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官道北上,運河上依舊有船帆點點,海運興起之后,運河天津至通州段,反倒變得的興旺了起來。官道上車流如龍,昔日荒涼的北直隸,短短兩年就恢復了繁華甚至大大超過了以前。指著官道邊一支停車讓路的車隊,吳直頗為感慨道:“這是來自遼東的車隊,裝的都是羊毛呢子、皮毛這一類輕便的貨,重一點的都走水路。遙寄當年有人拿運河來說事,咱家就奇怪了,這運河離開了漕運,就此衰落了?如今看來,全是扯淡。貨物從南京出發,走水路至瓜州,轉入運河北上的,多了去了。還是要在于鼓勵工商,就算收點商稅,也是用在疏浚河道,修建管道上。閣部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太監進了司禮監,基本上就是人生最高的追求了。對這個機構,陳燮是很不喜歡的,但是皇帝肯定不會這么認為,至少朱由檢不會。君權這個東西太過于敏感,不是哪個皇帝都有氣魄放棄手里的權利。朱由檢已經做了不少讓步了,對外廷的控制已經不如開始那么嚴了。
其實陳燮以為,皇帝只要管該管的事情就行了。比如吏治,這是關系到江山社稷穩固的大事,還有就是國家發展的大方向,再有就是軍隊,管好這幾樣,就已經很不錯了。可惜,明朝∷長∷風∷文∷學,ww★w.cfw⊕x.n≡et這幫皇帝都是極端分子,要不就是怠工很徹底,要不就是什么都要管,什么權都要抓。而且這幫孫子都聰明,有偏才的真不少。什么木匠高手,什么修道能人。總之看看明朝這些中后期的皇帝,不務正業的好幾個。
興海公回京。這一路上地方官府自然是要封路的,不過陳燮提前打了招呼,讓在路邊就行了,不要耽誤了別人的營生。就這么著,一路到了廣渠門,遙遙看見城門的時候。迎接的隊伍出現了。別的國公當然是沒這份待遇的,陳燮實在是太不一般了。
內閣諸位大佬全部出動,周延儒站在最前面,拱手致意:“思華,你倒是一點都沒變,不像我等,都老了。”說著還捋一下白胡子,周延儒真是老了,不過臉色很好。紅光滿面的。這個跟他的境遇有關,這一回主政內閣,受到內廷掣肘的地方少了很多。以前內閣掌握了披紅權利,外廷的票擬進來被拖著不批的事情很多。現在不一樣了,披紅是有時限的,內閣送來的票擬,最多兩天,必須給個說法。行不行。都得說明白。再牛逼的司禮監太監,遇見解決不了的事情。也只能上報到王承恩那里,然后再轉皇帝定奪。
這樣一來,工作效率大大的提高了,什么事情都能最快的速度解決,煩心的事情也少了。在一個就是朝廷的財政收入,從以前的年入四百萬銀圓。已經增加到了一千萬銀圓。
“現在的沿海各省,都在吵吵著要開海,浙江、兩廣,奏折都堆成山了。報給陛下,遲遲沒有決斷。思華。你這趟回來的很及時,要說服陛下,還得是你啊。”周延儒抓緊時間提這個事情,陳燮聽了哭笑不得,這事情還要我去跟皇帝說?內閣大佬們,真能給我找事。
“各省的奏報都是怎么說的?”陳燮不動聲色,先問了一句,一遍繼續跟其他人見面。周延儒也不嫌麻煩,跟在陳燮邊上不緊不慢的繼續道:“還能怎么說,列舉開海的好處,讓后奏請陛下核準唄。”陳燮陡然站住,笑道:“就這么做事,還指望我去跟陛下說?開海是嘴巴說說那么簡單的么?船舶司的選址,稽查隊的簡歷,基礎建設的投入。事情多了,千頭萬緒的,一個明確的規劃都沒有,開什么海?難怪陛下不同意,當初我要開海,奏報寫了三十幾頁紙,從新區的選定開始說,這個地方怎么好,怎么便利運輸,便于稽查。再說新區的建設,怎么規劃的,哪來的資金投入,將來這些錢怎么收回,最后才是船舶司的組建。他們倒好,一張紙,不到五百個字,晚了。您說,陛下英明如此,能答應這么荒唐的奏報么?”
周延儒被噎住了,陳燮正對上楊廷麟,笑著拱手道:“親家,這次回來可要找你的麻煩了。”楊廷麟哈哈哈大笑道:“思華,你能給我找什么麻煩?你就是送財童子,還能管我花錢的?我可不信。”陳燮笑道:“不信,那就等著瞧吧,有你麻煩的。”
說著又跟盧象升打招呼,不理他了。楊廷麟被說的一愣,覺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在扯淡,趕緊抓住陳燮的衣袖:“你等等,說完嘛,不能說話說一半。”陳燮回頭笑道:“這話我跟你說不著,我跟陛下說去。別拽著我啊,我跟建斗這說話呢。”
盧象升在一邊笑而不語,崇禎十七年,對于他這個兵部尚書來說,也是比較輕松的一年。在皇帝堅定的意志之下,在強大的軍事依托之下,京營的整編進行的非常順利,之前有成熟的方案在那邊,南京那邊干過。套過來就是,直接裁撤不好,那就保留編制,軍官們都留著,給一份餉銀不用他們帶兵就是了,先養你三十年,等你老了就沒話個說了。接下來就是搞一個城管衙門,京營的士兵都去那呆著吧,保證京師的衛生環境,其實也很重要。上了歲數的老卒,你去掃大街吧,每個月有一份薪水。年輕力壯的,維護京師秩序,修幾個市場,沿街叫賣的小商小販都去那呆著。道路上的建筑,都給拆了,你把路給擋住了。反正事情很多,不怕沒一口飯吃。
不到一年,京師大變樣了,地上干凈了,過去污水橫流的場面很少見了,城市建設也開始啟動,修溝渠,修路等等,事情多的做不完啊。當然,那是順天府尹的事情了,不該他操心。他的心思,全在下一步,如何整頓各地的軍隊。裁撤衛所,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這個東西存在一天,就會多浪費一天的餉銀。還有就是各地總兵官的軍隊,也要進行整頓。盧象升事情辦的順利,工作也很充實,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操心什么時候清軍打進來。自然的,精神愉快,身體健康,臉色很好看。
有人臉色難看,或者說是尷尬,看見陳燮,拱手多少有點勉強,這人自然是魏藻德,要不是朱由檢護著他,早就在內閣呆不下去了。即便如此,如今的魏家在老家的地界上,就安心的種地吧,做買賣?呵呵!別說他了,其他跟他一黨的人,家里從商的,都沒啥好落下。
一個人沒有好處給別人就算了,還會連累其他人,這個人自然招人嫌惡了。魏藻德如今在朝廷就是這個狀態,昔日的朋黨,紛紛轉投其他陣營,撇清關系,一邊被殃及。要不是朱由檢一直沒松口,他早就滾蛋回家了。一個內閣大臣,混成這樣也是夠慘的。
陳燮對他,當然沒啥好臉色,皮笑肉不笑的拱手,立刻就往前走去,擦肩而過的瞬間,不忘記給他一道陰森的眼神。居然敢惦記陳燮的銀行,這尼瑪是化解不開的死結了。
洪承疇倒是意外的坦然,他跟陳燮之間沒有解不開的死仇,只要他放下了,陳燮自然也會放下。拱手一笑,洪承疇道:“萬里海疆手中握,揚大明之威于異域,思華,了不起!”
陳燮笑道:“過譽了,說起這個事情,大家都知道天竺和木邦吧?這兩個國家可是好地方,一個盛產銅礦和翡翠,一個可謂遍地黃金。走之前,一支艦隊去了天竺,順便走一趟木邦。這海上的事情,沒有把穩的,我就不給大家打包票了。愿意一起去冒險發財的家人族人,都可以去找劉總管。”
這番話,說的眾人心里砰砰跳,大明的文官,家家戶戶都經商是常態。如今要說掙錢最快的,還有比跑海商還快的么?聽說遍地黃金,又是銅礦又是翡翠的,大明可真缺這個。陳燮挑頭,大家一起發財就是了。回頭就讓家里人去華亭找劉總管。
一番寒暄,繼續往前,走到廣渠門前,陳燮又得停車下來了。因為太子朱慈烺站在這等著呢,不下來不行。按說朱慈烺也可以去前面等著,不過他不想讓大臣們難受,就一個人在這等著。畢竟他現在還是太子嘛,呵呵,該避諱的不能少。
“先生回來了!姐姐在這等了有一會了。”說完這話,朱慈烺讓開身子,后面的馬車簾子打開了,一個抱著孩子的少婦下來,一身盛裝,分外妖嬈,看見陳燮,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陳燮迎上前,朱媺娖忍著眼淚道:“你看看孩子,等你等的都睡著了。”陳燮沒有去接孩子,而是連孩子帶夫人一起摟著,然后才低頭看孩子,這小子睡的很像,吮著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