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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籃子
間倒是趕得剛巧,潮生這邊回到王府,那邊雨就落了下來。
天氣悶熱,乳娘給孩子換了衣裳,潮生也換了衣裳,洗了臉。許婆婆端了茶進來:“姑娘怎么先回來了?”
“王爺還有正事兒,看著要下雨,我們就先回來了。”
雨越下越緊了,潮生用過午飯,和兒子一塊兒歇中覺。
門房的人打了個呵欠,這會兒雨大,正想著不會有什么人來,忽然見一乘轎子在門前停了下來,跟轎的人打著傘快步走了過來,門房的人急忙站起來迎上,那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誠王爺可在府里?”
“王爺不在府里。”因為認出來是壽王身邊的人,猜到轎子里坐的必是壽王,門房也就多說了一句:“進宮去了還沒回來呢,看這雨只怕一時也回不來。這么大的雨,怎么這會兒過來了?”
“王妃可在?”
“在,王妃回來了。”
那人回到轎邊去匆匆問了兩句話又折回來:“見王妃也一樣。”
門房連忙進去通報。
許婆婆十分詫異:“壽王爺來了?”
“是啊,說咱王不在,那邊說見王妃也一樣。”
許婆婆他們在門外說話,潮生已經醒了,問了句:“什么事?”
許婆婆抿了下嘴,芳園掀簾子進來回話:“壽王爺來了,要見王妃。”
“他怎么來了?”潮生說:“還有誰?”
“沒別人了。”
“幫我更衣。”
潮生十分奇怪,不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兒放在壽王身上,也都不顯得奇怪。這人行事一向沒章法,從來不按牌理出牌。
潮生進了廳門,壽王正坐在左首的第一把椅子上,向潮生點了下頭:“弟妹,我來得冒昧了。”
雖然嘴上說著冒昧,但從臉上一點看不出他覺得自己哪冒昧。
“哪兒的話,只是我們王爺不在家,二哥要是找他有話說,那就白跑一趟了。”
“沒事兒,他不在,和你說也一樣的。”壽王在椅子上挪動一下身子,頗為客氣地說:“我有件事兒想托弟妹幫忙。”
潮生有些意外,自然不能一口答應下來,先問:“什么事情?若我能幫得上,必不會推辭的。”
“能,我想了一圈,也就你和四弟能幫我了。”壽王招了下手,站在門口的內侍小心翼翼的長著一只籃子進來。
壽王抬抬手,那人把籃子捧到潮生面前。
“這是……”潮生抬頭看他。
“勞煩弟妹……替我照管些時日。”
籃子上頭虛蓋著一塊薄絹。這是上好的云絹,既細密又透氣。潮生把云絹揭開一角,露出下面一張嬰兒的臉。
潮生嚇了一跳,一瞬間許多恐怖片的畫面在眼前飛快閃過。再仔細看,不,不是。這是個活生生的孩子,只是睡著了,眼睛閉著,呼吸細勻。這個孩子顯然要比潮生家的寶貝兒子月份小,不知有沒有滿月。
潮生抬起頭來。
“二哥你這是……”
“我現在不方便……這孩子不能留外頭,一時又不能帶回府去,正好你家里也有孩子,乳娘什么的都現成,就替我養幾日吧。”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潮生可不敢應!
就算是托他們保管個什么東西,那潮生也不能貿然答應,得問過四皇子才行。更何況這不是一個物件,是個活生生的孩子啊!這樣大的事,她怎么能做主答應?
壽王擺了下手,兩個內侍又將他扶起來坐到抬椅上:“弟妹,這事兒我就拜托你了。”
“這個可不成啊……”
“有什么不成的。”
壽王都到了廳口了,籃子就放在地下,潮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壽王爺根本不容她拒絕,把籃子扔下就揚長而去了。
外面雨這么大,潮生又不能追出去攔阻。
這事兒……這叫什么事兒啊!
好吧,起碼這孩子的出現,證明了他們當時的猜想沒錯。壽王的確在外面養了一個女子,那女子還給他生了一個孩子——眼前這個就是鐵證。
可是他把孩子扔給她算怎么回事兒?孩子的親娘呢?他怎么就不能把孩子帶回壽王府去了?
四皇子回來的時候雨還沒停,前院的人打著傘迎他進了府門,走這幾步地的功夫已經回過話,說壽王爺來過了。
“哦?可知是什么事?”
“小的不知,他說王爺不在見王妃也一樣。沒有多待,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就走了。”
等四皇子進了東院,就覺得氣氛有點兒……不大對。
許婆婆也好,幾個大丫鬟也好,神情都透著點……不自在。
這是怎么了?
四皇子邁步進門的時候,先聽見了一陣哭聲。
不是從兒子住的東廂傳來的,而是從西廂。
而且也不是兒子的聲調。
孩子的聲音,當爹娘的人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他腳步頓了一下,這才進屋。
潮生迎上來,她的表情也怪怪的。
“出了什么事?”
潮生一直盼他回來,從后半晌直盼到天黑,總算有了主心骨,心里也不那么亂了。
“壽王下午來過了。”
“嗯,我知道。”
“他留下一個孩子……說是他自己不方便,讓我們給照看幾日。”
“什么?”四皇子的眼睛也睜大了。
“我要不答應,他扔下孩子就走了……又下著雨,這事兒實在是……”
四皇子回過神來,也是哭笑不得:“二哥這真是……”他拍了一下桌子:“我原來就和他說了,這事兒難辦,讓他早做籌劃,把這難題解決了。他倒好,直接把這塊熱炭丟給我了。”
“那……現在怎么辦?”
“也不怎么辦……”四皇子說:“既然送都送來了,就先讓乳娘照管著,你也上上心,這消息還得先瞞著。我明后日就去尋二哥。看他是跟壽王妃講和也好,攤牌也好,孩子生都生出來了,總不能不認祖歸宗,總放在外面,將來的事可就不好說了,孩子的身份也成問題。”
“壽王妃……能樂意嗎。”
潮生覺得她十有,不,十成十的不樂意。
開什么玩笑,換成自己是她,自己能樂意么?
壽王這干的算怎么回事兒啊。
“他也是沒辦法,和壽王妃一直僵著,府里頭又讓她把持得嚴嚴的,一個孩子也生不下來……”
“他沒辦法,就把這燙手山芋往我們家里頭遞啊?”
四皇子揉揉額角,也覺得頭疼。
潮生也覺得實在是……
從道理上講,她覺得壽王妃雖然做得過份了一些,可也不代表壽王就沒有錯處了。
“對了,孩子是男是女?”
“是個男孩兒,白白凈凈的,看眼睛鼻子也很清秀,是個齊整孩子。”
“二哥是太想要孩子了……那會兒他說起來的時候,還說不管男女都好。其實,這若是個女孩兒,倒好辦了。”
是啊。
女孩兒么,養大了也是別人家的人,不過多一副嫁妝罷了,壽王妃再辣手,一個小女孩兒應該能容得下。
可這是個男孩兒,養得活,就是庶長子了。這將來的事,怎么論?
麻煩大著呢。
“對了,我們走了之后,你同皇上都說什么了?”
“說了宮中修繕的事。我們去行宮時,宮里許多地方都翻整了,上漆,鋪瓦什么的。還有些旁的事。”
“用過飯了嗎。”
“還沒呢。”四皇子說:“你也沒吃吧。”
“嗯。”
一來是等他,再說,潮生心里裝著事兒,也吃不下東西。
“身上覺得怎么樣?”
“嗯,有點癢……”
四皇子身上的傷口已經算是基本愈合了。皮肉要長出來,自然是癢。這天氣又不好,上半天悶熱,人身上難免有汗。下半天又下雨,天氣潮得要命。用過了飯,潮生又仔細替他擦凈了,再上了一層藥膏。
“都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用再上藥了吧。”
潮生認真地說:“話可不是這么說,別為了圖一時的省事,弄得將來后悔。”她把藥瓶、銀剪刀什么的裝進盒子里,又洗了手。
四皇子忽然感慨了一句:“二哥就是圖一時省事,弄得現在麻煩。”
壽王把這個煩惱扔給了他們,弄得夫妻倆一晚上沒睡好。
壽王就把孩子這么扔下了,也沒有給他帶來什么隨身的東西,更沒有乳娘。許是怕人知道,連孩子都只能裝在籃子里蓋著端進來,更何況乳娘那樣的大活人?好在潮生這里有兩名乳娘備著,倒不怕喂不了孩子。衣裳什么的也都是現成的,這孩子比自家兒子小些,正好也能穿兒子的衣裳。
估計壽王也都考慮到這些了,才把孩子送他們家來的。潮生這里什么都是現成的啊,送到別人家,衣裳、東西都得現尋不說,乳娘可不是現尋能尋得來的。潮生生產之前挑了又挑,最后才確定下來這兩個人,長相端正,身體十分健康,乳汁充足——最重要的是信得過。選中了之后,又有太醫和李姑姑天天調理著,乳娘吃的什么穿的什么都是定好了的。潮生自己乳汁不多,所以只象征性的喂了一個月,出了月子之后就不再喂了。
夜時頭兩個人都沒睡踏實,一聽到孩子的哭聲就立刻醒來,再分辨出是自家兒子在哭,還是那個孩子在哭,早上起來都困頓不堪,潮生送他出門時叮囑:“今天一定要去問個清楚,再這么下去我們別想睡安生了。人家的孩子放咱這里,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
四皇子重重的點了下頭:“你放心,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