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們見到紅果和馬車回來,激動的一陣歡呼。紅果卻板著臉道:“都安靜,別以為老爺心善,你們就一定能留下。在老爺這里,不會有人欺負你,但是也別想吃白飯,得干活。”
帶上百余女子,繼續往前,這個時候的北直隸戰場,就整體而言,進一步惡化。
初四,永平失陷。后金軍入城,劫掠開始。副使鄭國昌、知府張鳳奇殉國。永平的失陷,揭開了后金在正月里的四處攻略的序幕。
北京城里的官員們,面對朱由檢的問計,束手無策!這群讓他動作天下第一,遇見事情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文官,讓崇禎皇帝的心情失望了到了極致。
初六日,辰時二刻,一騎飛馳而至廣渠門。
皇極殿,朱由檢與群臣正在就北直隸戰事商議應對之策,眾多大臣的意見比較統一,敵情不明,不可輕舉妄動。尤其是遵化失陷后,后金騎兵數日可至京師,不可不防。屯重兵于薊州、三河、京師等地,是必須做的防備。
沒有一個人提到反擊,這讓崇禎很惱火。作為一名有大志向的皇帝,朱由檢最想看見的事情,就是有人站出來,愿意領兵去趕走還在北直隸東部肆虐的后金軍。
很明顯,沒有人往這上面去想,“從長計議”這四個字出現的最多,其次就是“不可野外浪戰”。客觀的說,就大明眼下的情況,這些大臣在戰略上都是對的。但是他們不知道,崇禎皇帝從來就不是一個有遠見的君王。在對付魏忠賢的時候。朱由檢可以做到不動聲色,那是因為魏忠賢是皇帝的家奴,朱由檢很了解他的底細,所以可以做到從容布局,有步驟的拿下魏忠賢這個兵沒有實際造反念頭的閹奴。
干掉魏忠賢。借朝臣內斗之手削弱東林黨,這些漂亮的手段,只能證明崇禎的帝王心術是合格的。但是不等于他就是一個合格的勝任的君主。從小生長于宮墻之內的崇禎,對整個大明天下缺乏一個清晰的認識。他并不像他的祖輩朱元璋、朱棣那樣,對大明的基層有深刻的認知。而偏偏他有想做那樣的皇帝,加上性格上的缺陷。在短暫的英明正確期過去后,錯誤一個接一個。就殺大臣這一點來看,倒是學的很像。別的,那就不要提了。
明朝中期,文官的權力不斷的膨脹。一度發展到文官希望皇帝安心待在宮廷里造人就行了,什么都不要管。這導致了君權和臣權的幾度激烈碰撞。互相不肯妥協的結果,就是出了一群奇葩皇帝,十年二十年不上朝,他真是一點都不新鮮。可以說明朝昏君不斷,有趣的是,文官集團偏偏就盼望出個圣天子之類的事情發生。問題是,真的出了圣天子。君權這個東西,能讓給文臣去隨意擺布么?這兩種權力之間,平衡才是最穩定的結構。
朱由檢毫無疑問是要牢牢抓住君權的皇帝。這一點體現在他動輒殺大臣之上。但是在崇禎朝這個爛攤子的基礎上,朱由檢的這個傾向,加劇了君臣之間的裂縫擴大。說句不好聽的,還不如讓魏忠賢繼續當他的九千歲,有他在,朝廷里的文官還是能聽話好好做事的。
現在是大臣們的動嘴時間。所以這個時候崇禎還是很安靜的看著下面的大臣口沫橫飛。有趣的是,還是這些人。在后金大軍逼近北京的時候,他們都很安靜。沒有一個大臣愿意站出來。操家伙出城去玩命。
看著這一幕的崇禎覺得很厭惡,但是又不得不日復一日的重復這個局面。
一直到曹化淳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沖進來時,崇禎才從龍椅上站起來:“曹化淳,你這個老奴,何事驚慌?”
“萬歲爺,萬歲爺,大捷!大捷!大捷啊!”曹化淳高舉手中的捷報,飛奔上前。王承恩疾步上前,接過捷報呈上。眾位大臣都安靜了,面帶希冀的看著皇帝的反應。
“……,四日午后,義民首領團練大使陳燮揮師北進,于石門鎮外五里處與后金一甲喇精騎一千五百余相遇。……,待臣至,硝煙未散,激戰已定。陳部不待休整,急速追擊,后金軍驅百姓數千為先導,……。正待繼續追擊之際,有難民者阻擋大軍于官道之上……。至此,共計斬首級五百三十一,解救難民三千,繳獲無算。陳燮與臣商議,欲讓功于臣,……臣石柱指揮使秦良玉奏報。”
秦良玉是個實誠人,在正式的奏本里頭夾了一張紙,把整個過程都寫了上來,甚至連陳燮說的那些話擔心功勞太大的話也都一一轉載。事實證明,實誠人也會說謊話,在提到傷亡和消耗的時候,秦良玉加進去了一些藝術加工。什么浴血奮戰,陳某人奮勇當先,鼓足余勇追擊賊寇,陳部不堪再戰,故而掉頭回轉,休整之后以利再戰。
看完這么一份奏報,朱由檢的心肝顫抖的厲害。不過是一伙團練,民間武裝啊這是,竟然敢于直面后金精銳,戰而勝之。這讓那些每年消耗國家大量財力物力的正規軍,情何以堪啊?朱由檢心里微微的發酸,口中發苦。
“各位愛卿,石柱宣撫使秦良玉捷報,與薊州以北三十里處,遭遇后金一甲喇精騎,得義民陳燮相助,兩軍合力,陣斬建奴首級五百三十一。現秦良玉率部回京師,陳燮揮軍南下香河,首級隨軍來京。”崇禎還是決定,“保護”義民陳某人。
皇極殿瞬間沸騰了,捷報在眾人手里傳閱的時候,崇禎臉上帶著笑,袖子里的手緊緊攥著拿份附加的密折。
“陛下,有秦良玉揮師京師,可保京師安定。”深受崇禎信任的周延儒,先站出來說話了。獎賞什么的,先放一放,確保京師安定才是關鍵。這個話,深得崇禎的心思。白桿兵有一萬三千余,先到一部分,近幾日又能到一部分。把秦良玉放在北京,確實可以保證安全。
想到不用在擔心京師被圍,朱由檢的臉上露出了真實的微笑。心里在想,這個陳燮,要好好調查一下了,駱養性這個廢物,到現在都沒查清楚。
散朝之后,眾官員去商議獎賞之事,朱由檢回到書房時,臉色陡然變沉,對王承恩道:“王承恩,駱養性還沒查清楚么?”
“萬歲爺,駱指揮使在外等候多時了。”王承恩趕緊回答,崇禎這才緩和臉色道:“傳。”
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屬于明朝歷史中權勢不太大的指揮使。跟他的前輩紀綱和前任魏忠賢之流,根本沒法比。按照文官們的意思,錦衣衛最好是裁撤了事。原因嘛,呵呵呵。誰當官也不喜歡有眼睛盯著自己的后背,人皆如此吧。
“陛下,已經查明了,通州一戰,為陳燮陳思華率部激戰獲勝,非解經傳等人說奏,更沒有什么攻城之舉。建奴還沒到城下,就遇見了北上的陳燮,兩下里在城外擺開陣勢激戰,陳燮所部以火器猛擊建奴,不過半個時辰,建奴不支而走。錦衣衛天津百戶元中上報,陳燮為南宋遺民后裔,自海外美洲而回之富商,因地方不靖,故籌備團練以安地方。建奴入寇,登州營副總兵張可大,因糧餉不濟,夜入陳府求助。陳燮慷慨解囊之余,主動請纓,率義民北上勤王,并為登州營先鋒。今登州營后續主力五千,已抵達天津,正在星夜趕往京師。”駱養性知道的這些,都是來自元中,也是按照陳燮的意思來講的。
崇禎可不是傻子,聽到這里便抬手,怒道:“自去歲勤王令下,至今近三個月。登州營就算是爬,也該爬到京師了。登州營乃重鎮,每年餉銀二十萬,如何會有糧餉不濟之事?查,給我查清楚。”
這下駱養性傻眼了,只能拿眼神求助王承恩。登州營的事情不能查,一查這源頭就是戶部,響應下發,肯定先要漂沒三成。到了登州,兵巡道要刮一層,到了登州營,能有五成剩下就是厚道的,一般都是四成。這事情是潛規則,不能明說的。
王承恩當然知道這些,所以在旁開口:“萬歲爺,息怒。”
崇禎揮揮手道:“駱養性,你要記住,錦衣衛是天子親軍,不是文官的奴才。下去吧。”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了,駱養性嚇的背后都被冷汗濕透了,他這個指揮使挺窩囊的。緩緩的,駱養性退了出去,剩下朱由檢和王承恩。
“王承恩,你說,這秦良玉和陳燮為何敢于野戰并能取勝。那些大臣們反而一再跟朕說,我軍疲弱,不可野外浪戰。這大明的官兵,到底是怎么了?”這個問題,王承恩肯定回答不上,就算能回答,也不會回答。
“奴婢不知兵事,不敢妄加猜測,以亂圣斷。”王承恩這個答案,倒是很穩妥。朱由檢看看他的老臉,笑了笑:“你這個老奴,倒是會說話。去把曹化淳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