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華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玉劍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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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說著,眼淚似珍珠般撲簌簌地自一雙美目流下。

尹天曠感到到廿廿小小的身子在自己懷中抽噎、顫抖,心疼不已。他輕輕撫摸著廿廿的背,安慰道:“怎么會,天哥一輩子都會陪在廿廿身邊。”

“天哥。”廿廿又叫了一聲,卻欲言又止。

“怎么?”尹天曠問道,感覺到廿廿的語氣當中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廿廿松開尹天曠,直起身來,靜靜地盯著尹天曠的眼睛,認真地說。

“什么地方?”尹天曠確實不知道自己與廿廿此時身處何地。

“這里叫做離莊,”廿廿幽幽地說,眼神有些迷離地望著窗外那片似一團團白色火焰般熱鬧又清冷的梨花林。

“離開的離?”尹天曠從廿廿的眼神中看懂了什么,竟不自覺地說道。他從未看到過廿廿有這種傷感的神情。

“你如何知道?”廿廿轉過頭來,有些驚訝地望著尹天曠。那臉上又恢復了本來的天真與不諳世事。尹天曠心中默笑:果真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卻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忽地又想:是她真的長不大,還是自己一心情愿地盼著她不要長大?

“我就是知道。”尹天曠亦轉頭望著窗外的梨樹林,說道:“這花開得真好!”仿佛是自言自語。

“天哥,你聽說過玉劍俠嗎?”廿廿問道。

“玉劍俠?”尹天曠心中一動。

廿廿點點頭:“嗯,這里的莊主外號叫做玉劍俠,說是被女人傷了心,隱居于此,種了大片的梨樹。還專門收留為情所傷之人……”廿廿說道這兒,卻只見尹天曠嘿嘿一笑。廿廿奇怪,轉頭問他:“天哥,你笑什么?”

只聽尹天曠道:“你知道玉劍俠為何叫玉劍俠嗎?”

廿廿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不由搖了搖頭。

“相傳當年驍勇善戰的蘭陵王死后曾留下一把寶劍,名為玉螭劍。幾百年來,這玉螭劍兜兜轉轉,自大明開國之后又重現武林。玉螭劍剛出現時,掀起了好一場腥風血雨,各路武林人士為了爭奪此物相互拼殺。后來為了避免各門派再為了爭奪玉螭劍相互殘殺,江湖中每三年便舉行一屆青年才俊大賽。最終拔得頭籌的人被尊為玉劍俠,玉劍俠也正是玉螭劍的主人。”

“哦。”廿廿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倒不知道這位離莊的莊主是哪一屆的玉劍俠呢。”

“這世上只有一個玉劍俠。”尹天曠認真地說。

廿廿有些吃驚。

“蘭陵王是北齊有名的美男子,不僅武藝精湛,極賦謀略,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玉螭劍是蘭陵王的遺物,非普通之人所能擁有,所以這青年才俊大賽不光是比武,參賽之人須得樣貌英俊、文武雙全,才藝精湛。”

廿廿皺著眉道:“這樣苛刻的條件,這天下除了天哥之外,廿廿再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尹天曠哈哈一笑,本來蒼白的臉上現出幾分紅潤。他輕輕拍了拍廿廿的頭,說道:“那個時候你的天哥還是一個小屁孩兒,你更是還沒有出生吶!”

廿廿也跟著笑了起來,站起身從八仙桌上擺著的白瓷茶壺里倒了些水遞給尹天曠,笑著道:“那如今這青年才俊大賽幾時會再比賽呢?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天哥也贏一個玉螭劍給廿廿瞧瞧好不好?”

尹天曠接過茶杯,又將靠在床上的身子正了正,有些歉疚地說道:“星遠不在,倒是要勞煩你。”廿廿笑道:“這算什么勞煩,之前爹爹左臂上的傷口疼,每次陰天下雨犯病的時候,我娘都是這樣照顧爹爹的。”她說到這里,忽地想起自己久別的娘親和已然過世的父親,不由有些悲戚,低了頭默不作聲,兩顆瑩瑩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尹天曠見廿廿傷心,忙換了話題道:“你剛剛說要天哥去參加那個青年才俊大賽給你贏一個玉螭劍瞧瞧,殊不知那大賽早已沒有了。”

廿廿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尹天曠:“沒有了?”

尹天曠道:“我剛剛說過這世上只有一個玉劍俠,因為自從這個青年才俊大賽設立之后,便只有一個人奪魁,每一屆都是這個人。”

尹天曠說出的雖然只有短短一句話,但廿廿眼前似乎已然隱隱約約看到那個英俊少年風流倜儻、睥睨群雄的模樣,只是這少年又完完全全是尹天曠的樣子。廿廿的臉微微一紅,又問道:“這個人叫什么名字?”

“駱離。”尹天曠吐出兩個字。

“怪不得這里叫做離莊……”廿廿若有所思地說。

“這個青年才俊大賽俊杰云集,整個武林所有自詡英俊瀟灑的公子哥兒全來了,比這些公子來的更多的是那些看熱鬧的姑娘,簡直是花團錦簇,紅男綠女,好一個盛世景象。”

廿廿被尹天曠說的不禁神往。

“這個駱離據說本是蜀地駱家莊的少莊主,在當地便是有名的美男子,后來在首屆青年才俊大賽上一舉奪魁。他得到玉螭劍之后,不少人虎視眈眈。三年中,大家人勤學苦練,抱著必勝之心又在第二屆青年才俊大賽上向駱離挑戰。哪里想到依然是駱離奪魁。就這樣一直辦了三屆,過了整整九年,駱離每一次都拔得頭籌。惹得武林眾人憤懣不已,也惹得無數女子為她患了相思病……”

廿廿聽到這里,微微笑了笑。尹天曠知道她為何發笑,伸出手來輕輕刮了一下廿廿嬌俏的小鼻子。

廿廿沖著尹天曠做個鬼臉,催促道:“我不笑天哥啦,你接著說嘛。”

尹天曠沖著廿廿聳聳鼻子,繼續說道:“第四屆青年才俊大賽舉辦,大家都是摩拳擦掌之時,那駱離卻沒有來……”

廿廿瞪大了眼睛。

“應該說是這個人從此就在武林中消失了。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把玉螭劍。”

“消失?他是死了嗎?”廿廿問道。

“不知道,”尹天曠搖搖頭,“沒有人再見過他,更沒有人見過他的尸首。不少豪杰去蜀中駱家莊去找人,但依舊毫無頭緒。卻沒想到竟是在這里建了這離莊。”

“讓他放棄這江湖中的繁華,名分與地位,與世隔絕隱居于此,這個玉劍俠究竟和那個女人有著怎樣的故事呢?”廿廿的聲音似晨風中的梨花般清淡縹緲。

尹天曠聽到廿廿的語氣中有哀傷之意,忙道:“無論別人怎樣,天哥和廿廿總是會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尹天曠語氣中的堅定將廿廿從傷感中拉了回來,她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尹天曠,四目相對,一瞬即永遠。

這時,忽地只聽“嘎吱”一聲,木屋的門忽地開了,廿廿和尹天曠同時向門外望去,卻沒有人。廿廿走過去關上門,口中說道:“起風了。”尹天曠卻望著門口的方向微微皺了皺眉頭。

時光如梨樹梢頭點點雪白的花瓣,淡然地盛開,又不經意地飄落。不動聲色的美好。對于廿廿和尹天曠來說,這幾日也是不動聲色的美好。在這深谷中的時日,兩人在一起相處的時光反而比在憶梅山莊還要自在些。尹天曠沒有了江湖的瑣事煩擾,每日只是靜心養傷。廿廿便日日陪著他,嘰嘰喳喳地將從別人那里聽來的故事講給尹天曠聽。只是她自己從來沒有為情所傷,不免都當成了故事來聽,并未能真正體味到其中的哀怨與凄楚。末了還說:“這離莊的莊主這樣傷感,又收留了這許多癡男怨女。我們兩個在一起這么快活,不如我們學學這莊主,也找來像我們這樣相愛的人,大家一起都住在憶梅山莊,一起玩,一起樂,豈不是更快活?”

廿廿說這話時正慵懶地躺在尹天曠的腿上,午后淡淡陽光透過梨樹熱鬧的枝頭在廿廿白皙的臉上落下點點金黃。尹天曠靠在一棵粗大的梨樹上,只是笑笑,沒有說話。拿起笛子來放到嘴邊輕輕吹起來。

廿廿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微微顫動,似兩只欲飛的蝴蝶。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白色的衣服,躺在一地如雪的梨花瓣上,就仿佛雪地里的一抹春意。廿廿正閉著眼靜靜地聽著尹天曠的笛聲。那笛聲是她自小聽慣的,在凄清的雨夜,在血色的黃昏,在一望無垠的茫茫大漠中,在憶梅山莊撩人的梅香里……

廿廿恍然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自己吵鬧著要找娘,任別人怎樣哄都不行。而每當尹天曠拿出笛子輕輕吹奏起來時,自己瞬間就安靜了。她喜歡那笛聲,那清澈空靈的聲音仿佛能讓人忘記一切煩擾,就像這纖塵不染的梨花一樣……

廿廿想著想著,只覺得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越發慵懶,迷迷糊糊地漸漸就要睡著了。忽地,笛聲斷了,廿廿心中奇怪,驀地睜開雙眼,抬頭看著尹天曠。只見尹天曠正靜靜地看著前方。

廿廿嘴里叼了一根碧綠的草葉,順著尹天曠眼光的方向望去,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碧簫!素弦!星遠!你們怎么找來了?”廿廿說著,站起身來向著來人飛奔過去,一下子抱住碧簫,驚喜地說:“你們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尹天曠則依舊坐在梨樹旁,靜靜地向來者望著。那慵懶的目光中隱藏著一絲警惕。原來與星遠等人一起來的還有四個少年。這四個人都二十多歲的樣子,身材頎長,面目俊朗,器宇軒昂,看上去每一個都是人中龍鳳。

他們其中一人穿著紅衣白靴,臉上敷了香粉與胭脂,細長的眼睛中春波流轉,姣好的面容中竟透著妖媚。另外三人一人著紫衣,一人著青衣,還有一人穿著白衣。

那白衣少年身材有些瘦弱,臉上也掛著蒼白的病色。兩只眼睛似兩潭枯井,重重的黑眼圈毫無神采。兩片嘴唇像干癟的梨花瓣。

那青衣少年則長得劍眉星目,一臉英氣。紫衣少年的雙眸隱隱透著藍色,一臉冷漠,舉止投足間透著貴氣。

“這個鬼地方還真難找呢!”那紅衣少年一邊用熏了香的絲帕輕輕擦著汗一邊說。一雙媚眼四處打量著,“那個玉劍俠就住在這里嗎?倒還真會躲起來享清福。你說是不是呢,莫少莊主?”他說話時故意有些嬌喘吁吁的,眼光向身旁的青衣少年瞟去。

那青衣少年從喉嚨深處哼出了一聲,并沒有答話,反而轉身對白衣少年道:“白賢弟,半年前為兄見你還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咱們兩個一起暢飲了三天三夜。怎么才半年時間竟病成了這副模樣?”

那白衣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驚恐,一瞬即逝,隨后嘆口氣道:“唉,別提了,最近老是睡不好……”他說到這里,看了看周圍眾人,欲言又止。那青衣少年卻沒注意到白衣少年為難的神色,打了個哈哈笑道:“難道是又納了新的小妾,夜夜笙歌嗎?”

那白衣少年皺著眉頭白了他一眼,沒有接話,卻說道:“聽說那玉螭劍可以辟邪?”紅衣少年走到他身邊,將一只纖纖素手搭在他肩上,真分不出哪里是衣服,哪里是手。只聽那紅衣少年緩緩說道:“那蘭陵王殺人無數,又嘗做鬼面舞,卻從無鬼怪近身,相傳就因一直貼身佩戴這玉螭劍的緣故。”

那白衣少年眼睛一亮,微微點了點頭。

青衣少年道:“別那么多話了,趕快找到玉劍俠是要緊。咱們這么大老遠來了到底是為了什么?”

幾個人說話時,那紫衣少年一直默默不語,只是幽幽地望著這梨樹林。

尹天曠站起身,朝著這幾個少年走了過來。

“天哥!星遠他們找到我們啦!”廿廿一邊說著,一邊嘰嘰喳喳地向幾人詢問是如何找到這里來的。只聽素弦說道:“我們向當地的村民打聽到的,山的那邊有一條可以下到懸崖的路,我們就找來了。只是這里的主人當真狡猾,路上設了不少機關,又排布了很多假路,我們繞了這許多天才找了過來。”

尹天曠悠閑地說道:“能被你們找到就已經不錯了。我猜是這里的主人故意放你們進來的。不然就憑你們幾個人,如今還在繞呢。”

尹天曠說話的聲音不大,那幾個少年卻聽得清清楚楚,一齊朝他望去。尹天曠渾不在意地向他們回望,每一個人都匆匆對視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