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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碧落拉著顏箏在冬院里的大槐樹下說話,天越發熱了,屋子里悶得慌,反不及在院里來得風涼。
她瞅了瞅見冬杏不在,便壓低聲音說道,“聽說蕊花夫人病了,司徒側妃園子里的姐妹被她過了病氣,打發她去了韓城郊外的避暑山莊養病,一大早馬車就拉了她和雙翠出去,春夏秋三院的姐妹們都炸開了鍋。”
見顏箏臉上一片驚訝之色,她忙湊上前去神神秘秘地說道,“若是她當真得了什么過人的毛病,蕊花院便該封了,可并不是,可見這怕姐妹們過了病氣,不過只是個借口。
蕊花夫人這是不招人待見了,所以才被打發出去的,四季園里的姐妹都猜,她這一去,恐怕再沒有回來的時候了。韓王如今另有新寵,哪有時間顧得上她?更何況她先前趾高氣揚,得罪了不少人,想也無人會在韓王面前提起她。”
說是養病,但并沒有說養好了再回來,除非韓王忽然又想起了蕊花夫人,否則司徒側妃是不會放她回來的。
但韓王喜新厭舊地很,雖先前每月里也常有一兩日給蕊花夫人,但那不過是習慣,等再過兩月,這習慣改了,他也許就徹底忘記了這個人。
顏箏一時有些怔忪,昨日蕊花夫人設計她失敗,她以為定還有后招,是以打足了十二萬分精神準備迎戰,她心里想得好好的,若是蕊花院的人再敢來挑事,這一回她絕不能忍氣吞聲地就這樣算了。
她身上戰斗的弦剛張滿,碧落卻告訴她,蕊花夫人被送走了,是司徒側妃打發的。
在經歷了這許多事之后,她不會天真地以為司徒側妃是知曉了昨日之事,氣憤不過,所以在為她出頭。
不會的,在韓王府的這三個月,司徒側妃沒有在暗處給她下絆子對付她,她已經覺得驚詫并慶幸了,怎么會指望司徒側妃害顧念往日情誼,會為她出氣?
但,若不是如此,又是為什么呢?
司徒側妃與蕊花夫人雖然向來有些不和,但有誥封有品級的側妃,根本無需與個無名無分的夫人爭長論短,只要蕊花夫人不曾誕育子嗣,沒有妨礙到司徒側妃的地位,想來,司徒側妃也樂得留個寬和大度的名聲。
都已經忍了四年,怎么會突然忍不得將人送出韓王府去?
何況,顏箏瞧著碧落的神色舉止,想來對昨日梨花胭脂那段公案是并不知情的。
碧落不知情,這便意味著整個四季園里也無人知情,蕊花夫人臉上生了紅疹這件事,約莫只是有限的幾個人知曉。
既然沒有鬧開,那司徒側妃又有何理由去冠冕堂皇地打發蕊花夫人走?她就不怕韓王萬一提及,她無法交代過去嗎?
顏箏正凝神想著,忽聽到外面傳來蘇月喬的笑聲,“碧落,箏箏,在不在?”
蘇月喬一邊說著,一邊踏進冬院的木門,一眼便看到碧落和箏箏身著薄薄一層衣衫,毫無形象地坐在槐花樹下的石凳上乘涼,便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們兩個倒是清閑自在,但既然貪涼才坐這里的,怎么也想不到打個扇子?”
她向身后輕輕頷首,便有三四個丫頭提著籃子簍子匣子進來。
蘇月喬一邊指揮著人將東西放到屋子里去,一邊拉著碧落起來,“我曉得你們怕熱,所以勻了些冰塊過來,等她們放好了,咱們進去坐,我有話想要對你們說。”
冰塊難制,所以價高難得,整個韓王府里能有這份例的不多。
盛夏炎暑,這樣金貴的東西,蘇月喬肯勻一些到冬院,也算大度。
顏箏倒還好,她出生富貴鄉中,天下什么好東西沒有瞧見過?雖然現在窮了,但對金銀珠寶財物銀錢仍然并不是十分上心。夏天的冰塊雖然難得,但她從前也是一刻不離用慣了的,是以她并不覺得這東西有多珍貴,收下來一點都沒有負擔。
何況酷暑之中,尤其晌午,這天是真熱得讓人渾身都要散了架。
這時候,蘇月喬夏日送冰,比雪中送炭還要難得,她心情愉悅,倒是歡歡喜喜地謝過收下了。
但碧落卻很是感動,因為儲冰不易,所以一到了夏日,冰塊的價格就水漲船高,比金子還要珍貴,莫說尋常百姓,就是一般的富戶小吏,也是用不起的。
她年幼時,家境也還算寬裕,說起云氏綢緞莊,在皇城的大戶人家間,也是出了名的,但她就從來沒有在夏日用過冰塊消暑。
是以,她有些忐忑地說道,“你如今住在王爺的寢殿,一舉一動都有王爺的人看著,挪這些東西過來,會不會惹人閑話?”
蘇月喬笑著點了點碧落的額頭,“要不是王爺準了,我哪敢挪他的東西拿來送人?所以,你就不用瞎操心那么多,盡管安心用著吧,我已經吩咐過了,每日她們都會送冰過來,雖不多,但總也能讓你們湊合著過這一夏了。”
她目光一深,接著說道,“當初你們選了我,是想跟著我一道過上好日子,可我曉得這些天來,你們非但沒有沾到我的光,反而因我多受了許多委屈,這讓我心里感到不安。所以,不要對這些東西有負擔,那是你們應得的。”
這話說得直白,但道理卻是沒有錯的,碧落想了想,便一掃臉上的不安,坦然地點了點頭,“我也不是覺得負擔,只是怕你為難,既然這些王爺都知曉的,那我也不和你客氣。”
正說話間,有丫頭出來回稟里頭已經布置好了。
蘇月喬便和碧落一道扶著顏箏進了屋。
她笑著說道,“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王爺把挨著聚仙閣的那座院子賜給了我,等過幾日院子收拾好了,我就搬過去住,到時候我有了自個的院子,就能邀你們兩個過來玩,也不怕有什么別的忌諱了。”
她新來,便占著“韓王”的寢殿三個月,早已經惹得許多人的不滿,甚至連韓王身邊的親衛也都在暗地里稱呼她“狐貍精”,從聚仙閣搬出來,那是遲早的事。
所幸“韓王”對她特別眷顧,指了聚仙閣旁的攏香院給她,進韓王府三個月就有了自個的院子,她是獨一人。
蘇月喬得償所愿,碧落和顏箏都為她感到高興。
顏箏卻比碧落想得更多,她遲早是要離開的,而且很顯然,她帶不走碧落。
她很怕將來會有人將她的離開遷怒到碧落身上,畢竟她兩個朝夕相處,感情十分地融洽,若是說她的離開,碧落一點都不知情,恐怕沒有人相信的。
但若是蘇月喬的寵愛深固,以她們之間的交情,只要蘇月喬肯伸手拉碧落一把,至少可以保全碧落的性命,令碧落不至于因為她,而受無妄之災。
蘇月喬見碧落和顏箏的笑容里都帶著真情實意,她忽然很慶幸當初的選擇。
若不是情非得已,誰愿意整日與人算計來算計去的?她心計再深沉,也總有想要敞開心扉與人真誠交往的心愿,能有兩個不需要防備的朋友,她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她說話之前,不需要反復咀嚼,生怕讓人抓住了話柄或是被曲解了語意。
她聽人說話,也不需要細細思量,千回百轉地去體會別人話中的弦外之意。
許是因為卸下了心防,又許是因為滿屋子的燥熱都被冰塊的清涼驅逐開去,三個人有說有笑,互相交換著分開之后的趣聞軼事,談得十分盡興,不知不覺,時光飛逝,竟然就到了傍晚。
聚仙閣便有丫頭來催,“王爺令人備下了酒菜,就等蘇夫人回去呢。”
侍妾承寵之后,為了與其他人區別,便就要改稱夫人了,所以蘇月喬現在是蘇夫人。
一刻不見,就要派人來催,可見“韓王”和蘇月喬現在正是火熱的時候,碧落和顏箏聽了,不由相互對視一笑。
蘇月喬臉色微紅,嬌嗔地瞪了她們兩眼,便帶著丫頭們離開了。
顏箏和碧落見天色不早,便也叫冬杏傳了晚膳,說說笑笑用完后,又說了會閑話,然后兩人便各自回了屋。
漸漸華燈夜上,漸漸暑氣消散,偶爾卷起小陣小風,伴著角落里一小塊冰帶來的涼意,六月的天,竟從未有過地舒暢。
顏箏又如昨日那般將傳音布置好,還在屋子里灑上一層薄薄的香粉,便安然入睡了。
但一整夜,枕頭下的小杯都不曾發出警報。
晨起時,顏箏對著地面發愣,淡淡的香粉上完好無損,并沒有看到任何腳印,那個人昨夜不曾來。
她蹙著眉頭想了一陣,只覺得云大人的心思真是詭異極了。
右腳踝倒還罷了,唐太醫說過,骨已正好,只需要養好筋絡便成,可她頸上的傷疤未落,顯然還需要繼續上藥的,那人既夜里偷入她的閨房,要做那田螺姑娘,何不好人做到底?只來了兩夜,卻又不來了……
她一時猜不透那人心思,便也懶得再去猜,起身洗漱過后,見碧落還在睡著,便一個人走到庭院里吹風。
沒過一會,冬杏過來回稟,“明凈堂的周嬤嬤來了,說是側妃有事要吩咐您!”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