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個領頭的官兵喊道:“你若敢傷了公主一絲一毫,便是株連九族之罪!”
尹天曠心中暗想:“這原來是位公主。”口中卻道:“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在下怎忍心傷了她。只要放我們走,公主自然是毫發無損。”
尹天曠說的“我們”自是將另外那個黑衣人也包括進去了。那黑衣人也不由看了尹天曠一眼。就這樣,尹天曠和那個黑衣人“挾持”著這位公主,一起在眾多手持利刃的禁軍侍衛的注視下,離開了皇宮。
到得宮外,尹天曠找個機會想展開輕功甩開那些侍衛,卻不料被那女子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服,只聽那女子小聲對尹天曠道:“帶我走。”尹天曠一愣,有些驚訝地看著她。但此時也不及多想,腰間夾著那女子一起飛身翻過一道院墻,東拐西拐便甩掉了那些侍衛。
三人不敢耽擱,一路疾奔了好久,直到天色微明,這才在一處靠近樹林的河邊坐下來歇了歇,喝了點水。
尹天曠和那黑衣人都將蒙面的黑布揭了下來,當兩人看到對方的臉時,不由都吃了一驚,齊聲道:“竟是你!”
尹天曠心中更是驚奇,脫口問道:“你不是皇上身邊的金侍衛嗎?自皇上還是太子之時便在他身邊,深得皇上信任,卻怎會又反過來刺殺皇上?”
那公主也大吃了一驚,叫道:“金矢!”
原來那夜間欲行刺朱瞻基的黑衣人,正是金矢。
金矢臉色卻甚是平靜,淡然說道:“我不姓金。”
尹天曠與那公主都緊緊盯著金矢。公主的臉上更是露出又驚訝又好奇的神色。
只聽金矢繼續說道:“我本姓鐵名安,乃前朝兵部尚書鐵鉉之子。”他說道這里,尹天曠與公主不由都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
“我全家都死于朱棣之手,爹爹更是慘遭油烹之刑。”鐵安說到這里,眉頭緊皺,雙目圓瞪,緊緊握著的雙手上青筋暴起。
“這么說,你是故意接近的朱瞻基?”尹天曠道。
“大膽!竟敢直呼皇帝名諱!”那公主柳眉一豎。
尹天曠笑笑:“起了名字便是給人叫的,不然你們老朱家那么多皇帝,你們又怎知我說的是誰,嘉興公主。”
嘉興公主瞪大一雙美目:“你怎知我是嘉興公主?”
尹天曠笑道:“公主那么氣勢洶洶地闖進大殿,口里大喊著不要嫁給井源,這些對話,在下自是都聽到了。”
嘉興公主下意識地看了看鐵安,雙頰驀地一紅,自是想起自己曾說過“皇帝哥哥身邊的金矢就不錯。”那鐵安自是也想到了這句話,臉上瞬間一熱,忙低下頭去。
“聽到便聽到,本公主跟著你們跑出宮來,正是為了逃婚。”嘉興公主一本正經地說道。
“哈哈,”尹天曠笑道,“這下不僅逃了婚,還可以順便私奔,當真是一舉兩得。”他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鐵安一眼。鐵安不由又羞又惱,說道:“仇人之女,怎能如此開玩笑!”眼神中惱怒又帶著一絲窘迫。
“喂!你家人既不是我爹爹殺的,更與我哥哥沒有絲毫關系,我怎么就成了仇人之女了?”嘉興公主叫道,“你去刺殺我哥哥,當真是好沒道理。”
鐵安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我家的親朋好友又與你那殘暴的爺爺有何關系?竟要全部誅殺流放。”
嘉興公主一愣,竟是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皇爺爺做的確實不對,不過父皇剛一登基便將這些人都赦免了。皇兄更是對你無比信任,這前世的仇怨,也該消散了吧。”
鐵安皺著眉頭,沒有再說話,心中卻想著:我在他身邊這么久,有無數次機會能夠下手,竟是沒有一次當真忍心殺了他。一方面,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一位仁德之君,好過他那個像朱棣一樣殘暴的叔叔。若我真將他殺了,朱高煦登位,對這大明百姓將又是一番苦難。另一方面,這些日子以來,他確實將我當兄弟一般坦誠相待,讓我竟是下不了手。這讓我如何對得起冤死的父母和族人!
鐵安想到這里,又是愧疚又是自責,“哐啷”一聲將長劍扔到地上,揚長而去。
尹天曠猜到了鐵安的心思,心念一轉,忽地朗聲說道:“報仇不一定要找朱瞻基,我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你要不要?”
鐵安驀地站住,緩緩回過了頭。
七天后,樂安城。
尹天曠、鐵安、嘉興公主三人一起來到樂安城。原來尹天曠得知鐵安的身世后,心想正可以借其之手除掉朱高煦和朱瞻圻,于是便將鐵安引到樂安城中來。嘉興公主卻怎么也不肯回宮去,非要跟著來湊熱鬧。尹天曠心想,多了一個公主,便是多了一個籌碼,倒也樂得帶著她一起來。
三人進得樂安城,只見城中張燈結彩,到處一派喜氣洋洋,路上行人也都指指點點地議論紛紛。尹天曠心頭驀然涌上一股不祥之感,趕忙拉了一個路人,裝成外來人好奇地問道:“這樂安城是要慶祝什么節日嗎?”
那路人搖搖頭道:“是漢王府的世子要大婚啦!這陣勢當真比過年還熱鬧呢!你看,”他指了指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大家都出來看熱鬧啦!”
尹天曠心中一涼,臉上卻裝成隨意的樣子又問道:“這么大的陣勢,是娶了哪位家室顯赫的小姐啊?難道是娶了位公主嗎?”
那路人搖了搖頭,一臉興致勃勃地道:“奇就奇在這里呢,這位世子妃既不是當朝權貴之女,也不是異族的公主,聽說只是個身世普通的女子。當真不知道這女子如何攀上了漢王府的高枝。這種出身的女子一般能做個妾室或者側妃便已經是了不得了,如今漢王世子竟是八抬大轎三媒六聘地迎娶她做世子妃。”他說著,好事地湊近尹天曠的耳朵低聲道:“說不定將來就是太子妃呢。”說完,又高聲感嘆道,“當真是好福氣啊!真不知那女子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這你便不知道了。”旁邊一個好事的老頭見兩人聊天,湊了過來說道,“聽說那女子貌美無比,世子在京城之時便救過那女子性命,這女子便以身相許了。”
尹天曠聽著,臉上的顏色越來越灰暗,面無表情地問道:“他們幾時、在哪里成親?”
那兩個路人聊得正興起,哪顧得上在意尹天曠的表情,搶著說道:“就是在今日正午,這送親的轎子便要在這條街上路過。這不,大家都跑出來看熱鬧,倒要看看那世子妃到底長什么模樣。”
尹天曠聽到這里,忽地發自內心地展顏一笑,自言自語道:“她自然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
尹天曠說完,轉過身似一陣風般飄走了,對著鐵安和嘉興公主連一個招呼都不打。鐵安見他神色不對,忙追了上去。卻見尹天曠走進了路邊的一家茶樓,徑直走到二層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鐵安和嘉興公主也跟了上去,坐到了他對面。
尹天曠坐下來后,雙眼便一直緊緊地盯著窗外。鐵安叫過店小二要來一壺鐵觀音,分別給三人倒上茶。
嘉興公主邊喝茶邊道:“半年多前在京城,便聽說我這個漢王府的哥哥和一個民間女子定了親,傳說那女子美艷異常,是那個什么百花教的教主嗎?”嘉興公主在漢王府的比武大會上見過百花教的教主,聽了“美艷異常”四個字,便不由安在了魅姬頭上。不想一直望著窗外的尹天曠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屑和冷漠。
嘉興作為皇室的長公主,哪里受過這等怠慢,立時便要發作,卻忽地聽到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自街上傳來。三人將頭探出窗外望去。只見大街盡頭,一個火紅的隊伍慢慢向這邊移動,伴隨著熱鬧的喜悅聲,越來越近。但那聲音,在尹天曠聽來,卻分外悲涼。
尹天曠目不轉瞬地望著那似一條火龍般的迎親隊伍,嘴角卻突然掛上了一絲微笑。那是將要見到廿廿的歡喜。而廿廿是否嫁人了,又嫁給了誰,他是全然不在乎的。反正廿廿終歸還是會回到自己懷中的。這件事在廿廿四歲時,他便已然認定了。
嘉興在一旁看得奇怪,嘟囔道:“別人娶親,你這般高興干嘛,倒好像是你要娶親似的。”尹天曠此時心情不錯,轉過頭沖著嘉興一笑:“待我了娶了廿廿后,便來娶你,可好?”
嘉興的臉驀地紅得似喝醉了酒的蘋果一般。她身為長公主,何曾受過男人這等輕薄。但她心中卻只是慌張與羞赧,卻絲毫沒有厭惡和怒意。只因尹天曠那帶著一絲邪魅的帥氣的臉。
嘉興年紀尚小,尚不知情愛為何物,也未見過什么男人。最初只覺得世上最帥氣的男子莫過于自己的幾個哥哥了。只是朱瞻基太過老成,朱瞻圻又過于冷漠。后來見到了帶著幾分江湖英氣的鐵安,便馬上被吸引了,覺得世上男子就應該如此大氣又瀟灑。如今,又見了風流倜儻的尹天曠,特別是那攝人心魄的一笑和勾魂的一問,剛剛情竇初開的嘉興如何經受得住尹天曠這等情場高手的“調戲”,心中馬上似小鹿亂撞。
卻說尹天曠隨意留情慣了,自是不會去關心嘉興公主的內心世界,只待迎親的花轎來到近前,便準備越窗而出。卻忽地被鐵安按住了肩膀。“小心有詐。”鐵安低聲說道。
尹天曠淡然一笑:“管他有沒有詐,先鬧了小王爺的婚禮再說。難道當真眼睜睜看著廿廿嫁與他?”他說著,輕輕推開鐵安落在自己肩上的右手,越窗而下。瞬間,便落到花轎之前。因為他知道,廿廿此時定然是最彷徨無助之時,她最想見到的人定然就是自己。
朱瞻圻似乎早就防著有人來劫轎,花轎兩旁敲鑼打鼓、吹著嗩吶的鼓樂手立刻放下樂器,從長長的外袍下抽出長劍,便沖著尹天曠殺了過來。
尹天曠不欲與他們纏斗,三下五除二便將這些人打發了。卻不料不知何時從大街兩旁又涌上來一大堆官兵。尹天曠正自被糾纏得不行,忽地只見鐵安沖了過來,替尹天曠殺出一條路來。
尹天曠縱身奔到花轎前面,伸手去拉轎簾。鐵安對他大聲道:“小心有詐!”
尹天曠微一遲疑,忽地只聽轎中傳來廿廿的聲音:“天哥,救我!”
尹天曠心中又驚又急,不及多想,便伸出手去掀開轎簾,卻驀地只聽“砰”的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緊接著一陣火光沖天。
尹天曠只覺得一股熾熱的火藥的氣息撲面而來,夾著一股巨大的沖擊力,瞬間被撞得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頭腦中一片眩暈。
白亮的太陽掛在一碧如洗的天上,白花花的陽光卻仿佛冰冷的利劍,直刺入尹天曠眼中。尹天曠只覺得一陣嗡嗡的轟鳴,眼皮沉得再也睜不開了。“廿廿。”尹天曠喊了這兩個字,緩緩閉上眼睛,耳中聽到最后的聲音是:“皇上御駕親征啦!馬上要打到樂安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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