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再入河南,李自成的實力再次飛速的膨脹。尤其是得到了文人的幫助后,他更加確定自己是有“天命”的人。洛陽得手之后,李自成極度自信,認為天下沒有他去不了地方了。開封城下的戰略轉移,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甩掉包袱的戰術機動。在李自成看來,三萬打兩千,在廣闊的中原大地上,他有機會一點一點的吃掉登州營。
再次設伏孟家莊,李自成還頗為得意。林雅的大意,給了他一個打破登州營“不可戰勝”神話的絕佳機會。區區兩千人呢,拿人堆都能堆的死。孟家莊的防御戰,表面上看起來,僅僅是一場很激烈的戰斗。放在整個中原戰局的背景下來看這場戰役,真正意義上的擊垮了農民軍的信心。不論是兵力絕對劣勢的防御戰,還是野戰破防,登州營都表現出超越對手很高層次的戰斗力。這是一種讓人絕望地差距。
兩翼的槍炮聲越來越密集的時候,李自成下令撤退。總兵力投入近七萬人的這場戰斗,從偷襲開始,到潰敗結束。從凌晨開始戰斗,到中午時分的潰敗。時間不算太長,但卻意義重大。撤退的民軍,變成了亂糟糟的大潰逃。趕到戰場的四個甲字營,不待休息,立刻發起了猛烈的追擊戰。人人有馬的機動性面前,敗退的+一+本讀+小說+民軍跑路都變得的很難。
戰斗意志被徹底摧毀的民軍四散而逃,數萬民軍零散的逃入山區。追擊戰斗一直持續到天黑才結束。李自成的主力再次被擊潰,僅僅帶著千余人逃出戰場。
結束戰斗的林雅,臉上沒有歡喜之色,反倒是一臉的沉重。這是一場大勝,也是一場傷亡巨大的戰斗,登州營成立至今,從來都沒有過的傷亡數字。傷亡主要是白刃戰造成的,直接陣亡者三百五十余人,輕重傷八百余人。可以說這是登州營有史以來,單場戰斗傷亡數字最大的戰斗。即便是在遼陽的戰斗。也沒有哪一次會有那么大的傷亡數字。
陷入深深自責的林雅。忙碌在深夜,安頓好傷員之后,猶自不能睡。心潮翻滾之際,起身提筆寫作戰報告。一個人把所有責任都承擔了起來。稱如果不是他在偵查的問題上大意。加大對附近松林的偵查力度。李自成不會有機會圍攻他的這個營。
寫完報告的時候,外頭一陣喧鬧,林雅出來看看。李達回來了,還帶來兩個捆綁著的人。
“這是李巖,這是牛金星。李自成的左右軍師。”李達同樣面露沉重,傷亡巨大的事情,他也知道了。林雅點點頭,看看這兩位被抓回來的文士。牛金星面色蒼白,腦袋上的帽子掉了,頭發也歪了,嘴角還有血跡,腳上的鞋子也不見了。躺在地上的,牛金星眼睛閉上,一副任命的姿態。李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鞋子還在,衣裳被扯爛了,里頭的棉絮露出來。方巾不見了,只有一條帶子扎著頭發。李巖站在那里,面色低沉的抬頭看天。生死似乎不在意了。其實對他來說,也確實沒什么好僥幸了。福王都被尼瑪煮了吃掉,你還怎么地?
“押送到閣部大人處,交給他處理吧。”林雅想了想,做出了處置的決定。
第二天一早,林雅派人給這倆押送上路不提。留在孟家莊休整三日后,總算是把所有繳獲整理完畢。李自成部最重視的就是騾馬,這一戰在主力被擊潰,逃逸的賊兵多有騾馬,四處追擊的登州營,繳獲了近萬匹騾馬。林雅下令前往汝陽休整,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總體來看這一場戰斗,登州營真正意義上的戰果不算太大,除了騾馬之外,抓到的人很少。戰后統計,斃傷賊兵一萬五千余人,繳獲騾馬一萬余,余者潰散。這里要重點說一下,李自成的部隊,戰斗是繳獲騾馬為大功,繳獲銃炮為次,然后才是糧食,金銀最次。因為重視馬,精銳士兵皆有24馬,跑起來很快,就算被打敗,要追擊他也很難。在孟家莊的戰斗,甲字營也是一人雙馬,但是在追擊的過程中,戰果并不算太大。騎著馬的賊兵,跑起來很快。這個現象,林雅在報告中重點提了一下。實際上在開封城下的戰斗中,就出現了這個現象。繳獲了大批的騾馬,大大的充實了運輸隊伍。
經過這一戰,中原的戰略格局立刻變得清晰了起來。李自成主力被擊潰,要想恢復信心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說的不好聽的,就是喪家之犬的類型。
進抵南陽的陳燮接到林雅的報告,欣慰之余也深感痛心。每一個甲字營的士兵都是經過戰斗鍛煉的老兵,每一個士兵都很寶貴。這一戰要說林雅有錯,也沒太大的過錯。最后陳燮回信給林雅,功過相抵,在汝陽等候新兵補充。同時派兵至信陽一代游動,徹底清掃河南境內的流寇。至于李巖和牛金星,陳燮只是見了一次,就打發人送去京師,交給皇帝處理。這倆的罪過太大,陳燮沒法子就他們,也沒想過要救這兩位。說的不好聽一點,都是一些不得志的讀書人,僅此而已。本質上,跟一般的讀書人沒太大的區別。
李巖稍微好一點,牛金星就是個投機分子。這時候陳燮的要做的事情很多,沒心思搭理他們。處理完這個事情,陳燮給京師上奏本,提到了孟家莊之戰,并稱:自此,河南戰局基本抵定。唯余張、羅二賊,余者不足為患。
相比陳燮在那邊的戰斗,蘇皓宸指揮的部隊則比較順利,一戰擊破袁時中后,河南境內的流賊,紛紛逃亡。因為來的是登州營,很少有百姓跟著跑。蘇皓宸派出五個營的兵力,一路往西推進,沿途流賊不是逃往陜西,就是逃進山區,可謂望風而逃!
月底,蘇皓宸進抵洛陽,以此為基地,工作重心轉向轉移安置流民上面。
進入江北的流賊郝搖旗,本就是做一個幌子用的,帶著萬余人,聽到孟家莊的消息后,立刻偃旗息鼓,掉頭往西逃跑。從陳燮進入河南開始,短短一個月內,河南局勢為之一變,除了少數流賊遁入山區,從流動作案轉入定點謀生,其余從賊的百姓,紛紛接受登州營的賑濟,開始了大規模的遷移。
說起來李自成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孟家莊一戰,近十萬人馬被打散。跑到信陽的途中,陸陸續續又給他收攏了近兩萬人,都是從戰場上跑回來的。在信陽,李自成呆了三天,不敢多留,竄入湖廣。自此,再無機會回到河南。
京師,接到丁啟睿戰敗的奏報之后,朱由檢把奏報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怒視群臣道:“這就是你們推舉的督臣?”這個時候,群臣并沒有放棄初衷,周延儒也站出來道:“陛下息怒,老臣以為,天下各軍,就戰力而言,沒人能跟登州營相比。但是陛下,難道說今后大明天下,就只能有一支登州營存在么?”
不能不說,這話挺狠毒的。但也確實說在了朱由檢的心頭上,當皇帝的還真的怕這個。
“好,周延儒,你說怎么辦?”直呼其名的朱由檢,這個時候已經不是憤怒了,而是又憤怒有點無奈,他對陳燮的信任,這時候稍稍動搖了一下,很快又再次堅定了下來。理由很簡單,從頭到尾,陳燮都沒有做對大明不利的事情。而且陳燮反復重復,志在海上。
以大明現在的局勢,以其擔心陳燮會造反,不如相信陳燮的話。這個時候的朱由檢,實際上是沒有任何選擇的原因,也只能在信任陳燮的這一條道走到黑了。
被皇帝直呼姓名的時候,周延儒也慌張了,他知道這是憤怒的前兆。臉面道:“臣以為,登州營所強者,不外銃炮精良,將士用命。臣請陛下下旨,調登州營得力戰將入京,訓練京營,并請陛下遣得力之人往登州,索取精良銃炮。一旦京營重整,陛下自然無憂。”
話音剛落,楊廷麟就站出來了,看著周延儒,冷笑道:“閣部挑唆陛下搶劫大臣的家產,不知是何居心?按照閣部大人的說法,就算陳燮不打算造反,也得給你逼反咯。”
周延儒聽了這話,也不解釋。他知道,這次說不動朱由檢,下一次就不用想了。不賭一下,他心里又不甘心。為什么呢?第一,陳燮已經很直接的威脅到了文臣的地位。第二,登州富庶,天下文臣、勛貴為首的兩大利益集團,眼珠子早就紅了。第三,眼下的陳燮,一旦為陛下所猜忌,將成為全天下實力派的公敵。登州營再能打,你能跟整個天下抗衡么?
周延儒認為這是個機會,關鍵是得到皇帝的支出。這個時候的朱由檢,面色鐵青,低頭不語。努力的在控制情緒,他這時候終于想明白了,為什么陳燮跟他說了那么多大明財政的問題。說到底,陳燮一直在登州呆著,就是擔心家底被這些人惦記上了。沒有這些家底,陳燮拿什么來練兵,拿什么來提他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