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呆子,你看的什么書啊?”
看的什么書呢?大概是希望可以改變無力現狀的書吧。
“你怎么總在看書?”
除了看書,他貌似找不到別的出路了。
“你別總看書了,我們去打獵好不好?”
打獵,他看著地上那堆死尸,大抵是比不上她的,也沒有這樣肆意的時間。
“你吃不吃烤魚?很好吃的”
他不想吃不勞而獲的食物。
“呃,我就翻翻,你總瞧它,我想知道它有什么好看的,誰想它就壞了呢”
看著某人無辜的樣子,盯著手中哥哥好容易攢錢給他買的書,終是不再沉默,直接一個滾字出口,那人有些驚愕,有些不知所措,賭氣地走掉了,卻不想隔天地上出現一本新書,原來她也是識字的,他注意到了這人扭扭捏捏地轉過來又走回去。
“賠你的”
他手持徹夜修補好的書,沒有碰觸那嶄新的一本,那人許是氣急了,撿起地上擱置的書,狠狠朝他手臂砸了過來。
“你別得寸進尺啊你,我說賠你了你還想怎么著?”
說完就跑了,整整一周沒來,他的胳膊也青了一周,隱隱作痛,不忍書被雨淋,終是帶回了家。
“喂,你還生氣啊?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一周后,看著那比他還健壯的身形,怎么縮也還是比他健壯,卻又有些可憐兮兮,唯一出彩的眼睛,黑白分明,亮的驚人,通透的眼睛映襯的有些陌生的自己,認真而專注,他卻忽而不敢在對視,他不知自己有什么好,她總這樣纏著他,但看著這樣一雙裝滿自己的眼睛,他沒能在說出狠心的話。
日子一天接著一天這樣過去,他也漸漸習慣了身邊有一個自言自語的聲音,從最初的不耐甚至厭煩,到最后深深的無奈,原來討厭到極致了,會變成一種無奈,扭轉的從不是那個不會被扭轉的人,而是無奈地轉變了他自己,大概是從那個轉折點開始,他才有些明白,原來他討厭的,也有他羨慕的“無拘無束,為所欲為,無所畏懼”
“你哭啦?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沒考上嗎?你還年輕著呢,就跟殺豬一樣,我看了許多年才動手殺完美了,你不要哭了,我請你吃豬蹄好不好?”
他平時早已沒了眼淚,那天正好是父母的忌日,他第一次童生試沒過,都說他讀書有天分,他卻不知自己的天分在哪,心中迷茫不已,不自覺來到山谷發呆,被這樣一個略帶回聲的大嗓門驚住時,才意識到已無知無覺地流了淚,聽到她粗俗的比喻,內心的迷茫散了些,他沒殺過豬,也不知道她怎會覺得殺豬和讀書是一碼事,不過經她一打岔,平日積聚就要溢滿的煩躁不經意間揮發了許多。
最終,她的堅持敗給了他的遲疑,她的笑容敗給了他的沉默。
李思文從記憶中回神過來時,那一大一小已快走出了山谷,快步追上前,成功截住了兩人。
“有事?”
“……,你等會”
說完也不再解釋,反倒轉身加速率先出了谷。
白天看著有些沉默的娘親,不禁抿了抿嘴。
“可等?”
林青沒有答話,直接搖了搖頭,突然不知怎的,沒了說話的心思。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山谷,路上沉寂的很,白天本是想出聲諷刺兩句,但看到他娘有些恍惚的神情,以及手中感到的微涼溫度,終是沒在出聲。
兩人這副異常的樣子進了家門,白云自是注意到了。看他們安靜地吃了之前說想吃的餃子,半句評語都沒,吃了就各自回房了,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卻不問出嘴里,順其自然,無為而治,常常就是白云。
李思文再次小跑到山谷時,里面已空無一人,手中的舉起的荷包微微放下,欠的終歸是要還的。
空氣里殘留著些許魚香,聞著聞著,他突然想吃烤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