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俐從樂暉盈屋子里出來,外面陽光燦爛只是覺得方才在屋子里那種恍若隔世的情形讓人有些壓抑得可怕。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姑娘說話行事卻是讓所有人都望塵莫及,要是真做了皇后只怕等待她的就是那苦寒陰冷的深宮要陪伴著她度過以后的歲月。不過看情形,似乎婆婆對她的影響力并不是很大。除了母女間的關懷以外對于這件事婆婆幾乎不愿多提,莫非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宛心。”扭頭看著身后的丫鬟:“我怎么覺著三姑娘跟誰都是淡淡的,說話行事就是跟我們不一樣。彬彬有禮竟然又是莫名生疏。”
“少夫人,這事兒您還是別問了。”宛心有些為難地左顧右盼:“小姐自來就是這性子。”
田俐性情張揚卻是聰明靈透的,瞧這樣子也知道是有避諱在里面不愿深談。想了想:“我們先回去,離午間用飯還早。”說完,拉著宛心匆匆回了自己的小院。
這兒說話沒有避諱也不擔心被人聽了去,田俐換回自由自在的衣物坐在院里。已經是三四月的天氣,花徑里各色花卉開得熱鬧極了。幾只蝴蝶在花間翩翩起舞,坐在陽光下田俐才覺得渾身暖融融的。
“這兒沒別人,你還怕什么?”田俐看宛心欲言又止的樣子:“難不成擔心我會把你說給我聽的話告訴人去?”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小姐的性子自來就這樣。不過是最和二公子說得來,老爺夫人面前素來就是淡淡的性子。”宛心低頭想了想:“奴婢那些時候聽見少夫人跟公子說,公子心里對小姐怎么怎么都替公子和小姐抱屈。雖說是兄妹,其實公子和小姐說的話都能數出來。加之小姐很少輕出繡樓,越發是少有人見到了。”
“真是當做皇后在教養啊!”田俐驚呼道。
宛心沒顧規矩的上去掩上田俐的嘴:“這話別被夫人聽見了。”
“怎么了?”田俐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果然是自己看出來的那樣。母女倆之間一定有什么說不出口的齟齷,要不也不會淡漠至此。
“夫人不喜歡人提小姐要做皇后什么之類的話,夫人滿心疼小姐卻不能說出來。一直就這么忍著,每次見了小姐又沒什么多的話說。只好就遠遠看著了,其實誰都知道小姐跟夫人之間哪怕再舍不得都不能走近了。”宛心微蹙著眉,似乎這件事讓她們也心煩很久了。
“難道夫人不是小姐的生母?”怎么看也不像,母女兩個生得好像。
“怎么會呢!就因為皇太后說過要把小姐接進宮去撫養,夫人當面頂了回去后來就一直不愿在別人面前lou出怎么疼愛小姐的心思。只怕是折了小姐的福,小姐那時候還小不知道這件事,就以為是夫人不疼她了。一個人悶在心里好久,漸漸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只是這話誰都不能去勸,誰勸誰碰釘子。”宛心是那件事的親歷者,一切都是看在眼里的:“有一次,老爺不過是在夫人面前說過一句,說夫人對小姐太狠心。夫人當時就嘔了血,隨后大病了一場。從那以后再也沒人說起過,至于小姐那兒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姐身邊一向都是莫顏和榛遐兩人伺候著,這些話也就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說了。”
“難道母親的一片心思也怕被人知道?”田俐怎么也不會想到母女之間居然是為了這么點小事會鬧得如此不可開交,如果她的母親能夠活到今日是多大的福氣。有什么事都能和母親沒有絲毫避諱絲毫隱藏的說出來是多好的事情,到現在還可以告訴母親自己看中的男人沒錯。他對自己很好,真的很好。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誰讓小姐注定要去坐那位子呢?如果小姐不去,夫人也就不用顧忌這些事情了。也就不必擔心多疼小姐會怎么怎么的,只是盼著小姐一世平安就是了。”宛心很是無奈:“就是因為小姐的心思全在那個人身上,誰也扭轉不過來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宛心壓低了嗓子。
“那個人?誰啊!”田俐渾然不解,只是覺得被樂暉盈看上的人絕不會很簡單,這個小姑子看上就是讓人不可kao近的樣子。
宛心再次看看左右:“皇上。”說過后趕緊閉了嘴,只怕田俐一下嚷出來就糟了。
“啊!”田俐瞪大了眼:“怎么會這樣,她怎么會看上……”剛要叫出來就被宛心捂住了嘴:“少夫人,您就別問了。要是被人知道,只怕老爺會狠狠責罰我的。”
田俐被捂得雙腮憋得漲紅,一下拉開宛心的手:“行了,我不說了。你告訴我,怎么兩個人會見面的。又怎么會看上的,而且一個還這么小?”
宛心遲疑了一下:“少夫人總該知道老爺被稱作太傅吧,而且公子也是有點同門之誼的光彩在里面是不是?那時候在府里讀書的時候,就住在這兒的。小姐那時候還小呢,不知道怎么就認定了。老爺凡事沒有不依著小姐的,再說老爺的位置有時跟別人不同。還擔心小姐沒這心思,這會兒有了還能不依著去。”
田俐無聲地嘆了口氣,真不知道這是害了樂暉盈還是一切都依從她的心愿順著她的意思寵愛了她去。皇宮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還要這樣嗎?佳麗三千,她還那么小等做了皇后又如何能夠斗得過那些一按機括渾身都動的妃子們去。
正在愣怔間,一雙大手捂住了眼睛。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回來了,只是這時候沒有了再多的心思去跟他玩鬧。怎么會有這麻煩的事兒,一向都是覺得只要喜歡就能在一起可是誰能想到樂暉盈不過是還是童稚之間就會對那個遙不可及的人有了心。
樂輝懿把她抱到腿上坐下:“怎么,誰又招惹你了?耷拉著臉不好看。”在她細膩的臉頰上啄吻了兩下:“你出去過?”
“我去看過三小姐。”田俐不愿再說是他妹妹,也不好說樂暉盈的名字:“總是覺著跟她說話必須要加小心,只怕是讓大家都不歡喜。”
“姍兒沒那么小氣,只是天性不喜歡跟人走得太近。這樣也好,少些不必要的煩惱。”樂輝懿撫摸著妻子修長的粉頸:“有空都去陪陪母親,這些時候母親身子都不是太好。”
“難道三小姐都不去陪著婆婆?”田俐只是覺得要是自己的母親這樣子,說什么都不會再和母親致氣了。難道還會有不疼愛女兒的母親。
樂輝懿似乎很不喜歡有人這么問,至少母親和妹妹之間不是別人想的那么冷漠卻也不是那么親密的。再說也沒人見過小妹會撒嬌不是,刻意隱藏自己的心性到了人人敬而遠之的地步倒真是跟某人很像:“怎么會不去,只是你見不到而已。”
“嗯,我知道了。”田俐環住樂輝懿的脖子:“輝懿,我問三小姐你的小名是什么她說不知道。你告訴我好不好?”
“你要知道這個做什么?又在想什么歪心思吧!”樂輝懿手不老實地亂動:“先告訴我再說,我看能不能告訴你去。”
“沒事,只是問問。”田俐笑嘻嘻地:“你告訴我,我不會做什么不該做的事情的。”
“沒有小名。”那張從里透lou出奸詐的臉如果自己告訴她了就是白長了一個腦子:“都這么大年紀了還有什么小名。”
“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婆婆去。”田俐哼了一聲:“你這么早回來,要是皇上找不到你只怕又派人來府里的。”
“不會。”樂輝懿眉頭皺得有些難看:“據說今兒會有什么外藩使臣前來覲見,只怕還會進獻兩個美貌的外藩女子進宮。”
“哦。”田俐抬頭就看見樂輝懿緊皺的眉頭:“外藩進獻美女你憂心個什么,還擔心別人花了戶部的銀子啊!”這個人不至于憂國憂民到這種程度:“不會是要把這女子送到你這兒來吧?”要真是這樣的話可就是要好好給自己打算一下了,說什么也不許有人搶了自己的位子。想要霸占自己的男人,還要看看本姑娘答不答應呢。
“你這個腦子能不能想點別的?”樂輝懿把她抱進懷里:“外藩進貢的女子是為了討好皇帝的,說不定還要成為一宮主位。哪里是平常人能夠染指的。”
“呃,要是可以你還是要的是不是?”田俐一下推開他:“我就知道你們都是一樣的。”
樂輝懿嘆了口氣:“你還不懂,等你明白了就知道這并不是一件好事。”田俐看著他有些頹喪的臉,番邦女子進了內宮為什么會讓他心煩?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妹妹也將要進去?只是樂暉盈還不到十一歲,遠遠還不到及笄的時候怎么就會聯想到這些去。
“是不是為了三小姐?”田俐試探著問道:“難道是因為她要進宮?”
“還早,只是已經有人提及要皇帝大婚了。”樂輝懿懶得隱瞞,還是把她抱進屋子里去:“要不是姍兒還小,只怕就有懿旨了。”
“家里出個皇后就那么好?”田俐在他懷里窩著:“說實話,我不喜歡她這樣子。不論是對誰都是一副不失禮的樣子,可是一點也不像她本來該有的性子。我如她這般大的時候還在我爹身邊每日撒嬌呢,可是看她就是避人于三尺之外的情形都覺得心寒。莫非真是為了做一個皇后就把自己封閉得這么緊?”
樂輝懿搖頭:“你不懂,其實在姍兒心里不是一定要做皇后。只是為了那個人,不論他是不是皇帝都沒關系。只是這個人已經是皇帝的位子,姍兒也就是只好把自己放到那個位子上了。如我父親所說,難道我們家還缺了個皇后去。這話不要在母親面前說起,她不喜歡聽。最不希望姍兒做皇后的就是她了。”
“做皇后好可憐的。”田俐扳過他的臉:“一個人要做好多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夠做的事情,她還小怎么去面對那么多女人。你們也忍心?”
“命中注定。”樂輝懿看著眼前的女人:“我記得你常說你要做皇后的。”
“我才不會喜歡那個人呢!冷冰冰的,活似誰欠了他錢似地。”田俐頭一扭:“每次看見他還要跪下行禮,就是把皇后的位子送給我我也不要。”
樂輝懿忍不住笑起來,這話要是被人聽見只怕臉會越發黑了。哪有人說欠了皇帝的錢了,恐怕也只有她敢說了。“母親說家里很久都沒有好好熱鬧過來。”樂輝懿想起這件事總是覺得虧欠了她,本來應該是熱鬧無比的婚禮卻變得寒酸起來,上次跟她歸寧還算是挽回一些面子,可是這也及不上給她一個隆重的婚禮來得氣派。
“呃,什么熱鬧。”田俐很不解:“難道真的是要給辦理大婚慶典啊,還早呢。”
“我是說你。”樂輝懿盯著她的臉,每次自己有意要含情脈脈或是兩人柔情mi意的時候她總會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念頭出來。
“我怎么了?”田俐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沒有什么不妥啊。只是外衣不知什么時候又被這個人扔得遠遠的,只剩下一件輕薄小衣裹在身上伶伶俐俐的。
“我們生個孩子吧。”懶得跟她細說了,這么說來得多直接也容易讓她接受自己要做什么。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跟你生孩子。”田俐哪里能夠有眼前這個男人心思細膩,只是覺得自己身上那件小衣也是被解下來扔得遠遠的:“要是生了孩子你不喜歡我怎么辦?”
“不會的。”樂輝懿堵著她的嘴,到這時候還有這么多煞風景的話說恐怕也只有自己家中的女人才有這本事。還好只有自己知道她這個嗜好,要是換了別人只怕會把自己取笑死。怎么會有這樣子不懂情事的女人。
瞬時間,繡帳內傳出嬌軟細膩的呻吟聲和重重的喘息聲。窗外,午后的春陽照耀的四處生輝。或許不久就會有好消息傳出來了。
龍瑄炙看著樂輝懿滿面春暉的臉龐,這是吃了什么好東西了。最近這些時候都是紅光滿面的,難道他那個四處惹事的女人改邪歸正了,怪道最近都沒有聽說過有關于他們家的軼事傳將出來。就是老爺子也沒見跟說一句半句的怨言,莫非自己那道順水推舟的上諭還真是遂了這個人的心思了。
“皇上,臣要去江南一趟?”瞧這架勢只怕是非己莫屬的差事了,皇帝不會放任別人頂著賑災的名頭去江南為禍的。這樣看來最近一直都在忙活這件事的自己就成了唯一的人選,可是田俐身懷六甲,雖說沒什么大礙可是總不忍心離了她身邊。
“朕是這么打算,你沒什么不妥吧?”皇帝放下手里的折子:“你去了朕放心,一直都是你在忙活這件事。”
“臣遵旨。”樂輝懿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只是擔心有負皇上重托。”
“這法子你還是有的。”龍瑄炙淡淡道:“回來朕又該給你升官了。六部里或許沒有你不能干的,只是你說你想做什么。”
樂輝懿捉摸不透皇帝這話出自何處,皇帝問臣子要做什么官,難道自己還能伸手討官去。只是在皇帝面前說話要千萬小心,不能讓他對自己有了絲毫的懷疑與不高興:“微臣不敢,皇上天恩浩蕩。”
“朕和你相識好久了,你的性子朕還不知道?”皇帝端起御用的茶喝了一口:“做京官呢就是天天在朕身邊打轉,什么事都要你做。要是到了直隸呢那就是建牙開府起居八座,比在京中風光多了。日后升官還要快些。”
“皇上給臣一個縣官,三年后臣請皇上看臣的吏治。”樂輝懿只想做一個好官,只是好像這件事跟自己有緣無分。
“堂堂名列三甲的狀元又是太傅之子,要去做一個七品縣令太委屈了。”皇帝止住了他:“這件事先擱著,等你從江南回來再說。”
看皇帝無話,樂輝懿便辭了出來。走在乾靖宮廊下,一個身影在面前頓住:“父親?”很有些時日都沒有跟父親面對面遇上,父子之間沒有生疏至此的時候。入仕以前只是覺得父親常常忙得廢寢忘食甚少管得到家中的事情,自來只是看到母親忙于理家身體受累。直到自己做了官,屢次被皇帝拉到御書房辦差或是到六部里面辦事廢寢忘食幾乎就成了家常便飯,看來父親不是真的忽略掉那個家,而是很多事讓自己不得不忽略掉這件事了。
“皇上找你去,為了江南賑災的事兒?”樂文翰近乎于公事公辦的口吻,那是百官之首詢問一個剛剛入仕的小吏一樣。帶著三分不屑甚至有些鄙夷的態度,好像很是不信任這個滿是稚氣的少年,注定就不能辦好這份差事一般。
“是。”樂輝懿微微抬起頭看了父親一眼:“正好有事想要請教父親。”
樂文翰點頭:“到朝房去候著,我還有好多事。”說完徑自走了。
樂輝懿目送父親離去,這樣子的態度還是第一次遇見。似乎很多年來都不曾見過父親如此冷漠的舉動,就算是對很多不入流的小官父親也不曾這樣待人。怎么對著自己的兒子就變成這樣了。
只是這話說什么都問不出口,于公于私自己都不敢在父親面前僭越無禮。不是每個人都跟妹妹一樣能夠得到父親的舐犢之情。那種發自內心的寵愛好像不是一個位高權重的首輔,父親素來不茍于言笑唯獨每次在妹妹面前只要她有所請,無事不準。這和民間那種溺愛子女的父親幾乎無甚分別,這時候幾乎都找不到父親那種肅若冰霜的冷酷。
一個人在朝房內皇帝專讓給樂文翰辟出的小屋子里等了近乎一個時辰才看見樂文翰姍姍來遲,手里還拿著兩本折子。臉上幾乎看不出什么表情,看到樂輝懿的時候很是吃了一驚:“你怎么在這兒?”
樂輝懿怔了怔,不是他叫自己到這里等著的。這么快就忘了,遲疑了一下還沒開口。樂文翰好像想起了什么:“哦,是什么事一定要在這兒說?”
“皇上說起要派人去江南賑災。”樂輝懿思量著措辭,想不出該怎樣把這番話說給父親聽:“您看這份差事,兒子該怎么辦才好?”
“嗯,這還用問我?”樂文翰坐在書案后面,翻看著外官上來的奏本,眉頭緊皺:“江南水災尚在其次,吏治之亂漕鹽之亂才是要緊。若是你去,能不能權衡好這些關系?若是不能制約就不要接這個差使。”
樂輝懿在聽到父親這番話以前倒是聽說過一些關于江南鹽漕之禍和吏治不舉的事情,只是沒有往深處去想。畢竟在他看來,能夠署理這件事的必定要是一個成熟老練的能吏才能辦好的。自己不過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哪里就能辦好這差事。辦好了也不定是自己的功勞,辦不好就是自己自不量力謀求非分恩榮。看來這是一份燙手的山芋,做不做得好只怕自己都無法推拖了。
“你答應了?”樂文翰低頭批本,手里的筆沒停。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樂輝懿撓撓頭:“皇上問我是想做京官還是做巡撫?我說只是做一個七品縣令就好,皇上說是要升官不能只做縣令。”
樂文翰看完手里的奏本放到一側:“你的資歷就能做好七品縣令?除了四處打旋子還會別的什么?縣令雖小,卻是百姓父母官。你做不了,皇上派你什么差使你就做什么得了。”
“是。”樂輝懿絲毫聽不出父親的話鋒,看上去那張臉還是跟平常沒兩樣。只是父親那個樣子叫人很是捉摸不透,難道自己的君前召對沒有什么紕漏。只是作為父親說不出口這些話,總是覺得只有對兒子這樣才是真的好。畢竟兒子不同于女兒不能抱在懷里不松手。
“你先回去,什么時候看完這些折子我再走。”樂文翰重新拿起筆,剛要寫字:“你媳婦究竟怎么回事?”
樂輝懿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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