少土司寨子的狠人,殺人這種事在他看來再簡單不過。
“糊涂啊!”李守漢很是愛惜的看了一眼二兒子,但是緊接著便下了這么一個評語。“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我讓先生們給你們講過的蒙古人鐵木真的故事嗎?”
“記得!所以,我和大哥、三弟、四弟們也是這樣,要打下一大片大大的疆土,把這片太陽下的土地都插上咱們李家的旗幟!要遠遠的超過這個孛兒只斤家!”
“可是,那些蒙古人一路從根河、斡難河沖殺出來,只憑著刀槍弓馬橫掃四方,不過數十年,不要說蒙古各部了,便是孛兒只斤家自己人,也是分崩離析。信了阿拉的砍死拜菩薩的,讀儒家經書的把信十字架的燒死。到現在你看,當年的孛兒只斤家族還有誰?與咱們隔海相望的莫臥兒算是他們家的遠親,還有在烏斯藏與你三弟對峙的那些蒙古人。這便是沒有了自己根的下場!”
李守漢可是不想告訴兒子,全世界的華人所到之處都能保持著文化傳統,只有在暹羅被當地人同化。他可不想讓自己數十年來的心血所在,過了百余年后變成了彎月星星和十字架、佛祖爭奪的戰場。這里可以有所有的神靈,但是,必須在世俗政權的統治下!
父子倆在簽押房內說了一會家常話,不知不覺中,李華寶已經悄悄的改變了看法,中原和江南便是再難十倍,也要把它拿下來!
但是,在拿下中原和江南之前,必須要把那群礙手礙腳的蒼蠅一一清理干凈。
“父帥,這些是內閣首輔馬大人那里轉過來的公文,請父帥拿個主意。”李華寶將馬士英簽閱過的公文從簽押房外的桌案上搬了進來,一一向李守漢匯報。
這些公文,大多數是來自于負責順案的右副都御史阮大鋮和負責江南各地催繳清理虧欠錢糧的巡察御史査繼佐兩人衙門。
阮大鋮所負責的順案,同歷史上的情況大為不同,已經不僅僅是原先順案的范圍,在李守漢看來,幾乎是將明朝立國之初的胡惟庸案進行了復制,同明末清初的幾個大案相比,大約等同于順案加“通海案”的規模。
所謂的通海,是清初政府指與在海上堅持抗清斗爭的鄭芝龍等部相聯系、勾結之意。
順治十六年(1659年),鄭成功由崇明進長江,與南明兵部侍郎張煌言會師,六月八日至丹徒,十三日至焦山,直搗瓜州,一時間東南震動。
明室遺民暗中接應,準備恢復明室。金壇縣令任體坤謊稱金壇士民造反納降,溧陽撫臣信以為真。七月二十四日鄭成功兵敗鎮江、瓜州,乘船遠去臺灣。
后清廷以“通海”論處,下令追查,株連甚廣。任體坤與王重、袁大受利用這次機會誣陷蔡默、于厚、周生等十名儒生及其他仇人,共列具了38人黑名單,又金壇誣告富紳于元凱。計六奇《明季南略》載:“金壇因海寇一案,屠戮滅門,流徙遣戍,不止千余人。”
如今李守漢與馬士英大力支持與東林有刻骨仇恨的阮大鋮來專門辦理此案,阮大鋮又豈能放過那些降順闖逆的奸臣賊子,與這些奸臣賊子有關聯之人?
首先開刀的便是那位周鐘。《勸進表》、《下江南策》等文章便是鐵證,令朝野大為嘩然,無不痛斥周鐘之大逆。無人肯為周鐘說情,也無人敢為周鐘說情。
“庶吉士周鐘者,勸進未已,又勸賊早定江南;聞其嘗驟馬于先帝梓宮前,臣聞不勝發指。其伯父應秋、維持皆魏忠賢鷹犬,今鐘復為闖賊忠臣;梟獍萃于一門,逆黨鐘于兩世:宜加赤族誅。其胞兄銓,尚廁衣冠之班;從兄鑣,儼然寅清之署:均宜從坐,用清逆黨。”
與周鐘有關系的周鑣、雷演祚等人也是被明令逮捕下獄。“此系逆黨,不得姑息。”
按照周鐘的案情,他自然是可以享受到綁縛起來,押到十字街頭,好一點的話挨上一刀,運氣不好的話就是凌遲處死的待遇。但是,周鑣和與周家有關聯的人便不好這么處理了。
朝野之中,與周鑣有些香火之情的東林諸君子、大臣們一直明里暗里的周旋,試圖救出周鑣一條命來,少株連些人,為江南士林保留一份元氣。
“周鐘被押赴刑場斬首時,還在不住的叫囂,說什么‘殺我,天下遂太平乎!?’依舊是冥頑不靈,不肯認罪伏法。江南之人也有不少人為周鑣說情。”馬士英在公文的呈簽條上書寫了密密麻麻的小楷,把自己內心的惱火之處一一說出。
“哼!大明朝廷有今日,便是該殺的人不殺,反而羅列朝堂,不該死的人死得漫山遍野。才有了今日之難!”李守漢把請旨殺周鐘、雷演祚等人的呈文丟到了一旁。
以周鐘的罪行、周鑣的表現,按照大明律,他們周家誅九族都符合標準了。但是,東林的特點就是,不論是非,只分黨派。凡是我東林一脈的,對的便是對的,錯了也是對的。如果你說是錯的,那就一定是體制和法律的問題!
在歷史上,周鑣被賜自盡。臨死前,他和雷演祚乃各作家書,互書“先帝遺臣”于腹上,然后上吊投繯而死。在遺囑里還腆著臉遺命勿葬,“如伍于胥抉目事,置棺雨花臺側。”把自己比成伍子胥,要看著江北的兵馬打進南京城來。這不是公然詛咒又是什么?
而且,那位著名的思想家黃宗羲,一面剃了頭冒充大明遺民,一面讓他的弟子組織編寫官修明史,然后還在那里放冷箭,為周鑣等人的死叫屈鳴不平。在他的《感舊》一詩中說:“南都防亂急鴟梟,余亦連章禍自邀。可怪江南營帝業,只為阮氏殺周鑣!”公然把周鑣的被殺與明朝的這半壁江山滅亡聯系起來。
馬士英之所以將這份殺周鑣、雷演祚二人的呈文送到李守漢面前,便是請他為自己撐腰的緣故在里面。
“既然要打虎,就要把老虎打死,免得反被虎傷。”李守漢冷笑一聲,取過一張信箋來,在上面朱砂淋漓的寫了幾行字。
“立刻派人送馬首輔處!”
李華寶接過信箋掃了一眼,上面赫然便是一句:“你今日不殺他,莫非等到來日他為清國攝政王多爾袞起草登基詔書不成?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便要效仿成祖,********!”
上面沒有涉及到任何人,但是這筆在江南士子看來,在土地廟門前代寫書信都不太合格的爛字,筆下風雷頓生,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便在其中了。
“你順便跟阮大鋮阮大人打個招呼,如果人手不夠的話,可以再撥幾營兵馬給他。你以南京守備衙門的名義,征用城內合適的廟宇道觀,用來關押這些附逆黨徒。”
話語間,李華寶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殺伐決斷,一言決人生死的父帥。
“好,兒子回去就下條子命人去號房子!”
另外的幾封公文卻是巡察御史、吳縣知縣査繼佐寫來的稟帖。里面向李守漢大倒苦水。“僅蘇州府、松江府、常州府、鎮江府四屬拖欠賦稅的進士、舉人、貢監生員一萬三千五百一十七人,致仕還鄉的官員尚且不在其中。”
査繼佐也算得上是廢寢忘食的工作了,下去擔任巡察御史這短短的時間里,就從各地的戶房書辦手里弄清楚了到底有那些人拖欠錢糧,有多少人拖欠錢糧。這個工作態度,手段,成績,讓李守漢很是滿意。
自明初開始,凡有舉人以上功名的士紳和八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享受不同程度的賦稅優免。當然,不管是官員還是士紳,他們的優免都是有限度的,《大明律纂注》云:“賦者田產稅糧,役者當差。有賦役謂有田糧當差,無賦役謂無田糧止當本身雜泛差役”。所以除開優免的份額之外,其他的收入什么的都要和平民百姓一樣,該交稅的交稅,該當差的當差。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中央政府對地方控制力的不斷削弱,官紳們無視國家法令,大都沖破法定權利界限,而按習慣權利行事。因此實際上實行的是全額優免,“田連阡陌而不任分毫徭役”。不僅官紳們的本家如此,而且依附于他們的“佃戶叢仆,疏屬遠親,與其蔓延之種”,也“無一手一足應公家之役,無一錢一粒充應役之勞”。這樣,官戶便成了躲避國家賦稅、徭役的淵藪,要知道民群眾的智慧永遠是無窮無盡的,既然官紳有優免權而我沒有,那我就把我的田地財產掛在官紳名下好了,這么一來我不就是官紳的家人,我不也可以享受優免權了嗎?于是乎,就有了一個新的名詞——投獻。
到了眾正盈朝的弘治年間,大明帝國的律法徹底崩壞,投獻、詭寄、花分、寄莊諸多花樣繁多的逃稅方式隨之而生。要知道一個國家的賦稅是很難降低的,既然官紳們和給他們投獻的人不用交稅和當差,那么這些差額自然而然的就會分擔到其他沒有投獻和擁有優免權的平民百姓身上了。
江南是一個非常奇葩的存在,這里是全世界最富庶的地方,但是這里自崇禎元年開始,就幾乎沒向朝廷繳納過一個銅板的賦稅。即便是在崇禎年間以前,江南也經常抗稅和拖稅。課本里著名的《五人墓碑記》就是一篇給暴力抗稅分子鼓吹叫好的文字。到了崇禎年間更是變本加厲,一面要求免除江南的錢糧,一邊將江南應繳納的錢糧稅款轉嫁到本來就災荒不斷的陜西等地,這才有了李自成、張獻忠。
“哼,以為人多某家便不敢動爾等了?”李守漢臉上獰笑不斷。
“華寶,傳令下去,我南粵軍各部及江南各鎮各營戒備!隨時準備出兵平亂!”
“給査繼佐査先生下文,告訴他,如果在秋糧征收完畢之前,這些人將清繳所有積欠錢糧的話此事就算了。如果封印前沒有清繳完,那么就一律革除功名。”
“民不苦正供而苦雜派,法不立則吏不畏,吏不畏****不安。閭閻菽帛之輸,朝廷悉知之,則可以艱難成節儉。版籍賦稅之事,小民悉知之,則可以燭照絕侵漁。裁定役,一準萬歷間法例,晚末苛細巧取,盡芟除之,以為一代程式。”意思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萬歷年間的標準來。而萬歷元年頒布的《事例》中則明文規定:“各巡按屯田御史凡巡歷至處,即查所屬地方王府公侯欽賜籽粒地土原賜頃畝,調取金冊磨對,果與不同,即系侵占投獻,速改民田入籍,一體納糧當差。”
這是李守漢向弘光皇帝提出的建議所在。一切都按照萬歷年間的規矩來!
“把革除功名的文書都寫好用印,落款日期便是秋糧停止征收的當天。然后設一火盆于縣衙門口,清繳了積欠錢糧的,就把革除功名的文書扔火盆里燒了,如果到封印的時候還沒清繳完,就把文書發出去!我看他們沒有了功名在身又敢如何!”
“你調動好人馬準備平亂,然后寫信給査繼佐,有膽敢作亂者,他不是有個瘋狗御史查白地的外號嗎?他知道該如何辦!”
李守漢的臉上浮現出一陣濃濃的殺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