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歌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離?死別?

什么書,我一臉困惑,我可沒請人畫過畫。

再看司夜,他看熱鬧似的望著我道:“有趣,難道說你這樣的長相在這邊吃香?”

“謝謝您夸贊。”我撇撇嘴,“就算是長的像,誰知道是什么書。”

話說回來,既然是小毛頭看的書,那么……

“兒童畫冊?”我納悶地脫口而出,也不知道我這形象是好人還是壞人。

小毛頭臉上露出不解的表情,但很快煞有其事地回道:“你不用猜,因為那是我族……”

“池大人!”一個突然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孩子的話。

我們俱是一驚——不知何時,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拄著根拐杖冒出雜草叢,站在小毛頭身后。而我們卻沒有半點察訪。

兩個侍衛立刻又從放松的狀態緊張起來。

老人似乎沒有看到其他人一般,對著小毛頭頷首見禮,其后才皺眉道:“池大人,不是說過不能單獨出來嗎?快隨我回去。”

池大人,是這個小孩?我愣住了。

那孩子癟癟嘴,“我只出來了一會兒,坤爺爺,我……”

“快走吧。”被叫做坤爺爺的老人雖然對小毛頭稱呼上尊敬,但是似乎并不懼怕他,拉過孩子轉身就要走。

“等等。”司夜突然開口。

老人頓住腳步,回頭看他。

司夜看了他一眼,卻又垂下眼瞼,“沒事了。老人家請慢走。”

老人也不回話,轉身就離開了。

可就是這么一個停頓的空隙,我站在原地,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為在這瞬間,我發現坤爺爺拄著的木頭拐杖,柱頭是個意想不到的圖騰樣式——一對交頸盤繞的龍鳳!

瞠目結舌間,我不自覺地向前邁進了一步,身后驟然傳來司夜的聲音,“怎么了?”

我頓住了腳步,本能按下正要發出的驚呼——即便線索就在眼前,司夜在,此時就不是詢問的時機。

將思緒如飛絲一般快速整理,不過幾秒,我便扭過身,淡淡一笑,“沒事,有些暈眩,沒有站穩。”

他皺皺眉,“還是回車上休息吧。”

我點頭應承,“這會兒好多了,我們動身去未田吧!”

回到車廂,獨自一人時,我才卸下了防備,快速拿出了陸青畫的地圖。

在這份手繪的地圖上,剛才那個小毛孩指向的位置是一片沒有地名的荒野。

可是,看那孩子的眼睛,就知道他并沒有說謊。況且從那神秘老人的拐杖、似是完全不想理會其他人的舉止神態,我幾乎能夠肯定,他們絕對和那個傳說里隱于深山、避世不出的子夜族有關聯!

我探手從袖兜里拿出一物。

小小的龍鳳廟檐琉璃寺廟就在掌心里流轉著光彩,就像那一天——我無數次想回去的那天,我進了那個迷路遇到的小廟,許了愿離開,然后回首——看到的那樣。

我看著它,也許剛才路上的不適,就是上天感知到我想要離開這里的決心,給予的指引吧?

要不然,按照原來的計劃,我可能費勁艱辛進了西南境外云合城外的深山,也會無功而返,找不到子夜族。

可是,我握著這個琉璃雕塑,緩緩吐出一口氣,閉上眼時,不知為何,眼前卻浮現出一張清雅如玉的面龐。

當時,那雙含著遠山重水的雙眸就定定將我望著,素來從容淡定的神情里居然有一絲緊張,然后低低問道,“小妹,這禮物你不喜歡么?”

我驀然睜開眼睛,手掌下意識地附在心臟之上,因為剛才那個瞬間,它狠狠地痛了一下。

馬車猛地停了下來。外面一陣窸窸窣窣,沐悅的聲音通過側簾傳了進來,“小姐,公子問你如何了,要是不舒服……”

“我沒事,走吧。”我大聲回答道。

車馬又重新動了起來。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將剛才腦海中的那些都趕了出去。事已至此,我無暇分心。因為這一次,我似乎是真的接近了一直尋找的答案。

顧忌到我剛才的不適,司夜特意令人放慢了速度,所以半小時的路程,我們幾乎走了快一個時辰。

于此同時,我也在心中確定好了方案。因為常寧公主的關系,司夜定是會在這里停留幾日。所以這幾日中,我要想辦法單獨行動,先要去探聽是否有人知曉那一片雜草叢背后的村落,再去那里找子夜族的人。

怪不得常寧公主盛贊,未田確實是個與眾不同的小城。不像其他城鎮,各個街道總是有著不同大小、風格的府邸,可這里一路所見都是差不多簡潔又雅致的建筑,似乎在這里權勢財富的差別沒有那么明顯。不知是否因此,走在路上的人們幾乎都是神色祥和,步履從容的,讓人身處其中,也不知不覺間慢慢放松下來。

到客棧以后,我像往常一樣和司夜一起用膳,隨意聊了幾句,就佯裝疲憊就回屋了。說起來,司夜總說我這樣的人沒有能力玩心計,因為臉上藏不住事,可是……我卻隱藏著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因為這里的人,做夢也不會想到我這具身體里住著的是來自未來的靈魂,所以,聰明如陸青司夜,才沒有覺察出我暗藏的心思吧。

我回屋又細細捋了一遍明日要做的事項,按捺住既期盼又忐忑的心思,在床上輾轉了半夜,才抗不住倦意睡去了。

一大早醒來,我推開客棧的房門,卻發現司夜和沐悅都站在門外的院子里。因為是獨院,所以并沒有其他人。

“早!”我打了招呼,尋思著找理由單獨行動。

不料,司夜循聲望過來,神色卻異常地凝重。

我感覺出了不對,問道:“有什么事?”

司夜默了一瞬,低聲道:“將軍府來人了。”

“嗯?”我訝然道:“是我娘派的人嗎?不是一路都有送信回去嘛,還是這么不放心啊。”

“不是。”他定定看著我的眼睛,“是送信的兵士,據說是從北域趕過來。”

“什么意思?”我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兵士,為什么會來找我?”

司夜沒再回話,扭身對院門前的侍衛沉聲吩咐:“讓他們進來。”

那兩人這才打開門。

門外站著四個風塵仆仆的兵士,身邊各有一匹疲倦的軍馬。當前那個身材高大的兵士向司夜和我行了一禮,快步走上前來。

“卑職重路,轉述韓且行副將命令,請郡主隨我們回去。”他直截了當地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司夜。

“他們一早到了,只說見你,我也不知情。”司夜眉頭微蹙。

我點頭,一臉不解地對重路問道:“我二哥封了副將?是因為這事要我回府?”

“是近日封的將銜。”那叫重路的軍人回道,“副將的命令不是帶您回府,而是到北域軒城。”

“這是為何?”我更摸不著頭腦,“我在隨秋律王爺查看封地,此事還未了……”

“郡主,有些事不便明說。”他彎腰恭恭敬敬一禮,“但副將說,無論如何,都要將你帶回去。”

這就奇怪了,二哥為何會有如此不清不楚的命令。

“究竟所為何事?”還未等我詢問,司夜忽然開口,“我早已令韓且歌隨行察訪封地,目前事未完成,除了圣上,其他人想帶走她,也要問問我這個王爺的意思吧。”

“不敢冒犯王爺,只是此事暫未明確,實在不便多說。”重路不卑不亢地回道。

我嘆了口氣,“你什么都不說,恕我實在不能隨你回去。我怎么知道你是否真的奉了二哥的命令,即便是二哥,毫無來由的指令,我也不會遵從。”

那人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雙手遞了上來,說道:“副將吩咐,若是郡主有疑,執意要知道緣由,但見此信。”

我下意識地伸手接過,帶著一頭霧水拆開信封,里面沒有紙,卻有一塊東西。

我伸手將它取出時,心頭莫名涌上一陣慌亂,待看清的瞬間,面色慘白,手指一抖,將信封和其中的東西掉到了地上。

那是一塊原本青色的舊手帕,一角繡著一個小小的“歌”字。是秋香做給我們的帕子,原本再熟悉不過了。

可是,它現在有一半已經僵硬,呈現出暗紅的顏色,那是——凝固的血。

這手帕應該是在陸青手里。為何它現在會帶著血出現這里?

“他怎么了?”我瞳仁一緊,舉著空空的手,帶著恐懼的顫音問道。

“副將無恙。”男子回道。

“我問得不是二哥,是陸青!”我急切地吼道。

重路臉上呈現出難以捉摸的神色,原本坦蕩的目光低垂,張了張嘴,低聲道;“陸將軍他……情況暫未明了,還是請郡主先跟我們回去。”

寒意從腳底升起,不安的情緒更是猶如潰泄的山洪兜頭而來,讓人動彈不得。

“什么叫暫未明了?”我一字一句擠出問話。

“郡主恕罪,陸將軍是一國將領,生死涉及到軍事機密,卑職不能妄言。”男子猛地跪地行禮,“您到了軒城,或許會一切清楚了。”

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一瞬間所有的思緒好像被人抽空了,如何努力也理解不了他話的意思——生死安危?好好的,為什么要說到……死?

司夜緩緩踱步過來,伸手撿起地上的東西,抬頭看向我時,怔住了。

多半因為我現在的臉色實在是難看極了。

可是,即便極力控制,一個可怕的念頭依舊不聽使喚地冒出來。

不,不,不可能,不會發生那么荒唐的事。

他是運籌帷幄、年少成名的少年將軍,是清潤無雙、淡定從容的公子,是世間最可靠、最聰明的人。

在我看來,他的人生里除了遇到我,幾乎沒有出過差錯。如今這個錯誤也許也快要修正了,他又怎么可能……

我拼命搖頭,一定是哪里搞錯了,莫名其妙地說什么生死。

“你們都退下,在門口守著,誰也不得進來。”

司夜忽然冷冷開口,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沐悅一瞬驚醒,當先快步出去。門口的另外三個兵士先一愣,又緩緩退了一步。侍衛也迅速退下,從外面關上了門。

這片小小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我、司夜和重路。

“起身,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司夜淡淡對他道:“一,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無關的軍情可以不說,若是必要,我們跟你去北域;二,你什么都不說,我會立即下令囚禁你們幾人,只當這條命令沒有收到,韓且歌我也是不會放的。”

重路眼眸一睜,遲疑地站起來,“可是,副將說……”

“不管他說什么,你不說清楚,我不會放人。”

我緩了緩,略微恢復些神志,哀聲道:“求你,告訴我。”

重路眸色變換了稍許,為難道:“不是卑職故意隱瞞郡主,只是副將當時悲怒之中下令,讓我們什么都不要說,進京交上這樣東西。說是……說是……”

“什么?”我定定望著他。

“說是想看看冷血的人,是不是連心也沒有了。”他說罷,立即又跪了下來,“卑職也不懂副將的意思,只是轉述,請郡主恕罪。”

是二哥在試探我?我刻意忽略他之前的話,心中生出一絲僥幸的心理。

也許是二哥知道了什么,覺得我對陸青疏遠是忘恩負義,才故意嚇唬我?所以說,陸青不會有什么差錯的!

我趕緊伸手去扶重路,“你不用顧忌,只要陸青哥沒事,二哥說什么都無妨。”

重路連忙避開我起身,頓了頓,才接著說,“副將沒有多說什么,其實……陸青將軍現在的情況確實不明。”

我勉強笑道:“這也是二哥讓你說的?我知道他肯定生我的氣,想嚇唬我……”

“不是。”重路停了一下,似是下定了決心,面色鄭重道:“一個多月前,陸將軍尊旨護送蘭茵國公主和特使,在回沂國的路上遭遇了赫久族的伏擊。將軍不幸遇襲,下落不明。”

我的笑僵住,聲音小的像飄在空中,“行了,你別再騙我了,二哥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重路沒有看我,接著道:“此次變故事發突然,沒有半點征兆。韓大將軍看軍隊久去未回,才派且修少將軍和且行副將前去接應,結果……”

他停了停,喉頭滾動了一下。

“結果在蘭茵回沂國必經的一處山坳發現了送行兵士的蹤跡……看數量,應該是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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